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四章:不情之请
昏暗的草屋内布置的十分简洁,一张床、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除此之外便是再无他物,由于依靠着瀑布因此房间内还蒙着一层湿漉漉地潮气,小坐一会倒也并无不妥,但若是常住在里面定是十分憋闷。谢云三人很难想象,韩灵儿自幼便是娇生惯养,锦衣玉食,又岂能受得了这般清苦的生活? 韩灵儿将谢云、殷喜和刘梓棠三人让进草屋,苦笑道:“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好招待你们的,甚至连一杯茶都没有……” “夫人,你就住在这种地方?”殷喜四处打量着简陋至极的草屋,难以置信地说道,“这个破地方也太委屈夫人了!” “殷喜,不许胡说!”谢云沉声呵斥道,殷喜讪讪地吐了吐舌头,赶忙改口道:“其实这也不错,依山傍水的倒也清净。” 韩灵儿不以为意地轻轻点了点头,笑道:“的确是清净,我每日不是读读书写写字,就是和爹、师傅他们一起做些清闲的农活,我长这么大还从未如此清净过。” 韩灵儿虽然对陆一凡有气,但在谢云三人面前却是依旧保持着极为熟络的亲切感,并没有因为陆一凡而迁怒于他们。 “你们就坐在床榻上吧!”韩灵儿似乎感受到了空气中的一丝尴尬,赶忙请他们入座,笑道,“房间太小不能摆桌椅板凳,所以你们三个就迁就一下。” “夫人不必客气!”谢云赶忙谦逊地回答道,“我们三个站着就行了,夫人坐!”说着谢云还朝着书桌后那唯一的一张椅子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韩灵儿也不推辞,转身入座随手打理着书桌上的几本书卷,当她不经意地拿起叠落在砚台旁地厚厚一摞宣纸时,原本随意流畅的动作却是突然停顿了一下,继而眼中闪过一抹极为隐晦的伤心之意,而后便赶忙拿着这摞宣纸欲要朝着抽屉里放去。 “韩姑娘,那些是……”刘梓棠注意到那厚厚的一摞宣纸上密密麻麻的清秀笔迹,不禁开口问道,“是你写的吗?” 韩灵儿闻言一愣,接着强颜欢笑来掩饰内心的波动,轻声道:“不过是我随手写的字罢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不等韩灵儿有意岔开这个话题,刘梓棠却是坚持着追问道,“那些应该是韩姑娘写给天哥的信吧?” 刘梓棠此刻令谢云和殷喜的眼中同时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但她仍旧穷追不舍的说道:“韩姑娘,原来你已经给天哥写了这么多信,可见你心里究竟有多思念天哥,多不想与他天各一方,多舍不得离他而去……” 在刘梓棠的言语攻势下,韩灵儿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柔软,杏目之中泪光闪烁,但她仍旧倔强地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下来,目光斜视着远处一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一边故作镇定地说道:“不是我离他而去,而是他离我而去!” “韩姑娘……” “这些不是我写给陆一凡的信,只是我随笔写的一些札记罢了!”韩灵儿倔强地说完这句话之后便一股脑地将那厚厚地一摞宣纸直接塞进了抽屉,接着轻轻啜泣了一下,自嘲地笑道:“人家现在是万人之上的五域之主,就算我写信给他,他又岂会有闲情逸致去看?”说罢,韩灵儿潇洒地挥手将眼角的泪痕轻轻一擦,冲着谢云三人微笑道:“你们三个怎么有时间来东华岛看我?难道五域之主没有别的事情吩咐你们去做吗?” “夫人,宗主他……”谢云看得出来韩灵儿虽然嘴上说的轻松,佯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实际上她却是在话里话外一直打听着有关陆一凡的消息,只不过不好意思明说,只能绕着弯子来问。 “他怎么了?”韩灵儿见到谢云这副欲言又止地模样不禁黛眉一蹙,虽然内心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想让自己再关心陆一凡,但当她看到谢云、殷喜和刘梓棠提起陆一凡的时候所洋溢出来那种沉重阴郁的神情,心底的担忧瞬间便冲破了一切伪装,急声问道,“一凡……陆一凡他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还是又被人打伤了?” “夫人,难道你真的一点都没有听说?”殷喜神色尴尬地说道,“有关西皇山的事……” “你们少在我面前卖关子,陆一凡他到底怎么了?你们谁能和我说清楚些?”韩灵儿真的有些急了,她缓缓站起身来,目光凝重地注视着刘梓棠,一字一句地说道,“梓棠,我知道你不会撒谎,不如你来告诉我!” 