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逼走洋枪队
黄孛算盘打得精明,李坊煦也不是傻瓜,暗自盘算黄孛所说的真假,怎么分析都合情合理,慢慢忘却刚才的不愉快,笑着释怀道:“黄大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咋说咱们还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无论你是打洋人还是我们杀长毛,其实都是为了大清社稷所考虑,刚才你那一脚我就不予计较了,就当被野驴踢了一脚,我李坊煦当着众人的面给你赔个不是,干了这杯酒!” “哈哈哈,”黄孛见李坊煦被自己真真假假一番话说得折腰屈服,忍不住开心大笑,针锋相对说道:“李大人,你知道野驴最厉害的武器是什么吗?” “烂蹄子嘛。” “错也,野驴最厉害的并不是它的蹄子,而是鞭!” 话音刚落,全场笑翻了天,连李坊煦自己都笑弯了腰,众人见两人冰释前嫌,都跟着一起起哄,气氛立刻变得融洽起来。大伙推杯换盏轮番敬黄孛,黄孛赶鸭子上架冒充豪爽,一轮下来就已经头重脚轻,知道自己再不控制酒量非得坏了大事不可,于是放下酒杯高叫道:“都说话不投机半句多,你们这些文人sao客轮番灌我这个粗人,他奶奶的还有没有天理可讲?今日欢迎酒宴就到此为止,谁愿意喝他娘的自己喝去,我还有重要事情要办,大家若是好热闹,就等我办完事情之后再与你们大战三百合!” “什么事情?说来听听?”李坊煦望着黄孛左摇右晃的样子笑道。 “李大人,都说一山难容二虎,这上海县巴掌大点地方根本容不下咱们两方人马,虽然都是为了大清社稷抛头颅洒热血,但是碗里就这么多rou,你们多吃一口,我们就得他娘的挨饿,我们吃饱了你们洋枪队也得喝西北风,所以,在没打败英法联军之前,上海只能驻扎一支队伍,你说怎么办?” “黄大人,你的意思是在英法联军返回上海之前咱双方必须有一支队伍离开上海?” “不错,正是此意!” “黄大人,这可不行,”华尔急忙说道:“我们洋枪队所有的粮饷都靠我岳父支撑,而他的家业都在上海,你让我们离开上海,谁给我们发粮饷?” “靠!”黄孛掏出左轮手枪砸在桌面上咆哮道:“你这个汉jian,不,你这个美jian,道还没划下呢你就他娘的前怕狼后怕虎像个娘们似的,还怎么身先士卒冲锋陷阵?难道咱俩决斗一场才能决定哪方去留?” 不知黄孛酒喝多了还是脾气大涨,抓起左轮手枪轻车熟路倒出弹仓里的所有子弹,随便拿起一颗压上膛,右手快速转动弹夹突然迅速合上,举起左轮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xue“啪”地一声就扣动了扳机,竟然没响,乐得黄孛扭了两下屁股把枪扔给华尔大笑道:“该你了!” 黄孛的疯狂举动来得太突然,从掏枪到扣动扳机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等鲍鑫等人反应过来之时,左轮手枪已经躺在华尔面前,吓得独立团众将士惊恐地望着黄孛,大气都不敢出。 大堂里不仅鲍鑫等人害怕,所有的富贾鸿商都倒吸一口凉气,毛骨悚然望着黄孛,心说要不连李大人都敢踢,原来这小子连自己都不放过,以后若是见到此人,还是有多远躲多远,否则非得被这混小子玩死不可。 要数最吃惊的莫过于李坊煦和施晨豪二位了,施晨豪当场就滑倒座椅下,李坊煦则慌忙站起身摇晃双手叫喊道:“华尔住手!” 