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不速之客
“吾苦兄,周大哥,听说你们明日就要离开韩家冲?”黄孛问道。 “黄公子,我们离开霍丘时正赶上学堂开学,何大人虽然聘请了十几位教书先生,但是我们这一走霍丘学堂已经塌了半边天,既然弟妹她们已经摆脱了伤痛,我们合计一下还是早点赶回霍丘多教出几位识文断字的学子才能回报独立团,才对得起公子的大恩大德。” “吾苦兄说的一点不假,”周元丹接着道:“自从听完公子的话之后,我才知道霍丘并不是像我想象的那样歌舞升平,四周还潜伏着不少敌人,我得早点回去把地方武装建立起来,成军越早霍丘就越安全。” 李熔铸和周元丹你一言我一语说得黄孛频频点头,知道众人所言不虚,笑道:“既然这样,我也就不拦着你们了,等你们明日走之时帮我给何垣和邬先生稍点礼物,到时候别说我厚此薄彼,”黄孛转头对黄坤说道:“坤哥,明日他们走之前,你找马前辈取一座西洋钟,一卷洋布和一幅西洋画,洋布和西洋画交给吾苦兄代我分别转赠给何垣和邬先生二位,西洋钟就直接交给周大哥。” “团主大人,”周元丹急忙摇着手推辞道:“这次来六安,我们已经领教了公子的深情厚谊,得到了不少赏赐,又是敕命又是西洋货的让我们到现在还诚惶诚恐,怎么再敢拿这么贵重的礼物?不行,绝对不行!”周元丹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一口就拒绝了黄孛的提议。 “哈哈哈,我送你西洋钟也不是让你拿回家当摆设的,那是打仗的一件利器!”黄孛伸手掏出怀表说道:“周大哥,假如我命令你过午三时一刻向固始发动进攻,你知道是什么时候吗?” “这……”常年累月靠梆子声判断时辰的古人如何明白钟点是什么?更别说精确到分秒了!一句话问得周元丹张口结舌不知所措。 “有了这座西洋钟,你就会跟我一样对时辰的掌握可以精确到一刹那!”黄孛把怀表递到周元丹眼前,用手指着罗马数字说道:“周大哥你看好了,这东西其实很简单,一竖就是一,两竖就是二,这个像官府秋后问斩在犯人名字上划勾的勾勾就是五,打叉的就是十,划勾和打叉左面的竖杠有几个就减几个,反过来右面就是加,以此类推,你只要记住十二个数字即可,简单吧?” 黄孛说得简单,落在周元丹眼里简直跟看天书差不多,费了大半天才记住四个数字,气得黄孛只好先教会李熔铸才收回怀表调侃道:“没文化真可怕,以后周大哥得找吾苦兄多认认字,如果年底前没学会一百字就剥夺你游击的官衔,然后把六姐接到韩家冲住他两年,什么时候学会了什么时候还你老婆。” “哈哈哈,”周元丹闻听开怀大笑,说道:“团主大人放心,我一定不辜负公子的期望,早日学会读书识字!”周元丹真是发自内心地高兴,自己一辈子得到的好处加在一起也没有这一次的多,乐得差一点就找不到北了。 黄孛隔着周元丹大声喊道:“徳宇兄,明日客人走时,你千万别忘了到黄家大院找冰康先生把周大哥的部照取出交给他!” 章馨海闻听一愣,瞬间反应过来笑道:“放心吧,也不是他一人得到提升,丢不了的!” 此刻周元丹脸上露出的表情可不是用吃惊两字就能够形容的,简直可以说咋舌!后悔的周元丹恨不得以头抢地,这要是早点认识黄孛,早点加入独立团,哪怕打上一小仗,跟随自己的那些兄弟说不定个个都能粘粘喜气,何必混得连肚子都填不饱? 