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身随剑动
试炼场建筑的面前是个大广场，场地之大足以容人数千，昨年今日这里还在张罗新年聚会，谁想今日却是成了战场。 与身着布衣的我们不同，对面的云海弟子大多身披甲胄，阵形虽也如我们一般散乱无章，却是面定人静，与刚才哄闹的挑衅迥然不同。 这战前的一刻，对峙的两方都静了下来，距离不过数十米，中间只隔了一道无形的阵墙。 不知过了多久…… 徐护法朗声大喝，“开阵门！” 阵墙上波光隐现，片刻后彻底消泯于空气之中。 云海之人瞬间便是目露凶光，我注意到我身旁的那位同门紧张地做着深呼吸，而我自己，则是悄悄后退了半步，同时手里的寒阳剑也握得更紧了些。 又过了会儿，迟迟没人愿意当这出头鸟踏出第一步，我身边不少人都有跃跃欲试的架势，但终归还是没有动作，对面的则渐渐躁动起来，有要爆发的趋势。 我心急如焚，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本就在气势上被压，若是抢先出手，或许还能挽回些局面，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就没人明白吗？ 我硬着头皮决定冒险出一次风头。 “上！” 几乎就在我出声的同时，对面爆发出一阵大吼。 “把这些兔子杀光！” 瞬息的延迟过后，视野可及的范围内，双方所有人都怒吼着向前冲了起来，霎时间杀声震天。 借着那股子为气氛所感染的豪勇，我也是脑子发热地随人群冲出，可刚跑出十几米远，我就跟对面的人对上眼，看到他们眼中那亡命徒般的凶狠，我浑身打了个激灵，然后两腿就有些发软。 失去了理智的支撑，就算再怎么勇猛也只是暂时的。 最前面的那一拨人已经和对面发生了碰撞，如我所料，不过一个照面，我们的前排就被冲散，云海来人以虎入狼群之势搅了进来。 云海的那位抡着铁拳开道的先锋大将，双手戴着的拳套至少是上品灵器，所到之处势不可挡，十之八九是同阶里的精英，类似东华十大般的人物。 那铁拳大将几拳将挡在身前的几个障碍扫清，而后朝我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我咽了口口水，看着他逐渐逼近，心中狂跳不止，左右四顾，我更加焦虑，此刻人挤着人，我是退无可退，而且也没什么可以躲闪的余地，再加上此人实力绝强，在四阶之中绝对属于顶尖之流，我即便用出虎破千军，也不过堪堪能发挥出比肩五阶的实力，也许能伤到他，但效果绝对不会有多好。 就在我万分为难之际，镇海堂兄平淡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纸老虎罢了……握紧手里的剑。” 我本就把寒阳剑紧紧抓牢，此刻闻言也没多想，当即握得更紧了。 铁拳男带着身旁的人冲进东华的战阵，而后平举双臂，将两拳狠狠对撞，大吼着朝己方的人道，“这一条直线上的所有人，都由我来解决。” 我面前的不少人都避其锋芒，躲了开去，给他让出道来，留待我方的高手去应对。 就剩下我一个人傻愣在原地。 镇海堂兄的声音再次响起。 “气静神虚，身随剑动。” 说得好听，问题是我现在怎么静得下来？ 铁拳男一个前冲，狞笑着抬起拳头砸向我的脑袋。 手里的寒阳剑微微一震，旋即如灵蛇一般使劲向前刺出，涌出一股巨力将我整个人都带着朝前倾斜。 我一惊，赶忙催动神虚步稳住身形跟上剑的迁移，看到那迎面而来的拳头，我吓得闭上了眼，本能地抓紧手里的剑，所有的指望都倾注其中。 拳风险险擦过我的脸庞。 剑身又猛一扭动，我以左脚为支点，整个人像不倒翁一般绕了半圈回转过来。 又是一拳与我擦肩而过。 我大惊地睁开眼，震撼地看着这把剑，它就像有灵性一样，无需我刻意控制，它自己就能躲避攻击。 是镇海堂兄在帮我？ “我不会帮你杀敌，只是借此机会教你点东西。” “就你这境界而言，神虚步用得还算过得去，但还不够。” “静下心来，自己感受。” 又是几个躲闪过后，我心里的畏惧渐渐消散，一次次的有惊无险，竟让我有些迷上了这种体验，感觉就和坐过山车一样刺激。 在寒阳剑灵巧的移动之间，我一次又一次地躲过了铁拳男的攻击，任他极速挥拳地怒吼狂攻，却愣是沾不到我的衣角，在我眼中，那一剑又一剑的轨迹，从普通寻常逐渐变得玄妙起来。 我冥冥之中似乎隐隐抓住了某种缥缈的东西。 然而就在我渐入佳境之时，那铁拳男的攻势却是猛地一顿。 