第二十章 转机
谢景迟在自己屋子里,扒着床上专用小木桌,吃光了一碟子合籽糕。 等到拿起下一块儿牛乳饼的时候,碧回推门进了屋子。谢景迟抬头看了看碧回,神色不大好的样子,于是将手中的牛乳饼递了出去道:“碧回你来尝尝这个,挺好吃的,不过最好吃的合籽糕被我吃光的……等等我让他们再做点儿给你尝尝。” 说完谢景迟有些羞愧,吃得时候太开心,竟然忘记给碧回留一些了。 碧回楞了一下,接过牛乳饼,咬了一小口,随即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很好吃,姑娘快吃吧,不用顾及碧回。” “那啥……那个荣王爷他……没为难你吧?”谢景迟将小木桌推到一边,自己端正坐好,看着床边的碧回小心翼翼地问,“我看你出去了那么久……如果不是叠彩说你会没事的,我都要担心死了。” “姑娘不必担忧,王爷人很好,没有为难碧回,还准许碧回去见了沈大人,因而方才回来得晚了些。”碧回浅浅笑着,眸间哀伤却无法掩饰。 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区别呢,倒不如不见这一次,至少心中还有一丝希望,可这一丝希望,如今被沈秀亲手抹灭,自己尚且没有求生求饶之望,别人又能帮得了什么忙?碧回低眉,神思又到了那阴冷的牢房之中。 看着碧回的模样,谢景迟道:“那……沈大人跟你说什么了么?” 说完谢景迟才意识到不对,忙又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我不问你这些了。对了,王爷说让你跟着去京城,你愿意去吗?虽然之前我和你讲了我们一起,但我原本是想着咱们俩一起在外面买栋房子自在逍遥,可是去京城王府就不一样了,听说那边很危险,你如果不想去的话,我也不会逼你去的。” 听了这话,碧回缓缓坐到了床沿上,伸手给谢景迟掖了掖被子,然后轻声道:“姑娘说什么呢,碧回答应了要同姑娘一道,莫说只是京城王府,哪怕是十八层地狱,碧回也断然不会退缩。” 谢景迟握住碧回的手道:“我在这儿认识的人不多,你能这样说我很高兴,我发誓我下回绝对能忍住,好吃的肯定给你留一半!” 碧回蓦然笑出了声,谢景迟也跟着笑了起来,道:“开心了就好,来来来,我们一起睡。”谢景迟拍了拍床板,然后自己往里挪了挪,床不大,但两人身形纤细,哪怕一起平躺下都不显拥挤。碧回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褪了鞋子和外衫后爬到了床上,两人一齐躺下。 ··· 夜色深深,窗外一片静寂,偶有夜风掠过树梢,带着树枝摇晃。 叠彩从院中一颗老树上跃出,直接摔在了房顶上,瓦块被撞碎了许多,借着月光隐约可见一些瓦片上沾染了血色,幸好这是个较偏的院子,故而如此大的动静,也没有惊扰到人。叠彩躺在房顶,盯着夜幕,呼吸声几乎弱不可闻。 过了些时候,重章踏着几个房顶,最后在叠彩身旁停下,蹲下拍了拍叠彩的脸颊。 浑身是伤,脸上也尽是血污。看着这副模样的叠彩,重章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附在叠彩耳边想要把人唤醒,最后发现徒劳无功,只好把人架在肩上,稳了稳身形,带着人从房顶上跃下,看了看周围,发现应该是在柴房附近,没有人影。 重章驾着叠彩推开了门,步履缓慢的走进了屋子,关上门后,重章让叠彩趴在自己背上,自己从袖中抽出火折子,丁点儿火光燃起来,大略照着周围看了看,猜测的不差,这间屋子确实是柴房,一旁堆着干木枝,还有引火用的柴草。 重章背着叠彩,将他放在柴草上,半干不干的草还算柔软,将人搁置好,重章到一旁的木柜子里摸索了一番,摸出半截蜡烛,点燃之后立在叠彩身旁。 就着这点儿亮光,重章仔细检查了一下叠彩身上出血的地方,胸口有三四处刀伤,腿上也有几处,看起来像是剑伤,重章忙将怀里的止血粉逃了出来,又伸手将叠彩的上衣解开,动作放得很轻,外衣尚还容易,中衣紧紧地贴在身上,伤口的地方,部分血rou和衣服的裂处混在一起。 叠彩的手指和睫毛微微动了动,睁开眼,反应了片刻就发现正在慢慢地给自己清理伤口的重章,叠彩皱了皱眉头,伸手一把将自己的中衣撕开,剧烈的痛感再次袭来,叠彩咬紧牙没有出声,缓了会儿才在重章诧异地目光中开口道:“快些处理,我有要事要禀告王爷!” 听着叠彩虚弱的声音,重章眉头一蹙,伸手将药瓶打开,止血粉撒在伤口上,担忧道:“你流了不少血——王爷这会儿也歇下了,你缓一缓,明日再说。” “事关紧要!”叠彩强忍着伤口的痛感道,“王爷吩咐过,但凡有事,必须在第一时间禀告!” 重章道:“只能先这样简单处理一下,明天才能叫郎中来仔细给你看看。你撑住了。” 