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三岔河
谈妥今后的归属,徐立壮和黄孛如释重负,两人啃着鸽子rou推杯换盏不亦乐乎,两杯酒下肚恨不得穿一条裤子,美滋滋的都将对方看成自己未来的一份子,看成自己的囊中之物。 “我说鼻涕虫,以后到了徐家你想干点什么?是想当统帅千军万马的大将军还是当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到时候可不许因为没了品阶而哭鼻子啊?”徐立壮砸吧着嘴得意道。 “喂,老顽童,你就这么有把握?” 徐立壮不拘小节,黄孛顺竿上树也不爷呀主的称呼了,装疯卖傻直接就将老顽童的外号扣在徐立壮头上,徐立壮听着还挺惬意,任凭黄孛信口开河就是一脸慈祥的笑容,怎么看黄孛怎么可爱,根本不予计较。 “这还八字没一撇呢就给我安排后事?万一哪个馅饼砸在我头上让我走****运,你说我该怎么安排你?”黄孛借着酒劲调侃道:“让您当爹吧,岁数太大!当爷吧,周老爷子还不能答应!你若是到了黄家大院,凭你现在的吃相,今天丢只鸡,明天少个鸽子,除了我了解你,外人还不得骂我吃里爬外招来一位饿死鬼?到时候你让我这张小脸往哪搁?” “哈哈哈……噗嗤”一段连损带捧的话把徐立壮逗得一口将鱼汤喷出一丈多远,缓了半天才笑道:“你说你年纪不大从哪学来的这些尖酸刻薄的话?骂人都不带一个脏字,周鹏这老家伙怎么会看上你了呢?” “老顽童,你别打岔,”黄孛板起脸认真道:“真要让我赢了你怎么打算?” “那我就告老还乡周游列国,尝遍舌尖上的天下,以告慰我那空虚的肚腩。” 一句话气得黄孛一头钻进徐立壮的怀里,掀开衣襟伸手抓住颤巍巍的赘rou笑道:“老顽童,就你这肚将军还空虚?那像我和徐延这样的还活不活了?” 徐立壮一把推开黄孛吹胡子瞪眼道:“你懂什么?俗话说得好,包子有rou不在褶上,空虚不空虚不在肚腩上,活到老吃到老,这才不算白来世上走一趟。” 一番说教说得黄孛直翻白眼,双手合十拜服道:“老顽童,真服你了,要不大清朝半年都熬不下去了,原来是人才选错了,选拔的都像你这样胸无大志的举人,你拍拍自己良心说,我焉有输在你手里的道理?”黄孛晃着徐立壮的肩膀耍起娇来,“老顽童爷爷,你快说说,要是你真输了怎么办?” “呵呵,告老还乡嘛,”徐立壮见黄孛伸手又要抓自己的胡子,赶紧制止了黄孛的动作笑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看爷爷我岁数都这么大了,等消灭了苗沛霖我就把徐家上上下下的事情全都交给徐延去打理,到时候若真像你说的咸丰逃出京师,我就让徐延永远做你的部下,你俩愿咋折腾就咋折腾,我可不管那么多喽,还是过我的逍遥日子快哉快哉。” 黄孛瞅了一眼站在庙门口的徐延,心里直犯嘀咕,这小子虽然枪法不错,到时候能担大任吗? “怎么?瞧不起我家徐延?”徐立壮一眼就看出黄孛的心思,正容道:“一会儿我领你到淮河边的战船上看看就明白了,今后无论在淮北还是在江南其它任何地方打仗,没有水师是万万不行的,所以无论咱俩谁当家作主都必须建立自己的水师,而 徐延就是最好的人选!