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物是人非
“请您走好。” 分站大门两旁的迎宾小姐略一躬身，透明的玻璃门自动打开，我迈开步子走出大厦，将那满大街奔流的汽车尽收眼底，胸中酝酿着一股异样的情感。 望着繁华的街景，或许是离开得太久，我竟隐约间觉着，眼前这一切有些不真实——其实也不算久，要知道，自我上次离开到今日回来，整整一个来回也不过就是半年的样子。 身边传来爽朗的笑声，随即一只手掌搂上我的肩膀，“回家的感觉如何？” 回头一看，那是个一身雪白西装的英俊男子，他剑眉锐利，面上笑意却是十分柔和，那炯炯的两目如燃烧着的火炬。 这是大伯的儿子萧定涛，我称其为堂兄。 “感觉好极了，”我不假思索地答了一句，复又笑着点头再次确认，“前所未有的好。” 燕京的空气没有洞玄界清新，但似乎能够洗去心中杂念，之前那件事让我心中沉凝了一股子积郁，此刻这股积郁却是在回家的喜悦冲击之下，一扫而空。 室外有些热，阳光很好，大街上由于汽车不时鸣笛而显得分外喧嚣。 对我一番嘱咐过后，定涛堂兄侧过身，看向后面那位一直紧跟我们身后穿着职业正装的年轻女子，他凝视了她片刻，后舔了舔嘴唇。 这是个看上去不过二十上下的女人，肤色洁白，容貌清秀，她外披西装内套白衬，领口略敞开，露出的肌肤反射着淡淡光泽，胸前曲线明显，仿佛要将衬衣撑开，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像是个女博士。 我心头一动，悄然放出神识一扫，没查探到精元的气息，似乎这只是个普通人。 “这是杨秘书，去苏杭的行程她已经帮你安排好了，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她提就是，”顿了顿，堂兄又突然想起什么来似地笑道，“话说你小子打算什么时候成家立业，给堂兄我透个底儿？” 我有些哭笑不得。 “暂时没考虑过这些，我年纪还小……倒是堂兄您和嫂子，打算啥时候给我添个侄子？这都四年了，不对，快五年了，怎么一点音信都没有？” 这回轮到他尴尬了，他打了个哈哈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又随意地聊了几句后，便与我道别。 我目送他的背影离开。 一直以来，大多数萧家人对我都是客气之余皆是冷淡，也就父亲这一脉的亲人真个拿我当自己人，比如大伯、二伯，以及他们膝下的这几位堂兄堂姐。 “先生，我们这就启程吗？” 那位杨秘书在我耳边轻声开口，言语简练，声音清脆，身上隐隐散发出一股幽香，味道很淡，不像是香水，这半年以来，我几乎没怎么跟雌性动物接触过，刚一回来就和这么一位很有女人味的女子站得这么近，便禁不住有些心神荡漾。 她轻轻咳了一下。 我这才有些窘迫地反应过来，赶紧告罪一声，将心下的尴尬冲淡，随即又问，“这边有通往苏杭的传送阵吗？” 她微微一愣，朝四周瞅了瞅后，凑到我跟前小声说道，“我不知道您也是修行者，之前萧经理只说叫我看着办……我给您安排了一架飞机，只要一个多小时就能到。” 我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在世俗里，和洞玄界那边比起来，城市之间的距离不算太远，交通也很方便，没必要处处都用到传送阵。 “那个，如果要用传送阵的话……需要先申请，这可能得花点时间。”她有些犹豫地说着，面色有些为难。 我一摆手，“没事，我只是说说而已，就坐飞机回去吧。” 她闻言一愣，旋即喜笑颜开地松了口气。 …… 冯六电话打不通，怎么都联系不上，问了刘叔才知道他如今在为国家某机密部门工作，除了偶尔休假以外，平常很少有空闲。 机密部门？难不成是去当特务？ 一说到这机密部门，我也就能联想到这些间谍之类的玩意儿了，我很吃惊，不仅吃惊这所谓机密部门的名头，更吃惊冯六这种闲散惯了的人居然也会跑去混体制。 既然想起了冯六，那么自然不能不去餐厅那边打上一头，毕竟半年没见，杨梅姐几位熟人一见到我，都是分外惊喜，同时又有些埋怨，被她们几说几说，我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现在的刘记食庒，生意比起以前来更加火爆，杨梅姐当上了大堂经理，她弟弟杨明没再继续当服务员，而是在刘叔的安排下，将冯六留下的一众混子收拢来，接替他的位置当了混子头，如今跟着曹叔手下做事，同时也负责保障餐厅的治安。 我从餐厅出来，想着这个路段离梦若金城很近了，便计划先回家看看再作其它考虑。 