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素描
清越应了声后,便起身去寻,谢景迟忙把人拦住道:“这就不用了吧……” “怎么不用?”姬无涯笑得温和,“你可以许清越姑娘一个愿望,为何就不能许本王一个愿望?本王的愿望就是,请迟姑娘为本王描一幅丹青,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谢景迟苦兮兮地看了看姬无涯,而后无奈道:“那行,画就画,不过我需要一些特殊的材料……你们这毛笔我用着不习惯。” 画素描的铅笔,有不同的型号,可以描出不同深浅的颜色,虽然这里没有素描纸,但普通的信笺用纸也可以暂且充当一下,只是铅笔就不好找寻替代品了。 在众人的目光下,谢景迟想了又想,来回看着姬无涯和清越,突然间瞄到了清越的眉毛,眉色很淡,纤细且长。谢景迟想起早晨碧回给自己画眉时,用的眉笔的模样,突然间有了主意,抓住清越的手问道:“你的眉笔可不可以拿来给我用一用?” “眉笔?”清越有些疑惑,却也不多问,点了点头道,“自是可以,姑娘稍候。” 谢景迟又道:“一根可能不太够,清越姑娘带我一起去吧,我还要挑一挑别的,你们的眉笔应该有很多种颜色的吧?” 清越回说:“确实是有许多种类,因材质不同,眉黛亦有多种色彩,每种色彩描出后深浅不一,迟姑娘需要眉黛的话,楼中姑娘用的各不相同,清越可替迟姑娘借来一用。” “真的?那就真是太好了!”谢景迟闻言喜出望外,“我想要黑色的,灰色的,只要黑灰色颜色相差不多,就行,每种都需要。” 清越勾唇一笑,道:“既然如此,不若唤绮玉姐帮一帮。” 两人穿过回廊,绕道二楼角落里的一间屋子前,清越抬手扣了扣门,片刻后,绮玉打开了门。清越向前向绮玉说明了来意,绮玉目光飘向谢景迟,莞尔笑道:“既是迟姑娘需求,那边随妾身到库房来吧。” “库房?” 绮玉关上门,在前领路道:“楼中姑娘所用,皆是由妾身发放,物品一应存放在库房之中,去库房中取,自然要比去各位姑娘那里去借要快些。” 谢景迟和清越跟着绮玉,一路到了后院,院中植花木,香气馥郁。穿过后院,见一间矮屋,绮玉自腰封中取出钥匙,打开了矮屋的门。 室内黑暗,绮玉点了蜡烛,拉开了遮掩窗子的垂帘,室内亮堂了许多。左右有木质的货架,谢景迟在屋内左看右看,有些盒子用红巾搭着,不知里面都有些什么。隐隐有脂粉的甜腻香气飘出,清越道:“先为迟姑娘取清越所用的眉黛吧。” 绮玉轻笑点头,自右手边的货架上取出一方锦盒,打开后,里面堆了十数支眉笔,谢景迟上前拿出一根,笑道:“不用太多,一根就够了,其它颜色的能拿出来让我看一看吗?” “自然可以。”绮玉矮身礼了礼,又从不同的地方取出了锦盒,搁置在屋子中间的桌子上,谢景迟大略一数,竟是有三十余盒。清越、绮玉帮忙将锦盒尽数打开,谢景迟借光看着眉笔的颜色,只是有些深浅不大容易分辨,只将近黑色的一样拿了一支。 绮玉将其余的锦盒收归远处,问道:“还有旁的需求么?” “眉笔太软了……我需要一些比较硬质的笔……”谢景迟对着眉笔有些发愁,这些画线条尚可,可是画阴影的时候可能会有些不太方便。 清越思考了一番,而后试探性地说道:“如果还是要黑色,那不如择了木枝,取烧过之后的炭来用。先前见小孩子在墙上作画,便是用的木炭。” 谢景迟眼前一亮,扑过去抱住了清越,开心道:“啊啊我怎么没有想到,你好聪明啊!” “既然如此,妾身这就去伙房,吩咐伙计为迟姑娘准备。”绮玉颔首告退,谢景迟又仔细看了看库房,在绮玉离开前再次开口问道:“那你这里有纸么?” 绮玉转身问:“什么样的纸?” “白的,硬一点厚一点,不要像宣纸那样一划就破就可以。”谢景迟也不要求素描纸了,只要不是那种稍微一划就破,便于多番描画就足够了。 “有是有……只是……”绮玉面露难色,有些犹豫地说,“只是那样的纸,是楼内如有姑娘逝世,用以包裹陪葬物品的,怕是有些不吉利。” 这样的说法听得谢景迟背上发寒,然而转念一想,这也没什么啊,就道:“没事,你给我拿一点,就裁剪成……裁剪成这个桌子的一半大小就行。” 绮玉见谢景迟自己不大介意,也就安心的进屋中取出了白纸,搁在桌上,而后笑道:“可巧了,这样的大小,姑娘看是否合适。” 一叠纸搁在桌面上,宽、长各短了桌面些许,比起之前谢景迟说的桌面一半大小还要合适,谢景迟乐得笑了起来,道:“合适,合适。啊对了,我还需要一块木板,表面一定要平整光滑,比这些纸的大小大出一圈。再要两个钉子,一把锤子。” 虽然物品有些奇异,绮玉也不多问,浅笑道:“迟姑娘若没有其它吩咐,便可回阁中等待,稍后,妾身便将姑娘所需的物品尽数呈上。” 清越与谢景迟二人相视一眼,点了点头,清越便带着谢景迟回到了颂阁中。 大约一刻钟后,正在与姬无涯闲聊的谢景迟,余光瞥见绮玉的身影已到门口,于是便速速打住,下榻到了门口,看着绮玉身后跟着的四个丫鬟,各自捧着自己需要的东西,谢景迟转头看了姬无涯道:“你说让我画的,那么呢,在我画的时候,你就坐在那里不准动。” 