此时华尔已经把枪顶在自己脑门上,嬉笑道:“黄大人,不就是玩转盘吗?我从十六岁周游世界,在墨西哥和克里米亚打过仗,当过法国的雇佣军,也当过海盗,什么世面没见过?”说着,也扣动了扳机,竟然也没响,笑呵呵把枪推给黄孛笑道:“来吧黄大人,我华尔可不是被吓长大的。” 李坊煦在黄孛伸手之前一把抢过左轮手枪,藏在身后声嘶力竭喊道:“都疯了?不就是选择一种方式决定一方的去留吗?何必用这种野蛮的方式?再说输的那方也不是永远不回上海,有必要拿自己性命做赌注?你俩既然喜欢玩枪,那就找一个固定目标一决高下,就像辕门射戟那样,以枪法定输赢,谁输了就暂时离开上海,怎么样?” 黄孛闻听差一点笑出屁来,强压下内心的激动斜视着华尔,满眼都是轻蔑的眼神,华尔傲慢地站起身笑道:“黄大人,你别用这种眼神望着我,我射出的子弹比你吃的咸盐还要多,你要是敢跟我较量,我可以让你三枪,只要我输一次就率领洋枪队离开上海。” 此时的黄孛酒已经醒了大半,对自己刚才冒失的举动都感觉不可思议,自己怎么就会扣动扳机呢?这万一响了不说自己是钻回盗洞还是徜徉奈何桥,对不起的人可太多了,伸出叩响扳机的右手低头凝视,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 “黄大人,怎么了?难道你不敢比试?”华尔见黄孛呆若木鸡的样子调侃道:“要不我让你五枪?” 黄孛对自己的枪法充满了信心,但是可不敢小视华尔,毕竟人家是玩枪的老祖宗,万一一着不慎,自己全盘计划就得打乱,灵机一动抓起酒壶嘴对嘴“咕咚咕咚”连灌好几口,抬腿就朝外走,还没迈出两步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趁机吐出口中的白酒叫骂道:“他姥姥的粪蛋,谁把尿撒在这里了?害得老子摔了跟头。” 鲍鑫等人不知黄孛在演戏,急忙冲上前扶起黄孛问道:“团主,你没事去吧?要不让我跟他比试?” “不用,”黄孛摇摇晃晃推开鲍鑫笑骂道:“你瞧他那个熊样,长得歪瓜裂枣的,像刚生下来就被门挤了,我就是闭着眼睛也能胜他,你们让开!”说着,黄孛偷偷掐了鲍鑫一下,疼得鲍鑫一咧嘴,这才反应过来黄孛是在演戏,于是松开手带着众手下退到一旁。 少顷,大伙全都来到宽敞的后院,黄孛指着百米开外一颗挂着灯笼的大树说道:“华尔,咱俩就打那灯笼,谁打中了就算他娘的谁赢。” 黄孛指着那颗大树是棵千年古树,枝叶茂密,根茎粗大,估计没有五六人难以合抱,枝干上挂了十几盏五彩缤纷的灯笼,在晚风吹拂下东摇西摆,华尔瞧了一眼笑道:“虽然目标小点,但是有灯光照亮还是不难击中,黄大人请把!” 黄孛晃着身子转过身失笑道:“华尔先生,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打那挂灯笼的线绳。” “啊?”华尔惊呼道:“那线绳连看都看不见,如何打中?” “嘿嘿,你他娘的看不见,难道我就能看见?”黄孛醉眼朦胧嘲笑道:“既然你射出的子弹比我吃的咸盐还要多,那你就先露两手让我们开开眼,一枪不行就打两抢,两抢不中再打三枪,什么时候打中了我再凑凑热闹,看咱俩谁用最少的子弹击中线绳,来吧!” “呵呵,黄大人这是临死还想拉个垫背的,好!我就陪大人玩玩,”华尔伸手笑道:“把你的霍尔式卡宾枪借我一用。” 华尔是美国人,当然对自己国家生产的火枪性能了如指掌,张嘴就要来自己得心应手的武器,一边装填弹药一边问道:“黄大人,如果咱俩打了半天谁都没打中怎么办?