黄坤见几人说得差不多了急忙插话道:“少爷,明日送他们下山后我顺便搬到马前辈给咱家盖的新宅去,那里跟马前辈的家紧挨着,正好是近邻,办起事来也方便,你说呢?” “行,我看行,”黄孛连声应道:“这邱祖观虽然僻静,但实在是行走不便,有个大事小情来回跑一趟不累个半死也得扒层皮,等我彻底哄好了咱姐和你弟妹也下山住进那里。” “少爷,我上次离开老祖观时,葛麻真人让我把围棋捎给你,我知道这是贵重之物,就把它放在马前辈那里保管着,等你们要下山时千万别忘了!” 黄孛闻听定窑围棋竟然真的归自己所有,兴奋地面红耳赤,恨不得马上飞下摩天岭找马立山要回稀世之宝再欣赏一番,强压下心中的冲动笑道:“多谢坤哥把围棋完好无缺地给我带回来,那老寿星没说别的?” “他说你赢啦,希望在他有生之年教他破解之法!” 黄孛闻听不由得伤感起来,自己事务缠身不知何时还能踏上老祖观?那老寿星已经一百多岁了,说不好听的话不知啥时就寿终正寝,再说那大雪崩定式千变万化哪有什么破解之法?就是聂卫平九段来了也束手无策!正当黄孛胡思乱想之时,端着饭菜的王寡妇等众女眷唧唧喳喳出现在众人面前,取回水的许洪三人也赶巧走进院落,内院空地顿时变得热闹起来,不大一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就欢聚一堂,像过年节似的到处都是欢声笑语之声,一场告别酒宴一直吃到午夜才告结束。 次日送走众人已经日出三竿,偌大的邱祖观马上变得冷清下来,除了马坤易陪着小皮绠和双胞胎姐妹在道观门口玩耍外,其余的全都回到后院。 邱祖观是按梯子形依山势而建,女眷所在的后院正处在摩天岭的最高处,虽然已到六月中旬,快接近七月流火的月份,但是从山谷里吹来的凉风还是让众人心旷神怡。大家围坐在枝叶茂盛的松柏下热情地聊着,众女眷三句话不离本行又聊到穿衣打扮上,说到兴处,一个个站起身告别黄孛三人拥向黄淑娟和周凤的房间,连霍老太也拄着拐棍迈着三寸金莲跟随着小翠前去凑热闹。 等众人消失在门里,许洪说道:“团主,霍老太让我赶紧把小翠娶回家去,他说临走之前一定要抱上重孙子,这亲人尸骨未寒,我岂可做这等不肖之事?” 许洪的话也勾起黄孛的心思,定好的八月初八跟冯东篱一起举办婚礼,因为这场意外已经化为泡影,估计没有个一年半载根本就不敢提半个字!黄淑娟现在就剩下自己一个亲人,在黄淑娟最需要帮助时如果只顾自己寻欢作乐,那跟陈世美有什么两样?自己若是真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到时候伤得可不是黄淑娟一人,连九泉之下的冯东篱都不会原谅自己! 黄孛叹口气道:“许大哥,你也知道,我成亲的日子也是我jiejie的大喜之日,现在九柳兄离咱们远去,在我姐没找到新的归宿之前我是万万不敢往这方面想的。但是你跟我不一样,你娶小翠不仅能博得霍老太开心,连九泉之下的你娘也会乐出声来,就盼你许家有后,所以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抽时间让章半仙给你挑个黄道吉日把亲结了,最好连大熊和大妞的亲事也都一起办了,早日为咱独立团生出一对小哼哈二将来。” 一番话说得许洪和大熊咧嘴直笑,笑声未停就听屋里隐隐约约传出哭泣的声音,吓得黄孛急忙站起身说道:“刚才这伙杨门女将还有说有笑的,怎么转眼间又哭了起来?不行,我得进去看看,你俩就坐在这里等着。”