姬无涯歪头一笑,道:“自然,不知阿迟要本王摆出怎样的姿势呢?” “随便随便。”谢景迟让人把东西运到屋子里,将纸放在木板上放平,然后拿着钉子和锤子,将纸在木板上固定好,其余人好奇地看着谢景迟的动作,宋明漱开口问道:“迟姑娘,不知这样做,有何用意?” 谢景迟冲宋明漱眨了眨眼,道:“你看着就是。” 姬无涯坐在榻上默笑,看着谢景迟欢天喜地地准备着,心中有些期待。先前谢景迟不由分说,直接许了沈倩一个愿望,坏了自己的好事,可自己竟然对她生气不来,也是顺着她的话放过了沈倩。 这样一幅丹青,算是讨来一个报酬。 谢景迟用眉笔一一描在多余的纸上,而后按照颜色深浅排序放在了托盘里,自己搬了张椅子在大厅中找了个合适的位子坐下,将木板立在腿上,一旁有丫鬟端着托盘跪在一旁,谢景迟准备好之后,对姬无涯说:“我这边准备好了,你快坐好,我要开始画了。” 屋子里的光又亮了些,宋明漱和清越两人站在谢景迟的身后,准备仔细看看谢景迟这样,不用毛笔,不用墨水,只用眉笔和木炭,如何画出一幅丹青。 谢景迟深呼吸了一口气,想自己许久没有摸过画笔,先是仔细回忆了一下人像素描的要点,然后将目光抛向安坐在那里的姬无涯,见他脸上的温和笑意,略微出了出神后,便是对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要开始了。 拿过眉笔,眉笔很软,下笔在纸上着色也不容易,谢景迟很是细心地一笔一笔地落在纸上,没有铅笔,也没有橡皮,一幅画如果画错一处,就要重头再来,谢景迟当然不愿意多费功夫,一开始便是极为认真。
宋明漱看着画纸上深深浅浅地线条,虽然一开始便知谢景迟要画的画定然非同寻常,单看所用物品就可窥得一二,但真正看到谢景迟落笔时,却是另一种感觉。 这样从未见过的绘画方式,先前觉得她空有一幅皮囊,一无是处,连最简单的五子连珠都是惨败给自己,字写得更是一塌糊涂,原以为她不过是王爷在来的路上遇见的一个村女,可这样的绘画方式,足以显现她的与众不同,应当是受过非是大家闺秀不能受的教育。 至于字写得不好,棋下得烂,不会弹琴,更有可能是因为家境非凡,所以不在意那些,只需要学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便可,哪像自己这样小门小户的姑娘,不得不全心全意地去学各种各样的东西,来为将来嫁一个好人家作准备。 宋明漱握紧了拳头,心下有股不平之意。 清越地一声惊呼,将宋明漱地思绪拉了回来,随即目光落在了画纸上。谢景迟已经在纸上勾勒出了姬无涯的大概轮廓,粗略一看惊似是真人一般。 “快画完了吗?”宋明漱不由自主地开口问。 谢景迟撇了撇嘴说:“还早着呢,这才是刚开始。” 说完便继续用心地在纸上描画,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清越站在谢景迟身后,看着画上的人一点一点的变得愈发真实,简直像是另一个姬无涯出现在这里,心中震惊之感愈来愈浓。 大约一个半小时之后,谢景迟将一端烧得漆黑的木棍放在托盘中,长长地舒了口气,语气轻快道:“画完啦。” 清越和宋明漱两人死死盯住纸上的画,难以挪开目光。 谢景迟伸手将钉子拔了出来,然后将画纸取下来,脚步轻快地走向榻上的姬无涯,姬无涯自谢景迟手中接过画纸,清越和宋明漱的神情全程都落在他的眼中,心中已有些许准备,然而展开画纸的一瞬间,还是呆在原处。 谢景迟笑盈盈地问道:“怎么样,我画的不错吧。” “本王,竟似是在照镜一般。”姬无涯低声说着,有些难以置信。 谢景迟坐到榻上,颇为骄傲地说道:“如果不是因为工具不全,我能画得比这个还真。可惜咯,你们是准备不出来我要的东西。” 清越这才回了神,赞叹道:“迟姑娘画艺精湛,此幅丹青,栩栩如生,观之竟似又一个荣王殿下。” 姬无涯点了点头,而后道:“没有落款?” “落什么款?”谢景迟呆了呆,而后道,“我没有印章什么的……嗯……等之后有了我给你补一个!” 姬无涯又看了画,想着之后遣人细致裱起来,挂在书房里。谢景迟话音刚落,突然又有了一个主意,下榻急匆匆地跑到书案旁,姬无涯疑惑地看着她左寻右找,最后拿着印泥跑了回来,神秘兮兮地笑了笑,而后拔出了头上的玉簪。 谢景迟将玉簪首端的小狐按在朱砂印泥中,确定染足了颜色之后,又按在了画纸的一角上,一只赤红的雪狐便是出现在雪白的画纸上。 “嘿嘿,这个是不是要比什么印章要好看呀。”谢景迟对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很是满意,只是好不容易绾好的发髻,这下散了一半。 雪狐入目,姬无涯盯着看了许久,方才点头连声叫好。 宋明漱看着谢景迟散乱的发髻轻哼了一声,清越听到后,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