何况我们徐家还有三十多条内河战船,尽管比不上苗沛霖的二百艘战船,但是以此为基础慢慢发展,早晚会变得和苗沛霖一样的水师,你信不信?” “徐爷,你这么一说还真提醒我了,听说跑到三河尖的苗长春准备从寿州调来一百艘水师战船跟我们决战,估计就在这两天就可以到达三河尖,咱们想打好这一仗还真的好好合计一下,另外您为什么说徐延是率领水师的最好人选?” “你急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懂啊?”徐立壮站起身甩开黄孛的手走到篝火旁,用木棍取出裹着黄泥膏的“淮”,去掉烧裂的外壳把烘得黄橙橙的荷叶放进一个小布袋里兴奋道:“鼻涕虫,你让你那些兄弟们都进来解解馋,剩这么多不吃都浪费了,咱俩就带徐延一人到河边商谈行动计划。” 说罢就朝门外走去,黄孛急忙跟上,到了门口让许洪把四散的“仪仗队”队员全都叫回,又从马坤易那里要来单筒望远镜,准备到了淮河边好好观察一下四周的地形。 三人上马转眼间就来到停着一艘战船的淮河边。 此处的淮河因为处于三岔河口,水面显得极其宽广,清澈的河水缓慢地向下游流去,河两岸墨绿色的草丛夹带着一片片黄澄澄的黄花菜,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缤纷的色彩,悬挂着“徐”字的帅旗在微风吹拂下张扬着蓬勃生机。 船上的徐家团练见徐立壮带着久违的徐延回来都热情地抱拳问好,徐延也没少爷的架子,乐呵呵挨个打着招呼,并让人把三匹马栓在一旁的柳树上,陪着黄孛登上战船。 黄孛头一次近距离跟内河战船接触,好奇地欣赏起来。 此船跟当初在内河消灭的苗长春的五艘战船差不多,长二十多米,宽五米左右,中间是船舱,前后都是用竹竿搭起的凉棚;在船舱两侧各有两门用原木支架固定好的土炮,各种大大小小的木箱子占了甲板大半个空间。 黄孛随手打开一个蒙着油布的箱盖,发现里面装的都是火药,这才明白为什么木船上都搭建密密麻麻的草棚子,原来是用来防雨用的,看得黄孛直摇头,这哪是战船?纯粹是一口可以在水上移动的大棺材,别说开花弹了,就是一棵火星都能招来灭顶之灾! “干什么嘞?还不赶快进来?”刚钻进船舱的徐立壮又探出头喊道:“这‘淮’不趁热吃那可是暴殄天物了,吃完咱俩再研究如何应对苗沛霖的水师战船。” 黄孛现在已经完全了解了徐立壮秉性,只好放下好奇和徐延钻进船舱。 船舱不大,东西倒挺齐全,什么桌椅板凳,锅碗瓢盆摆得到处都是,仿佛一个小型家庭厨房似的琳琅满目。 徐立壮先把茶几上的杂物清理干净,然后搬来三把椅子让黄孛和徐延坐下,自己则从布袋里取出还冒着热气的“淮”放在茶几上。徐立壮熟练打开荷叶,一股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整个船舱。 徐立壮撕下两条腿分别递给黄孛和徐延,自己则捧起剩下的“淮”就开始大块垛嚼,馋的黄孛和徐延赶紧加入狼吞虎咽的行列,吃得黄孛满嘴流油不停地喊道:“香,真香,太好吃了!” 徐立壮也没工夫搭理黄孛,等吃完“淮”,低头又用舌头把荷叶上的油计添了一百遍才算罢手,看得黄孛和徐延呵呵直笑,也理解徐立壮为何如此饕餮,因为这“淮”实在是太可口了!除了rou香味外,还带有草木芳香的气味,柔滑不腻、香气扑鼻,真是沁人心脾,要不是被徐立壮抢了先手,黄孛也会把黄橙橙油汪汪的荷叶舔得干干净净。 等三人净完手,徐立壮这才心满意足地说起正事:“黄公子,其实在你没告诉我之前,我就猜到苗沛霖一定会派他的水师战船前来助战,因为他不仅仅要对付你独立团,还有监视我的意思,就怕我从中插上一脚坏了他的大事。” “那徐爷想怎么对付这些水师战船?” “嗨,难啊!”