说完,黄孛快步朝黄淑娟和周凤的临时闺房走去。 一进屋,就见众女眷一个个都愁眉苦脸围着黄淑娟不停地劝着,周凤手里拿着一卷用黄丝带系着的红纸陪着掉眼泪,未经人事的小翠姑娘则干脆趴在霍老太怀里哭哭啼啼,黄孛咳嗽两声故意放松心情笑道:“jiejie,你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嘻嘻哈哈又是要做花袄又是要做洋绉裙,怎么一眨眼工夫就泪洒摩天岭?不是把我给你的那份弄丢了才哭天抹泪吧?” “孛孛,你jiejie都哭成这样了你还不赶紧上前劝说两句?还竟敢在那里说风凉话?是不是皮子又紧了?”王寡妇瞪着大眼睛疾声厉色呵斥道:“是不是想让我找个木桶把你再扔进去?” 一句话恨得黄孛咬牙切齿,但是面对泼辣成性的王寡妇黄孛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怒视一眼走到黄淑娟面前,没等黄孛张口,周凤把那卷红纸递给黄孛眼泪巴巴哽咽道:“孛孛,淑娟meimei想从箱子里拿出你给的洋呢料让大家参考一下,没想到翻出这个伤心物件才忍不住哭泣起来。” 黄孛接过红纸,解开丝带打开才发现,原来是当初自己给冯东篱写的那副对联:自古鸳鸯成双对,百年合好渡银河,横批比翼双飞。睹物伤情,黄孛不由得也伤感起来,抽搐着鼻子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琢磨着说点什么才能解开黄淑娟心中的症结? 周凤见黄孛愁眉苦展的样子突然从怀里掏出口琴递给黄孛,说道:“孛孛,要不你就给淑娟meimei吹一曲你曾经给我吹过的那首曲子,我估计淑娟meimei一定会高兴起来!” 九言劝醒迷途仕,一语惊醒梦中人!黄孛急忙卷起对联对众人说道:“大家不用着急上火,我有办法让我jiejie忘却伤痛重新振作起来,不过你们得先出去回避一下,等我劝好我jiejie之后你们再进来继续交流你们的女红。” 众人闻听如释重负,一个个鱼贯走出房间,等屋内只剩下黄淑娟和周凤两人时,黄孛把口琴还给周凤,然后掏出那只音乐盒放在黄淑娟手里说道:“对不起姐,这是我准备送给你的一件特殊礼物,因为回来一直忙于丧事把它忘得干干净净,你赶紧打开看看,保准让jiejie破涕为笑,忘却悲痛!” 黄淑娟望着手里小巧玲珑做工精致的音乐盒,跟黄孛一样也误以为是一个首饰盒,抬起还噙着泪水的俏脸小声说道:“这首饰盒还真漂亮,里面的首饰就给凤儿吧,我就留下这个盒子即可。” “姐,这不是首饰盒,你打开保证吓你一跳!” 黄淑娟将信将疑转动盒边的链环,“啪”地一声,盒盖应声而开,随即从里面弹出一对小人来,两人手扯手围着一个小小舞台伴随着美妙的音乐舞动起来。那悠扬的乐声把三人同时带入时光岁月的追忆之中,有浪漫、欢乐和魂牵梦萦的生死恋,还有伤痛、思念和魂断蓝桥般的深情呼唤,听得黄淑娟和周凤如痴如醉,仿佛天地之间只有美妙的音乐别无他物。可惜,音乐随着机械动力的减弱逐渐消失,黄孛赶紧从音乐盒里取出一把铜制小钥匙,插进音乐盒侧面的钥匙孔上紧发条,优美的旋律重新飘荡在房间里,一口气听了三遍黄孛才合上盒盖,微笑着望着黄淑娟和周凤。