青翠的草地，阴凉的树荫，眼前的一切似乎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唯一的不同在于，最外面那常年不锁的铁门竟然被锁住了，花园里边也很安静。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而后极力压抑着心中的焦躁，对身旁的杨秘书道，“不用等我了，你先回去，到时候我自己去燕京。” 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走下车，又目送车子走远后，这才掏出钥匙开门，一步跨进院内。 “春水，你们在家吗？”我朝空旷的院子里大声喊道。 没有回应。 我心头一沉。 “融阳大哥？” 还是很安静。 出门了吗？看来我下次回来的时候，应该提前跟他们打声招呼才行啊…… 我有些失落，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随即走进家，关上门，而后背靠在门上深吸口气。 感觉又回到了当初一个人生活的那段日子，没有春水，没有融阳，母亲从屏幕上和我远程交谈，我偶尔还会跑到刘叔餐厅去蹭饭，珂珂姐时不时会捉弄我，一看到我吃瘪就会咯咯直笑…… 回想着昔日的种种，那一幕幕格外清晰，仿佛犹在昨日，不知何故，我渐渐抿嘴笑了起来，却没有发出声响。 走近那熟悉的雪斑花式暖白色沙发，我注意到茶几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灰。 我像个拘谨的客人一样，小心翼翼地坐上沙发，而后在房间内举目四顾，那一件件看了十几年的旧物，如今在我眼里，却变得像是崭新。 我突然想起来什么，心中一动，便从怀里掏出手机来…… 片刻后。 我又把手机丢到一旁，整个人无力地背靠沙发，两眼上翻，瞪着天花板发呆。 人不在家，电话也打不通…… 要知道以前的春水可是随叫随到的。 话说当初不能修炼的时候，我每天都在做什么来着？吃饭？睡觉？上学？看书？做兼职？玩游戏……音乐？ 我这才想起来自己有好久没有听过音乐了，当即从发神的状态中醒来，目光移到客厅里的音响上。 电也是断了的。 我坐在沙发上，动了下神识，音响的电源指示灯随之亮起。 会是哪一首呢？ 我没有刻意地去调，就让它随机播放一首，颇有种听天由命的味道。 音乐响起的一瞬间，我浑身一震，缓缓地抬起了头，登时只觉心中无比茫然。 怎么会是这首呢？哪怕是随机播放，竟也会随机到Sia的《IGoToSleep》…… 一曲落毕，余音尚未消散完全，突然有人打来电话，我迅速拿起手机一看，却发现是杨秘书，不由有些失望，但还是很快接通了电话。 “萧风，定涛先生刚才打电话告诉我说你家里没人，要我来接你。” “堂兄他有说他们去哪里了吗？” “没有，”她的回答得很干脆，但旋即话锋一转，“不过，不出意外的话那二位应该是出任务去了……要我来接你吗？” 我沉默了一下。 “嗯，麻烦你了。” …… 刚才那首歌勾起了我的回忆，之后我本想去乐夜酒吧看一看，但想着现在是白天，那人多半不在，于是便打消了这念头。 车子停靠在人流不息的街上，我从车窗中看着路上来往的行人神情麻木、面无表情地来去匆匆，突然觉着甚是无趣。 利大哥说得没错，其实我和他一样，都是站在人群里就会感到孤独的人，我认识的人倒也不少，但多是饭桌上的狐朋狗友，若是无意间遇着了也就打声招呼，遇不着我也没必要专门去找。 我今后的人生，或许不会再和他们有什么交集了吧？那样的话，自然也没必要再去刻意地和他们走动。 “萧风，接下来我们去哪儿？”杨秘书敏锐地察觉到了我情绪中的异样，说话的语调也有所变化。 之前她一直“先生”、“先生”地称呼，叫我感觉很是不习惯，我明明是要回家，可这样却搞得我有种像是在应酬的错觉，很不舒服，于是我极力要求她改变对我的称呼，转而叫我的名字。 要不去学校看看？ 我略一思索，而后看向前座的司机，“麻烦去一下江杉中学。” 没过多久，车子从北门桥开进岛，停在校门口。 学校附近的那些生意一向红火的小吃店，今日却是十分冷清，路上虽零零散散地仍见得着人，却多不是学生。 杨秘书降下车窗，透过校门往里瞅，“还是学生时代好啊，一参加工作，就没有寒暑假可放了。” 我闻言有些怅然。 这一走就是一个多学期，我都忘了现在正是学校的暑假期间，大家都回家了，学校里应该也不会有人吧。 我掩饰着内心的失望，道，“本来还说回学校看看，既然没人，那还是算了吧。” 她静思稍许，而后朝我眨了眨眼睛。 “我高中那会儿，班上有些同学放假从来不回家，都住在学校里，或许你可以进去碰碰运气？” 我怔了一下，再仔细瞧瞧她的眼神，不由哑然失笑。 “那我就带杨美女你进去参观参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