总不能一直打到天亮吧?” “嘿嘿,你想打我还舍不得子弹呢,三枪之内分不出输赢就算你胜!” 要搁往常,黄孛敢夸下海口一枪定输赢,可是面对着黑暗之中不停摇晃的细线心里也没有十成的把握,别说看不着,就是看着了也是五五开,好在黄孛的枪法并不是靠眼神,而是感觉,对自己的感觉充满着信心,为了以防万一才说出三枪之数。 华尔摇摇头不再言语,端起枪稳如泰山瞄向目标,等彩灯回到垂直位置时扣下了扳机,可惜没打中,彩灯继续东摇西摆,华尔一口气打出三枪,全都落空,最后又装填一颗子弹笑道:“黄大人,你出的这个刁钻主意实在难倒了我,最后一枪就让我打打灯笼过过瘾。” “砰”地一声,彩灯应声落地,翻到的蜡烛瞬间点燃了纸质灯罩,黑暗的大树下立刻充满一片光明,黄孛一眼就发现在火光之上一根细细的线绳,急忙接过火枪装上子弹,连瞄都不瞄,一枪就把这盏灯笼打落在地。 黄孛这一枪不仅打得聪明,还打出运气,正好在彩灯摇摆到中间时被打断挂线,直上直下落在地上竟然毫发无损继续散发着光明,顿时引起满场惊呼,紧接着赞誉之词铺天盖地滚滚而来,把黄孛美得又连发三枪,枪枪中的,三盏燃烧的灯笼把方圆一丈之内照如白昼,仿佛为黄孛精湛的枪法欢呼喝彩。 现场除了华尔外,熟悉火枪性能的还有像詹姆斯等黄孛雇来的洋人,几人都看出了黄孛的投机取巧,但是对黄孛神奇的枪法还是心有余悸,虽然后三枪打得是灯笼,但是所有被打中的目标没有一枪靠瞄准打下的,全都是随心所欲抬手就有,简直是闻所未闻神鬼莫测,把华尔看得直眨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坊煦文官出身,却一直跟着华尔的洋枪队东征西讨,对火枪也是了然于胸,真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的神技,比洋人教练还厉害,输的心服口服,抱拳说道:“黄大人,真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神技?都说养由基百步穿杨,可惜只是传说而已,今日黄大人让我大开眼界,老夫输的心服口服,怪不得如此嚣张,原来是有真本事的人!” “多谢李大人夸奖,侥幸而已,侥幸而已,哈哈哈……”黄孛谦虚两句之后忍不住意气风发大笑起来,一脸的得意。 “黄大人,若不是你身居高位,我一定下重金聘你到我们的洋枪队执掌教鞭,用不上一年就可以让洋枪队脱胎换骨,勇冠三军。” “呵呵,我这个人野惯了,可受不了那些狗屁条条框框束缚,”黄孛心中暗笑,我这枪法就是教一辈子也教不出一位神枪手来,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打得这么准,如何教别人?再说就算能教会,也不能教你们这些事后成为独立团对手的敌人!“李大人,再说像我这样有大能耐的人,你怎么能聘用得起呢?”
李坊煦没听出黄孛调侃的意思,还以为有戏呢,急切地问道:“黄大人的意思只要我们出得起价钱,你就答应我到洋枪队来执掌教鞭?” “谢谢李大人的盛情,免了!” 李坊煦还不死心,继续追问:“你说个数。” “哈哈哈,你这穷酸文人真是啰嗦,我想要两千一百万两白银你出得起吗?” “你……”话不投机半句多,刚才还相处融洽的气氛转眼间针锋相对,气得李坊煦抓起华尔的手就朝酒楼走去,走出不远突然转过身冷冰冰说道:“黄大人,说过的话算数,明日我就让华尔率领洋枪队离开松江府,不过你是不是把我的手下都放了?