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踏破天关在线阅读 - 楔子(四)杨玄风

楔子(四)杨玄风

    三千年前,东海太玄李剑仙观公孙大娘剑舞,曾作诗称赞:“今有巾帼公孙氏,一曲剑舞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疾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雨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绛唇珠袖两轻狂,公孙剑器传芬芳。”

    青衣女子正是东海雍州公孙世家公孙青苓,舞的正是传自公孙大娘名动天下的公孙剑舞。

    那竹尖抚琴之人,却是公孙青苓的大哥,公孙恺。

    公孙恺自幼聪明伶俐,悟性惊人,且兼性子坚韧不拔,执拗无比,是习武练剑的好胚子。可惜,这公孙恺自幼喜枪不喜剑,对枪法的痴迷近乎于魔,放着那闻名天下的公孙剑法不学,到处闯荡江湖,拜访名师,只为学枪。十六岁那年,公孙恺不知为何,投身军旅,报效帝国,驰骋沙场。八九年下来,鬼门关上不知走了多少遭,公孙恺的枪法亦是突飞猛进,出神入化,堪称一代宗师。

    池塘边上有一间古色古香的禅房,这禅房和持国殿整天建筑有些与众不同,孤零零的伫立在竹林旁边的桂花树下,显得有些突兀,单调。

    桂树高二三十丈,枝桠繁茂,金秋时节,桂树飘香。洁白细小的花瓣从树上零落下来,飘在公孙青苓的发梢上、长剑上、裙摆上。剑光闪耀,看起来好似在穿花弄舞一般。

    禅房的门、顶梁四周并没有雕刻过多的图案,木材原始的纹理清晰可见,漆上上好的桐油,红亮红亮的。

    禅房敞开着,从外面看,依稀能见到烛光摇曳,佛灯明灭。禅房中两个人影,相对而坐,中间摆着一张古朴的书桌。

    一壶茶,一卷书,两个人。

    上首端坐着一个和尚,慈眉善目,须发皆白,眼神矍铄。胸前挂着一串佛珠,右手捻动,左手平放在腹前,结拈花印。老和尚身上穿的赤色袈裟,看起来年代很久远了,弥漫着一股莫名的气息,让人心情安宁。

    下首盘坐着一名青年。青年约二十七八年纪,唇红齿白,剑眉星目,天庭饱满,地格广阔,面如冠玉,满头乌黑如摸的头发随意披散。黑色的眼珠平和而有神,并不是很犀利,却如同有魔力一般,令人不敢对视。身高不过七尺,高高瘦瘦,文文静静,端坐于此,却堂堂正正,坚如磐石,不可撼动。

    头戴黑色紫晶平天冠,上有双龙抢珠图,身上穿着一套紫色袍服,前胸绣着乾坤锁龙图,后背纹着山河五岳图,袖口泛着黑色的金属光泽,足蹬黑金流纹履,线条狰狞流畅。

    青年坐的端端正正,弯腰施了一礼,问道;‘禅师,何为大乘之法?何为小乘之法?何为道,何为法?何为后天,何为先天?如何处之?还望禅师指点迷津,玄风感激不尽。”

    老和尚坦然受了一礼,拂了袍袖,左手一抬,扶住青年。说道:“施主乃是人中豪杰,何必如此自谦?”

    老和尚站起身来,踱了几步,望着空中明月,沉思半响,缓缓说道:“佛法广大,佛义高深,本无高下之分,只不过是先后之别罢了。这世间芸芸众生,有如恒河沙数般不计其数,其中又有几人能明本心,知真意?佛曰,世间苦海无边,天下芸芸众生都在红尘俗世中苦苦挣扎,不得解脱,不得登大极乐,想要横渡这无边苦海,却又谈何容易?持本我,修本心,戒诸般恶念,行善举,自求圆满,超脱苦海,是为小乘之法。持本我,发菩提心,历经十苦十难,遭六灾九劫,以无边智慧,以自己为船,渡芸芸众生往生净土,是为大乘。”