刘梓棠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神情复杂地将手中的绸缎布袋缓缓举了起来,接着慢慢将布袋打开,将布袋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倾倒在书桌上,那是几片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纸灰。 “这是什么?”韩灵儿看着桌上被燃烧殆尽的纸灰,诧异地问道。 “这是天哥写给韩姑娘的信……”刘梓棠此刻已是情不自禁地痛哭起来,她一边哭着一边抽泣的说道,“是天哥在离开前的那一晚亲手写的……” “轰!” 刘梓棠此话一出,韩灵儿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半天也没能反映过来,虽然她还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但此刻只看眼前的这些纸灰和刘梓棠此刻的神情,一抹极为不祥地预感便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在韩灵儿的脑海中。 “你把话说清楚……”韩灵儿双手死死撑着书桌不让自己那不住颤抖的身体被人看出端倪,追问道,“什么叫他离开前的那一晚?你说一凡离开了是什么意思?他去哪了?” 面对韩灵儿的追问,刘梓棠只是痛哭着不断地摇着脑袋,任由韩灵儿追问再三却一个字也回答不出来。 “谢云,你说!”韩灵儿将凝重的目光迅速投向谢云,朗声质问道,“一凡他离开是什么意思?他去哪了?” “宗主他……”谢云此刻同样心乱如麻,只能语无伦次地回答道,“我们也不知道宗主去哪了,但十月初二早上开始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他只给我们留下一封信说他有要事要做,让我们从明天正月初一开始就依照他之前的叮嘱做事……所以玉楼公子怀疑宗主是去独自解决恩怨了……” “你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听不懂!”韩灵儿心急如焚,越急就越气,越气就越急,最后她挥手连连敲打在书桌上,怒声打断了谢云的话,娇喝道,“你一件事一件事的告诉我,一凡他到底出什么事了?从头说!” “十月初一……”殷喜突然开口道,“十月初一西皇山办喜事……” “这件事我知道,并且我还让谢云带了礼物替我送给他们,往下说!”韩灵儿抢了殷喜的话,追问道,“然后出什么事了?” “然后喜宴快要结束的时候,西皇山上突然漫天飘落着来自靖海神族的战书!”谢云理清思绪快速说道,“战书上写的是‘一年之期,复仇之时。万蝶故地,血债待偿’。意思是宗主与靖海神族的这笔恩怨已经到了要做出了结的时候。” “那为什么是一年之期?”韩灵儿喃喃自语道,接着不等谢云回答她便急忙挥手道,“不必解释,接着往下说!” “然后宗主连夜召集我们商议对策,大家同仇敌忾都要留在宗主身边,并准备召集五域各路高手齐聚西皇山,举五域之力共同迎战靖海神族!”谢云点头道。 韩灵儿急声问道:“既然如此,那不是很好吗?那你刚才所说的一凡他之前叮嘱你们的究竟又是什么事?” “夫人,其实我们之前都误会宗主了……”谢云神情悲痛地说道,“这一年中我们都以为宗主变了,他不再是以前那个行侠仗义、仁义重情的陆一凡,而变成一个野心勃勃喜好争名逐利的五域枭雄……其实真相不是这样的,宗主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变,他在西皇婚事前夜曾召集我们,并叮嘱我们一旦他与靖海神族的恩怨了结之后,无论是生是死,是成是败,五域之主都将不复存在,并且还勒令我们到时候一定要将各域的文武大权交还给各域的领皇教主,不得再染指半分……” “什么?”谢云的话令韩灵儿的眼眶中开始涌现出一抹泪光,但仍旧强行抑制不让它滴落下来,“他并没有打算做五域之主,他并没有雄霸五域的野心……” “不错!”谢云点头道,“宗主说他争做五域之主只不过是想聚攒力量与靖海神族一战,而我们揣测宗主这么做地真正原因其实是……” “是什么?”韩灵儿快速问道。 “其实是想将我们这些人从他身边一一调开,好让他一个人去迎战靖海神族,而不想连累我们!”谢云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咬牙切齿地说道,“宗主从始至终都没变,他依旧是重情重义,他为了成全我们而不惜将自己豁出去……” “原来是我误会他了……原来是我误会他了……”韩灵儿突然挥拳朝着自己的脑袋狠狠地打去,一边捶打着一边瞪着一双溢满泪水的眼睛茫然四顾着连连自责道,“我是他的娘子……结果就连我都不相信他的为人……我还骂他变成了一个利欲熏心的魔头……我真是该死!真是该死!”刘梓棠此刻已是冲到韩灵儿身边,双臂死死抱住她,不让她再做傻事。 谢云深吸了一口气,用颤抖地声音继续说道:“本来那天晚上我们都已经商量妥当,但却没有人能想到第二天早上宗主就不见了,我们找遍了西皇山**外外都没有发现宗主的痕迹。玉楼公子揣测宗主怕是独自一人去找靖海神族解决恩怨去了!”