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见面还能客套两句?” “呵呵,李大人气性还不小,那两千一百万两白银是咱大清朝被洋人抢走的,我一直对此耿耿于怀,随口说说而已,并不是真想要这么高的报酬,只是想提醒大人,咱华夏最大的敌人并不是什么太平天国、捻军,而是外夷,好钢用在刀刃上,花钱花在节骨眼上,望李大人三思。” 黄孛挥下手,让鲍鑫和詹姆斯放走那些被缴械的洋枪队队员,为了少生枝节,连火枪一起还给华尔,等李坊煦和华尔率领的洋枪队离开相悦楼,黄孛朝剩下的富贾鸿商们笑道:“今晚这顿欢迎酒宴让大伙受惊了,其实我这个人并不像你们看到的那样飞扬跋扈,内心善良的像小女子似的,对待朋友恨不得把心掏出来。你们回去之后多替我美言两句,就说上海城所有人的身家性命都被我黄孛包了,决不允许任何人受到洋人一点欺负,你们都回去吧,我还有正事跟施老爷商讨。” 众人对黄孛的感官也说不上好坏,反正对黄孛是敬畏有加,一个个客客气气与黄孛告别,急忙回去与家人讲述今晚所见的奇闻乐事。 众人刚刚离开后院,黄孛留下鲍鑫等人守住后院,迫不及待带着施晨豪回到大堂,屁股没坐稳就心急火燎地问道:“施老爷,现在这屋里只剩下咱们二位了,你赶紧把那两个歌妓叫来,让我看看是不是真像你说的那样多才多艺,貌若天仙!” 施晨豪现在肠子都悔青了,要知道眼前这个小大人是这种德性,死也不会把春菊和夏菊介绍给黄孛,不是怕黄孛虐待二女,而是担心二女不从被黄孛一枪结果了性命,到时候黄孛得罪的不仅仅是全上海有钱有势的达官贵族,连自己都跳进黄河洗不清,成了黄孛助纣为虐的帮凶。可是,事已至此,施晨豪已经没有退路可走,硬着头皮说道:“总兵大人,这两位歌妓眼高过顶,若是她俩不愿意你可不能霸王硬上弓,否则大人会得罪上海所有的有钱人。” “呵呵,施老爷放心,别看我杀人如麻,但是对待女人却格外地温柔,你就放心地去招来吧!” “那好,我马上找老鸨安排,”施晨豪点头哈腰凑到黄孛跟前讪笑道:“总兵大人,我还有件事情想求大人。” “靠,婆婆mama的哪来这么多事,快说!” “日后若是大人见到为师,一定替我保守购买火枪的秘密,中堂大人最恨没能耐的手下,我代表我一家八十口人谢谢您啦!”说完,施晨豪竟然给黄孛行起跪拜礼来。 黄孛撇撇嘴,心里暗骂施晨豪老jian巨猾,为了怕贪污暴露还美其言自己没能耐,真替曾国藩寒心,这么大一个人物竟然收下这么一只蛀虫,实在对不起曾国藩的威名,站起身扶起施晨豪笑道:“去吧,我替你保守秘密就是,但愿你能领我这份情。” “那是,那是,卑职铭记大人的恩德永世不忘!” 施晨豪回到相悦楼二楼雅间,找到常仕节说道:“师爷,你赶紧写封密信,要简明扼要,就说黄孛正在相悦楼后院嫖妓,派一个精灵点的兄弟把信投递给黄孛的jiejie和夫人,千万别暴露了身份,事成之后告诉他老爷有重赏!” “老爷,如果总兵大人一怒之下伤着春菊和夏菊怎么办?” “嗨,咱们现在自身难保,哪还顾得了她俩?”施晨豪想想也rou疼,自己下了那么大本钱连手都没摸一下,却稀里糊涂被搅进这场莫须有的争斗当中,归根结底都是那该死的丘八打乱了自己平静的生活,让自己鸡飞蛋打,想想就恨得黄孛咬牙切齿,冷哼道:“如果这个丘八真不懂怜香惜玉,对两位丽人下手,那咱就把这个消息添油加醋传播出去,让他在上海变成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