    “无论求佛或者向道,

    一为明心见性,二为修炼本我,所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修佛也好,求道修真也罢,都是在追求天道,师法自然,教义不同,根本相同。”

    “三万三千年前,大乾始皇圣帝横空出世,征伐天下,吞并诸国,一统神州,定鼎天下,创立大乾帝国,九龙皇朝。建国初年,始皇灵台封禅,祭拜天地祖灵,立下道教、佛教为帝国两大国教之时,天朗气清,金莲乱涌,祥瑞四起,圣兽显迹,梵音禅唱之声不绝于耳。曾有冥冥之声自九渊之下、九天之上传来:“道则粹,佛则刚,天行健,道佛相生渊源长。清静无为万法藏,因果轮回善恶扬。路,是非惘,正邪莫问,佛本是道起苍茫。道生万物天地长,两仪遵道恒远长,道果难证途枉然,仙路坎坷路茫茫。世间自得如来法,诸天流转六道轮。”

    “万物生长,皆有灵性、机缘,亦自有其轮回定数。修行之路,却是逆天而行,要打破这冥冥天意,跳出这天地定论,夺先天造化补后天不足,其中凶险困苦,可想而知。一言一行,皆须小心谨慎,一步踏错,便是前功尽弃,形神俱灭。自古修行有得之辈,不骄妄,不轻狂,不争炎凉,有厚德载物之象。心如铁,意如钢,是非由心自决断,有枭雄豪杰象。”

    老和尚须发飞扬,袈裟飘动,望着池塘边舞剑的公孙青苓,说道:“天意自古高难问。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杨施主乃是人中豪杰,聪敏过人,当知这世间善恶,正邪黑白便如同这先天、后天之分,本为同源之水,相互夹杂,如何能分个究竟?施主刚过弱冠之年,武学修为已达混元真罡之境,且又出身帝胄,为国牧守边疆,手掌重权,名满天下。却能心系天下百姓,为民谋福,此乃大智大德菩提心,是为先天之形。施主常年沙场征战,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立下赫赫战功,枪下尸骨不下百万。施主却又至情至性,悲天悯人,患得患失,性情飘忽不定易入迷茫之境。练武之人最忌如此,练武者,实为炼心。心智不坚,此乃后天之象。先天后天之别,在于行,在于象,在于心。”

    杨玄风本是资质绝顶之辈,老和尚这番微言大义,却是让他有如醍醐灌顶,瞬间醒悟。还不来不及见礼言谢,惊喜之情却已经爬满了眉眼。

    老和尚亦是红光满面,目含喜色,渡人渡己,方得大欢喜。

    二人相对而视,皆是面色欢喜,杨玄风却是开怀大笑。道:“兵之所指,心之所向,形象如一,是为先天。本心无尘,有菩提心,明心见性,是为先天。杀伐决断,垒万丈白骨,建万世功勋,亦为先天。先天之道,果然妙不可言。”

    “妙”“妙”“妙”。

    杨玄风神色惊喜,忍不住连声称赞,对着老和尚再次行了一个晚辈大礼。说道:“谢禅师不嫌玄风资质驽钝,屡次叨扰,反而法驾亲临,不辞辛苦,言传身教,授业解惑。大恩不言重谢,禅师乃佛门高僧,禅宗泰斗,灵台方丈,这世俗黄白之物,自然入不了禅师法眼。如此大恩,玄风无以为报,日后自当虔心向道,持心向善,为帝国社稷尽忠,为天下黎民谋福。”

    老和尚却是身形一飘,已经扶住了杨玄风,不肯受这大礼。说道:“空门之人,结善缘,发宏愿,渡人渡己,此乃得证如来之道。何况施主宅心仁厚,福缘深重,具有灵性慧根,将来与我佛门关联非同小可。我此举,既是为施主解除困惑,亦是为我佛门结了善缘。此等举手之劳,还望施主不要再提。”

    杨玄风正欲执礼再谢。这时,风云顿起,琴声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