过了良久,黄淑娟柔声问道:“孛孛,这乐曲真好听,好像在给我讲述一个美妙的故事似的。” “姐,你说的太对了!这首曲子叫,讲述的就是像九柳兄这样的一位穷苦年轻人走进一个大户人家,然后深深地爱上了大户人家的女儿,但是他的忠诚并没有打动大户女儿的心,因为她爱的是另外一个人。爱情的不幸使年轻人陷入极度的悲观和苦闷之中,最后投进清澈的河水里寻找慰藉。” 一段凄惨的爱情故事一下子就把两位少女的心拉进意境之中,黄孛深情地接着说道:“你们从刚才的乐曲当中也许听出来了,虽然故事很凄惨,但是整个乐曲的格调却是明朗抒情的,告诉我们任何人在任何时候都要充满阳光,充满希望,因为悲痛不仅仅是一块黄连,它还是一剂良药,它可以使人的辨别能力变得敏锐起来,让人变得更加顽强!” 此时的黄淑娟紧紧握住音乐盒,咬着嘴唇眼睛一眨不眨望着黄孛,刚才伤痛的目光已经完全被明亮所代替。 黄孛为了让黄淑娟忘却悲伤,清清嗓子说道:“姐,其实这首美妙的乐曲还有一大段华丽的歌词在述说这段故事,因为歌词太多了,我只记住了一小段,我给你俩朗诵几句……” “孛孛,”周凤急忙打断黄孛的话柔声道:“你给我俩唱一段吧?这么美的词曲不唱出来太可惜啦!” 黄孛倒是想唱,可惜根本就不会,为了不让二人误会自己,只好重cao旧业说着善意的谎言:“这曲子并不是咱华夏的产物,所以只能让两位jiejie失望了,还是听我朗诵一段吧!” “骗人!”黄淑娟一反常态突然变得话多起来,讶然道:“既然这不是咱华夏的曲目,你又从何知晓?” “这……”一句话问得黄孛张口结舌,这要是换成别人,黄孛随便找个理由就能够应付过去,可是对知根知底了解自己的黄淑娟这招一点也不管用,自己在黄家大院所受的教育和接触的人黄淑娟是一清二楚,想到这,黄孛突然想起一个人,脱口说道:“我听毕乃尔说的!”说完,黄孛轻轻吐出一口气,亏得自己还认识一位洋鬼子,否则今天实在不能自圆其说。 黄淑娟闻听毕乃尔的名字,沉默半响说道:“好吧,你就给我俩念念歌词。” 黄孛如释重负,缓和一下情绪声情并茂朗诵道:“安睡吧,安睡吧,闭上你的眼睛,倦游的流浪者不再远行;真情不泯,愿你心灵得平静,直到大海把小溪吞没在怀中;睡在柔软的枕上别再苏醒,你将安居在这蓝色的水晶宫中,轻轻荡漾,就象摇篮的摇动,好让流浪儿平安地进入梦境!” 乐曲美妙,歌词动人,自从黄孛为黄淑娟讲述了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之后,黄淑娟仿佛变个人似的,一改过去的萎靡终于重新振作起来,邱祖观里不时地传出黄淑娟那欢乐的笑声,众人都为黄淑娟的变化而高兴不已,一转眼过去了三天。 这一日清晨,大家吃完早餐刚刚收拾好随身携带的衣物准备搬到山下去,身背火枪的窦雨汗流浃背跑上摩天岭,在马坤易带领下很快来到后院,见到黄孛急忙敬个标准的独立团军礼说道:“团主,韩家冲来了一位奇怪的客人,说受人之托给大小姐捎来一封信,”窦雨从怀里掏出一个烫金信封递给黄孛说道:“此人现在马前辈的军营里,马前辈说了,如果此人真是自己人再让我带他上来。” 这是一封连黄孛都没见过的信封,火红的火漆把封口封得严严实实,正中间用毛笔字书写着“安徽六安黄家大院黄淑娟小姐亲钧启”两行不伦不类的大字,在信封的一角竟然印有一只飞翔的鹰的徽章,看得黄孛啧啧称奇,把信递给黄淑娟笑道:“姐,我估计这封信来自西洋,你可能是咱大清朝第一位收到外夷来信的奇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