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白胖子的告别(二)
数杯之后酒坛空了，白胖子也有些醉了，用翅膀擦了擦眼睛和尖尖的嘴，说道：“时间不早了，我知道你们也不想住在这里，本胖活到现在本应该别无所求了，只是终究是不免落俗，还有一事相求，请你们每年来这里住上几日，我怕素素来了不知道我们去了哪里，乔安之贵为皇上，有太多的不便，所以唯有求你们了，若是可以，请你们免为其难的答应我如何？” 白胖子本来想表现的豪气万丈，但到了最后那些隐藏不住的伤感还是流了出来。 “好。”小乔借着饮尽最后一杯酒的时机用袖子遮住脸擦了擦眼里的晶莹。 “完璧归赵。”白胖子叼着那个黑色的海螺来到了小乔的面前。 小乔接过来后没有收起来，而是系在了它的腿上：“等找到素素后我们以此联系。” 白胖子看了看小乔又看了看腿上的黑色海螺，重重的点了点头：“我不想让你们看我最后苟延残喘的样子，本鹦君总是那个威风凛凛威震八方的凤头鹦鹉，我们就此别过。” 小乔本想说一句后会有期，但是这句话却怎么也没有说出口，拱了拱手就转身离开了，经过乔安之身边时，小乔本想停顿一下，可是她握紧了手，还是没有任何停留的走了。 此刻天边出现了若隐若现的鱼肚白，白胖子心愿已了了一般的憨然大睡，乔安之将它捧回了屋子后摸着酒坛外面的花纹雕刻不说话。 那个花纹是盛开的荷花，笔锋清丽却很稚嫩，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 乔安之从别人口中得知，大邺习俗，女子要为自己酿酒作为出嫁的嫁妆，不知道素素在准备的时候怀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 在梦里白胖子看到了南宫素，只是好像南宫素也在睡觉，自己怎么叫都叫不醒，也走不近她的身边，害得它着急的快要哭出来。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出现了：“诶呦，你这只老jian巨猾的胖子居然能找到这来，可惜找来了却不做好事，若是你再吵闹小心苏暖将你的毛拔了。” 白胖子一下子就惊醒了，想了好久才想起来这个声音是当铺伙计聚财的，素素在当铺，这个认知让白胖子异常的兴奋，也如回光返照一般重新拥有了轻盈和活力，高喊了一声“素素”后就展翅冲向了天际。 乔安之愣了一下后立刻跟了上去。 天空中的白胖子身材已经消瘦了，也不似之前的洁白无瑕，带了些牙黄色的再也洗不掉的颜色，羽毛也没有了之前的丰盈，变得稀稀疏疏的，可是此刻的它还是那样的英姿飒爽，像是一道带着金色的光。 白胖子飞了许久，久到乔安之骑下的坐骑都呼出着白热的气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 白胖子停住的地方是一条繁华的巷子，里面歌舞升平，酒肆茶寮青楼歌姬遍地都是，可是白胖子却一点也没有停留，而是径直来到了一家当铺，当铺上连名字都没有，门也关着，在这繁华的闹市里极为的不起眼，可是白胖子却固执的用嘴敲着门。 乔安之虽不知道白胖子的用意，可是却知道一定和南宫素有关，所以过去敲了敲门，半晌没有人回应，才知道里面没有人。 乔安之走到对面的包子铺指着当铺问里面的情况，小贩连眼皮都没抬，理都没理。 乔安之掏出一定银子放在油乎乎的桌子上，小贩这才笑逐颜开收起钱，麻利的装了几个冒着热气的包子递在了乔安之的手上。 “对面的当铺主人消失很久了，而那个女子和伙计这两天去附近新开的寺庙了。”小贩指着远处说道。 “多谢。”乔安之拿着包子带着白胖子就往小贩指的方向赶去。 在山清水秀的山边竖立着一座寺庙，这个寺庙刚建不久，人烟很少，白鹦鹉一来到这里就兴奋不已，连声叫着“素素”就飞了进去，乔安之跟进去之后发现白鹦鹉进退不得，随后就听到女子说笑清脆的声音。 “这只鹦鹉看起来虽然老了灵性也少了许多，但是炖汤还不错，聚财你想不想吃鹦鹉汤啊。” 说话的女子穿着一件淡青色的衣衫，手边轻摇的是那把象牙的婆娑扇，上面的梵文若隐若现，身边一个穿着灰色衣衫的人正在用心的给她打着青翠的竹伞，那把伞上的竹子花纹娇翠欲滴，虽然距离不近，但是在烈日炎炎之下却总觉得清凉满满，迎面吹来的都是湿润的清凉之意，身后是一片池塘，里面开满了荷花，眼前的人正是苏暖和聚财。 “暖暖，这只鹦鹉虽然不是那么普通但马上就快死了，rou老骨头难吃，还是不要了。”那个叫聚财的一脸嫌弃。 白鹦鹉似乎很怕这两个人一直不敢飞过去但是又不舍得离开，一直在徘徊着，看到乔安之进来之后落在了乔安之的肩膀上，不停的催促着乔安之去那片荷池。 那个青衣女子看到这副景象笑了笑，笑的比身后的荷花还要美，只不过乔安之的注意力全在白鹦鹉的反常上。 “虽然老了灵气也消失殆尽了，但修行过就是修行过，居然能够找到我们，认出南宫素栽的那片荷花，死前拼着最后一点力气都要过来，熬点汤也许还能给你补补脑子，省的你那么笨。” 苏暖每说一句话鹦鹉就哆嗦一下，最后突然挺直了干扁的身体，直愣愣的飞在苏暖面前，两只小眼睛湿润的看着苏暖。 “红烧？清蒸？白煮？”苏暖看着眼前故作镇定的白鹦鹉哆哆嗦嗦的样子不以为意的说笑着。 “要不做叫花鹦鹉吧。”聚财火上浇油。 白鹦鹉的眼里流出了泪，苏暖也不再拿它开玩笑，“你应该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否则你不会不等着她来给你解环扣，拼着最后一点生机找到这里，你害怕应该不是怕死，而是怕死了备受折磨丢了凤头一族的脸，我猜的对不对？”苏暖没有出声只是用灵力和它交流，白鹦鹉听到这个之后眼神释然，居然能够让人感觉到它在笑。 “既然这样我将你葬在这里如何？”苏暖用扇子摩挲着自己的下额商量着。 白胖子眼睛里还有疑问，苏暖看着它的眼睛点了点头，白胖子眼里的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飞到乔安之那里，在他面前转了几圈，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乔安之明白了它的意图，白胖子这是在告别。 白胖子飞了几圈以后又飞到了苏暖的手上，安静的闭上了眼睛。 “小胖。”乔安之惊呼了一声。 “怎么，包子是给我带来的吗？既然拿来了包子就应该知道我的性子，只当不赎，既然这只鹦鹉自愿留在了我这里，就不能走了，这是它的选择。” 乔安之看了一眼南宫素手里的白胖子，白胖子甚是安详安心，那副模样自己不忍打扰，拱了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就拜托你好好照顾它。” 苏暖知道以乔安之这个身份能做的如此实属不易，笑了笑示意他将手里的包子拿给自己。 乔安之从善如流，苏暖咬了一口包子，皱着眉头埋怨道：“这个包子真难吃，一看就是四文钱的包子，汁少rou多，看你不是小气的人，一看就是被小贩骗了。” 苏暖将手里的包子和白胖子都递给了聚财，聚财点了点头后起身离开了，苏暖恹恹的也转身准备离开，那把碧落遮悬在苏暖的头上，跟着苏暖移动着，乔安之径直的挡在了苏暖身前。 “你还有事？” “我想问一个叫南宫素的下落，听鹦鹉说你这里是一家当铺，我想让你帮我找她的下落，酬劳你随意说。” “要你的命也可以？”南宫素收起了笑认真的试探着。 “我要留着命去见她。” “我就喜欢看着别人一本正经的胡说，我确实见过南宫素，不过她早就走了，现在天气热我不想动弹，所以这个人我找不到了。”苏暖说完又要往前走，苏暖一向讨厌高温炎热，现在虽然有碧落遮，但是看到外面天气这么热还是不舒服。 哪知道乔安之继续锲而不舍的挡在苏暖面前，“外界传闻她，”乔安之说到这里咽了咽口水，似乎很忌讳的说出那几个字，“说她已经死了对吗？现在想想确实很可疑，那些声称见过她的人我都仔细盘问过，没有人真的见过她的真面目，都是一些似是而非的，这样想想也许是有人故意在迷惑我。” 乔安之的眼神带着胁迫和威严，苏暖却没有当回事。 “对啊，大邺的安和公主确实已经死了。” “不可能。”乔安之心像是被搅烂了一般，喉咙和嘴里都是一股血腥味，眼前一片漆黑，“不可能不可能，她不会这样做的，她不会抛弃大邺的，不可能，她一定是故意的，她肯定是自己躲起来了，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看着乔安之宛如雷击的不信、震惊和失魂落魄，苏暖有些莫名的同情，叹了口气。 “虽然你包子不好吃，但我还是带你看些东西吧。” 苏暖在前面走，乔安之跌跌撞撞的行尸走rou般的在后面跟着。 “诺，就是这里了。”苏暖指了指那座孤零零的墓。 南宫素的坟茔坐落在芳草萋萋的河边，有促织声声悦耳，幽静却不寂寞。 乔安之一边摇着头一边往后退，全然不信的样子，许久之后才缓缓的走到墓碑前，墓碑上面只有一句诗，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后面还有三个小小的字，南宫素，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了，字迹清秀却有力，是南宫素的字。 整个墓朴实无华，没有半分尊贵的样子，甚至有些简陋，根本就无法让人相信这里埋葬的就是那位有佛缘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