徐立壮摇着头说道:“我们徐家只有三十多艘战船,在淮河上根本不是苗沛霖的对手。” “徐爷,咱们这条船是不是从对面的河叉口驶来的?” “不错,对面的河叫大润河,河水只有淮河的一半,大型战船进入很容易受到两岸的伏击,而河东属于我的地盘,那里便成了我们徐家战船的栖息之地。” “那要是我把苗沛霖的战船全都赶进大润河中,徐爷有办法消灭他们吗?” 话音刚落,徐立壮就蹦了起来,撞的舱顶嗡嗡作响,疼得徐立壮呲牙咧嘴,揉了揉头急切道:“难道鼻涕虫有办法做到这点?” 独立团最大的短板就是没有水师,这跟六安的地理环境有关,要不黄孛当初也不能仅靠水上爬犁偷袭叶家集。 这一切黄孛心知肚明,盯上苗沛霖的水师是为今后争天下打下基础,可不是怕了这些水上大棺材,因为淮河再宽也在火炮的攻击范围之内,一顿开花弹大餐伺候,不说打它个全军覆没,最起码让他夹着尾巴逃回老家去。现在有徐立壮就不一样了,虽然徐立壮的水上实力跟苗沛霖相差甚远,但若能把苗沛霖的水师战船赶进徐立壮的势力范围,估计徐立壮消灭这一百艘战船还不在话下,关键是徐立壮有没有这个能力? “徐爷,我让新店镇的炮营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我们这边打败苗长春和潘家父子,新店镇就封死淮河,保证不放过一条船逃回寿州,并赶进你的势力范围。另外我还可以保证苗长春和潘家父子不敢越淮河南岸雷池一步,剩下的就看你徐爷了,他们是在北岸靠岸或者逃进大润河我们独立团就鞭长莫及了。” “哈哈哈,公子过虑了,真要像公子所说的那样,我会把苗沛霖战船上的每一颗钉子都搬回家!到了那里五条小渔船就可以打败他一艘内河战船,不信你可以问徐延。”说完徐立壮用下巴指点着徐延,用殷切的目光鼓励着徐延。 “团主,我家老爷子说的一点不假,”难得有在黄孛面前单独表现的机会,徐延深吸一口气兴奋道:“去年,我带着四只小渔船和一艘内河战船在淮河上捕鱼,赶巧碰上了苗沛霖的五艘水师战船。当时徐、苗两家因为争夺一些良田正处于交战状态,我见势不妙赶紧率领着渔船逃往大润河,不知是看见我在船上了还是因为什么其他缘故,那五艘战船拼命地追赶我。我乘坐的战船还好说,就是苦了那四艘小渔船,还没跑出几里就被苗沛霖的水师战船打沉了两艘,气得我调转船头就跟他们干上了,一口气打沉了两艘,然后带着只剩下一条的小渔村逃进大润河。剩下的三艘敌船恼羞成怒跟着我们一口气追进大润河的润庄,被我们的当地渔民用鱼叉、矛枪和渔网捕获个正着,咱们坐的这条船就是去年的战利品,怎么样?我还行吧团主?”
“这哪是还行啊?简直太行了!”要不是旁边坐着寿州州主徐立壮,黄孛都怀疑徐延是吹牛呢,赶紧问道:“徐延,你说说你是怎么击沉苗沛霖水师战船的?” “当时我命令艄公调转船头准备掩护小渔船撤退,突然发现苗沛霖的五艘战船都是船头对着我,我就命令艄公把战船向斜方向行驶,跟最近的一艘敌船成一个死角。”徐延怕黄孛听不懂,连说带比划着解道:“此时苗沛霖的战船火炮都朝着两岸方向,而我们战船上的火炮却可以打到它的前半部,于是我就下令炮手开火。