叠彩勉力抬手,原本攥紧的手摊开在重章面前道:“我在宅邸附近发现了疑似监视的人,后来跟着到了他们聚头的地方,这是从他们这拨人头领身上扯下来的令信,你快去交给王爷!” 一枚金色的令信静静躺在叠彩手中,令信上沾染了些许血迹。 “这是……肃王府的纹章。”重章拿过令信,仔细看了看,令信的侧边刻着双角蛟绕兰的花纹。重章眸中闪过一丝惊喜之意,道:“我这就去拿给王爷!” 叠彩点了点头道:“把蜡烛熄了,你去告诉王爷,我未得令便私自将十二墨雨召来,叠彩甘愿领罚!” 重章按了按叠彩的肩头,道:“我这就去找王爷!” 说罢,重章攥紧了手中的令信,吹了灯,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柴房,脚尖一点,几个轻跃翻身,便是落在了姬无涯的房门前,有节律地扣了扣门,片刻后,姬无涯拉开了门,看着跪在门口的重章,隐隐嗅到了血腥气。 “又有刺客?”姬无涯转身进屋。 重章关了门,跪下后将令信捧起,开口说道:“是叠彩,叠彩发现了宅邸附近的爪牙,一路追踪,发现了这拨人的头领,从那个人身上抢到的。” 姬无涯接过染血的令信,翻看了一下,眸光微暗道:“五哥的人?”姬无涯反手将令信收了起来,又问:“叠彩呢?” “伤势较重,目前安置在柴房里。”重章想到叠彩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担忧,不知道这样重的伤,叠彩能不能撑到天亮。 闻言,姬无涯抛出两瓶药,重章急忙接住,姬无涯道:“你先去,给他上了药,服下回春散,然后把人带到本王屋子里来。想来受伤也不轻,在柴房搁着,不利于养伤。” 重章重重地点头道:“是!” 刚想要退去,重章又想起了十二墨雨的事,咬牙道:“禀王爷,目前形势危急,属下未曾请示,便先将十二墨雨召来安州,保护王爷的安全!” 姬无涯眉头一蹙,眯起眼睛看着跪在前方的重章,随后道:“你去照看叠彩吧,把他带来,就直接搁床上吧,等天亮,本王让宋千寻个好郎中来给他瞧瞧,叠彩养伤的日子里,你就先呆这儿照看着。”
“那王爷您?还有迟姑娘……”重章有些犹豫。 谁想姬无涯直接道:“迟姑娘啊,这段时间里,本王亲自保护她,你仔细将叠彩照看好了,鉴于叠彩带来了这么重要的东西,私自调动十二墨雨的事本王姑且不同你们计较了。沈秀的案子结了后就要立马回京,希望在那之前,叠彩起码能下床走两步。” 重章不便多说,告了退之后直奔柴房。 姬无涯拿出令信,在手里把玩了一番,突然勾唇笑了起来,原以为沈秀咬死不松口就无计可施,看来上天还是更眷顾我一点,三哥五哥,这回,可能要多有得罪了。 说来当真多亏了叠彩这次大胆的主动出击,竟是活着将这枚令信带了回来,拿了令信,哪怕沈秀不开口,只消将令信呈上,扯不上裕王,扯上肃王也是一样的效果——甚至比前者更好。 五哥啊五哥,你想要我的命,当弟弟的,又何尝没有盯着你? 过些时候,重章扛着叠彩推开了门,浓重的血气顿时充斥了整间屋子,榻上的姬无涯掩鼻道:“放床上,别再动弹了。” 叠彩勉力睁开眼,声音仿佛一缕青烟,顷刻便能消散,他道:“多谢王爷。” 姬无涯道:“虚礼都免了,去躺着养伤吧,本王的暗卫,本王不会让你轻易死掉。” 重章驾着叠彩走进内间,搁置在床上,这才开始仔细地将叠彩染血的衣裳褪去,又去打了水,将距离伤口两寸外的地方的血污擦去,擦了一半,姬无涯丢来了一套干净的中衣道:“给他换上干净的衣裳。伤口先别包扎了,还有一个时辰天亮,等天亮了寻了郎中来让郎中仔细处理。” “谢王爷。”重章结果衣裳,扶着叠彩换好,叠彩身上的大大小小的伤口大都止住了血,又吃了回春散吊着命,想来近两个时辰是不会有太大的事,随即重章道:“王爷,您先休息吧,这里交给属下便可。” 姬无涯摆了摆手道:“罢了,索性已没了睡意,本王去看会儿书,你们也不要不自在了,跟了本王这么多年了,为这点儿事不自在,这不是打本王的脸么。” 重章惶恐地想跪下回些什么,却被姬无涯摆摆手制止了。 清晨,一名郎中急匆匆地跑进宋府,碧回原本起床为谢景迟准备晨起地洗漱用具,便见有人拉着郎中直奔向主卧去了。 于是碧回忙叫醒了谢景迟道:“姑娘,王爷好像病了,我看有郎中神色匆匆地被带到王爷那里去了。” 睡得正熟却被叫醒的谢景迟,蕴了些不耐在眉眼间,惺忪地睡眼还未睁开,消化了片刻才理解了碧回说的话的意思,惊地做起身道:“怎么回事?快快快,帮我拿衣服!” 碧回取了衣服,谢景迟迅速穿好衣裳,尚未来得及梳洗,便拉着碧回慌张张地跑向姬无涯的屋子,到了门口,不管不顾直接推开了门急忙问道:“大侠你怎么了?又被——” 话还没说完,谢景迟就见到了坐在正对大门的榻上看书的姬无涯,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