“去找靖海神族?”韩灵儿显得有些彷徨,若非刘梓棠支撑着她怕是早就瘫软在地上了,她不解地问道,“去哪找靖海神族?难道去神界?” “不知道!”谢云道,“这一切都是玉楼公子的揣测,但事实是宗主真的不知所踪,柳兄还派人去灵域的乱石岗寻找过宗主的下落,因为他说自己曾跟宗主去乱石岗见过火树银花可以通往神界,但结果却是并没有查到半点蛛丝马迹……” 韩灵儿缓缓推开刘梓棠的搀扶,她缓缓地坐回到椅子上,双手颤抖着碰触着桌上的那摊纸灰,不禁痛苦地闭上眼睛任由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而下。 “韩姑娘,这封信是天哥写给你的,但后来不知为何他自己却又给烧了……”刘梓棠轻声解释道,“烧的时候他还喃喃自语地说过‘该做的、该说的都已经做完了,现在再送这封信岂不是徒增灵儿的悲伤……人怎么能向我这样自私呢?相比起灵儿的痛楚,我所受的这点相思之苦又算得了什么呢?’我虽然不明白天哥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我想韩姑娘你冰雪聪明一定能听懂天哥这话的深意,是不是?” “你不知道……但是我知道……” 刘梓棠的话令韩灵儿的泪水彻底决堤,她太了解陆一凡,她知道陆一凡竟然肯给自己写信那十之八九就是即将有什么大事发生,而陆一凡后来又将信给烧了,再联想到之前陆一凡对自己所说的那些绝情伤人的话,以及今天刚刚谢云告诉她的一切,韩灵儿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的一切。陆一凡正是明白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所以才会狠心对她说那些绝情的话,而陆一凡给韩灵儿写信是因为情难自已,但他最后选择烧信则是因为他对韩灵儿的爱超越了一诉相思之苦,最后陆一凡甚至选择让韩灵儿误会自己是个无情无义的男人,这样误会憎恶他一辈子,也不想看到韩灵儿为自己一生一世的伤心难过。 陆一凡既然能做出这样的抉择,那他的离开十之八九怕是有去无回。而今时今日陆一凡所留下的一切,无疑变成了他最后的遗愿。 但只可惜造化弄人,陆一凡虽然不想告诉韩灵儿,但今日谢云和刘梓棠还是误打误撞地打开了韩灵儿的心结。相比起长痛短痛之说,此刻的韩灵儿已是哀莫大于心死,她不知道该怎样去宣泄自己的情绪,悲痛、自责、内疚、伤心、怀念、感动、爱恋、思念、期待、不舍、痛苦……人太多太多的感情纠结在一起,这种足以令一个好端端的人彻底崩溃的复杂情感,今天一股脑的尽数涌现着韩灵儿那颗看似平静了许久的心中。 谢云看着伤心欲绝的韩灵儿,悲伤地说道:“夫人,今天之所以只是我们三个前来,实则是因为玉楼和柳兄他们还要在西皇山中稳定大局,如今宗主不知所踪玉楼担心会有人趁机捣乱,因此他们不能亲自来东华岛……” 不等谢云的话说完,韩灵儿已是满不在乎地轻轻摆了摆手,沉默无声,只是眼泪流个不停。 “你们不该和灵儿说这些!” 突然韩啸推门而入,他刚刚在门外已经听到了一切,此刻的心情也如同韩灵儿一样复杂到了极点,他一直视陆一凡为半个儿子,如今听到陆一凡有难他又岂能不伤心?但他再为陆一凡伤心也敌不过对韩灵儿的关心,旁人看不清楚,他这个做父亲的却是看的最明白,自己的宝贝女儿究竟为了陆一凡伤了多少情,流了多少泪,这段时间好不容易渐渐平息了情绪,谢云三人却又突然到访说了这些话令韩灵儿再陷情结,韩啸又岂能不悲痛? “韩大人,如果我们不将一切告诉夫人,那我们此行的目的怕是永远都无法达到!”谢云颇为愧疚地回答道。 韩灵儿在同样泪流满面的刘梓棠的安抚下缓缓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望着谢云,哽咽地问道:“你们来找我……究竟是……” 韩灵儿话音未落,谢云却是陡然神色一正,接着便带着殷喜一起朝着韩灵儿重重地跪了下去,疲惫的脸上此刻充满了郑重之色。 “我们来此其实是想请夫人重回西皇山,替宗主暂时主持五域大局,以防时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