由于距离近两炮就打中了第一艘战船,没等它沉没,我又照葫芦画瓢驶到第二艘战船跟前,几炮就被我们打得燃起大火,剩下的三艘战船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掉转方向要跟我们对打,呵呵,”徐延讲到得意处忍不住笑出声,笑道:“他们每艘战船都有八门炮,而我们只有四门,再加上三打一,他们拿我当傻瓜了,没等他们准备好我早跑得远远的,气得剩下的三艘拼命地追赶,最后进入大润河就落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好!”黄孛高兴地拍了一下桌子高兴道:“不愧是徐家的接班人,虎父无犬子,好样的,以后咱们独立团有水师了你就是水师战船的大帅!” “喂、喂、喂,”徐立壮闻听不高兴了,拍桌子瞪眼讥讽道:“啥时候我家徐延成了你独立团的水师大帅?你以为咸丰是你什么人?让他离开京师就离开京师?到时候我就让你当徐家水师大帅,我家徐延就是独立团的团主!” “哈哈哈,好好好,”黄孛也不跟徐立壮争嘴,心说你就做美梦吧,没有十层的把握我敢跟你打这么大的赌?“徐爷,那咱就这么定好了,淮河南岸我们独立团负责,北岸徐家军负责,谁要是放跑了一艘战船就算他提前打赌输了!” 淮河北岸是徐立壮的势力范围,连团练带家族成员不下十万人,别说一百艘内河战船了,就是二百艘全都进入大润河都是有来无回,徐立壮痛快地接受了黄孛的挑战。 “徐爷,为了快速拿下三河尖,我准备派一组人马支援你们……” “用不着,”徐立壮打断黄孛的话大手一挥道:“我们自己就能够解决……” “父亲大人,”这回是徐延主动打断了徐立壮的话,恳切道:“您老就听团主一次吧,我们独立团那些兄弟打仗真的是以一当百,有他们帮忙咱们徐家军能够减少不少伤亡。” 黄孛说的话徐立壮不一定听,但是徐延的话就另当别论了,因为徐延是徐立壮最小的儿子,是徐立壮的希望。当初在徐家最困难时期为什么隐藏到叶家集保护起来,就是怕徐延出事被苗沛霖伤害。现在好了,徐立壮的实力虽然还稍逊于苗沛霖,但是最起码可以和苗沛霖抗衡一二,再加上有独立团的协助,打败苗沛霖只是早晚的事情,自己这份家业马上就要交到徐延的手里,见自己的宝贝儿子开口于是点头说道:“不知黄公子想派多少人马协助我们?” 黄孛知道徐立壮对自己还是不放心,坦然一笑说道:“就一千人马,五百名火枪队队员由徐延率领,另外五百名骑兵就让你的老相识毕天松率领,外加二十门榆木迫击炮,不多吧?” “哈哈哈,”徐立壮用笑声掩盖自己的尴尬,笑道:“虽然不多,但是战斗力不可小觑,那榆木炮放在我们仓廪里都快长毛了,到你们手里却变成了大杀器,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琢磨出来的那些开花弹,要不卖些与我?” “什么你的我的,只要徐爷看上的经管拿去,反正过不久我就要到徐家打工,提前打打溜须省的到时候给我小鞋穿。” 三人一起大笑,黄孛趁机说道:“徐爷,我还有两件事情相求。” “什么你的我的,刚刚说过的话就忘了?说吧,什么事?”徐立壮现在心情极佳,见自己的宝贝儿子越来越有出息,再加上独立团的鼎力相助,眼见着徐家的势力如日中天,对黄孛的求助连想都不想,满口答应。 “徐爷,你那里有没有硫磺?我想用开花弹换一些。” 徐立壮还以为什么大事呢,闻听笑道:“不用换,我送你一船,快说第二件事。” 黄孛没想到徐立壮这么痛快就答应了自己的要求,高兴地差一点给徐立壮跪下,现在兵工厂什么都有,就是缺少制作火药的重要原料硫磺,闻听一下子就送自己一船真是喜不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