眨眼过后，他动作软化了许多，发出的攻击不再如之前那般刚猛霸道，而是缠绵如胶，黏着难耐。 我心头一惊。 手上的寒阳剑也随之应变，一改先前的一味躲闪，换做疾风骤雨似地猛攻，出剑迅猛，如奔雷闪电，招招狠辣，如苍鹰啄眼。 数十个回合的攻防过后，灵剑发出一阵清脆的铮鸣，我随之回退半步，周身转了一圈剑锋划过一个满月，自下而上撩起，本欲削断他的头颅，可他适时朝后一缩，却是躲过这断头一击，让我这一剑单只划过他的脸。 一道新生的伤口沁着血丝出现在铁拳男的脸上，自左边的嘴角直划右边的眼眶，宛若一条红色的对角细线。 我竟然伤到他了…… 我眼角余光瞟到周围的人，不论是哪一方的，这一刻不少人都是看向了我这里。 几个呼吸后。 铁拳男脸上伤口上方的那半块脑袋像是抹了润滑油一样，从支撑它的下半块脑袋上滑了下来…… 竟然不止是伤了他，我还杀了他？我瞬间有些失神。 霎时间红白交替，肮脏的血液自破碎的脑块中喷溅而出，不知为何，本该对这血腥一幕感到恐惧和恶心的我，竟然出奇地对此没有任何排斥，相反还隐隐有一种奇怪的情绪从我脑海里浮起。 那种情绪让我感到分外陌生，却又同时伴随了几分期待。 脑袋只剩下半块的尸身歪了一歪，随即便是倾倒而下，朝我靠了过来。 我下意识地抬手举剑，没有了精元的防护，那锋利的剑刃刺入他的rou身，没有遇到丝毫的阻碍。 剑尖刺破表皮，进入血rou，与一根肋骨擦过，发出隐隐的摩擦声，而后刺穿了一颗不再跳动的充满弹性的柔软物体。 剑柄直直没入，我借此发力撑住他的尸身，不让它接触到我这干净的衣衫，可我未曾料到，那半边脑壳里的液体却仍然循着惯性，部分溅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犹豫了一下，而后抬眼看向那半边脑壳里的景象…… 在寒冷的天地里，它的温热让冷空气液化，还隐隐冒着白雾。 幸运的是，这一眼终于让我回归了正常，我终于发自内心地感受到了那预料中的恶心，当即猛一使力将其推开，而后大口喘息着，想要彻底忘却刚才的那种味道。 “若非仗了本命法宝之利，你以为能赢我？”高空中传来吕洞天的大喝，将我的心神适时吸引了过去，我虽没抬头，但也能想象出他恼羞成怒的模样。 然而令我意外的是，当我举头望过去时，却只见他一脸冰冷，并未瞧着我期待里的神情，不免有些失望。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注视，他猛地低头一眼就和我对上了眼，当即一怒，瞬间便是拿掌心对准了我—— 一股强大的真元洪流直射而下。 手里的寒阳剑瞬间挣脱我的手脱飞而出，将那团真元力生生劈散。 “莫非你真以为，单凭一件本命法宝就能和我斗？”吕洞天终于怒了，周身散发出强大的气场，一个数十米方圆的气罩在他体外形成，一眼望去，仿佛空间都被扭曲。 那是……域场！ 早在见识过利大哥使出域场将江蓉吊打后，我就立刻去了解了和域场有关的资料，这才得知只有九阶中的极强之人，才能凝练出域场，而利大哥之所以能做到，那是因为他天纵奇才，不能以常理度之。 吕洞天自空中俯冲而下，卷起一股滔天的威势，他未曾收起身上那浑厚的元力，任其朝下方大地肆虐，地上交战的低阶弟子稍一被波及，便是立刻身死当场，至于死的弟子是何派所属，他根本看都没看一眼。 大概有十几位低阶弟子受波及而死去后，镇海堂兄也是摄身而上，抬手将吕洞天外放出的真元力挡开后，周身也放出一个同样的气罩，但范围比吕洞天要大上些许。 试炼场的防护阵法突兀地开启，将所有交战的弟子，不论门派，都尽皆笼罩住，方才还乱战成一团的两派弟子，这一刻全部停下了手中动作，宛若被磁石吸引般举头望向天空。 吕洞天背后浮现起一轮昭昭明日，金光流转，一杆通体赤金的长枪执于掌中，长枪所指，宏力开山，轰鸣而起，试炼场台阶下的盘山路应声而断。 那枪尖点露寒芒，与天光呼应，泛出流光异彩，宛若昊阳降世，神灵逞威！ 数十把反射着金光的长剑发出一连串的破空之声，直冲云霄，而后排列整齐了飞速盘旋，形成一个剑龙卷。 蓄势待发的镇海堂兄突然低头看向我。 “看好了，这才是真正的太苍剑阵。” 吕洞天勃然大怒。 “这种时候还敢分心，找死！” 金枪如龙，狂猛地一冲而出，剑阵龙卷依旧盘旋，按军不动。 元力的爆炸一触即发，这是九阶中真正强者的无敌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