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囊中羞涩喜逢友
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一分钱钞一分货,苏归富见黄孛有意购买“老鼠娶亲”,立刻笑脸相迎与黄孛攀谈起来。 苏归富为宫廷画匠之后,祖先曾跟闻名遐迩的宫廷画家郎世宁学画,嘉庆登基后,由于苏归富祖先与权臣和珅有瓜葛,被贬为庶民驱逐出京,永不录用,其画技传到苏归富之手已经是第三代。 郎世宁,康熙、雍正和乾隆三代元老,不闻政事,钻研绘画,其圆明园西洋建筑群设计图全都出自郎世宁之手,是西方国家派往大清朝硕果仅存的基督徒。 黄孛闻听幡然醒悟,怪不得在年画上能够看出西方明暗画法的影子,原来跟洋人有关系,对苏归富能够完成自己的宏图大志更充满了信心,拿起一张普通年画问道:“苏先生,这幅画值多少银钱?” “一两。” 黄孛又随便问了几张,除了那副“老鼠娶亲”价格不菲外,其余的倒都不贵,于是微笑道:“苏先生,你的画我都买了,你先替我捆扎包好,等我的手下回来后咱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苏归富从年前摆摊卖到年后,统共就买了三幅画,没想到大年初三时来运转一下子全部售罄,算算收入最少有七八十两纹银入账,全家十几口一年的口粮都有了着落,喜得苏归富眉开眼笑一个劲向黄孛献殷勤,特意倒出一个位置请黄孛入座,还到邻居摊位为黄孛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脑,外加两根刚出锅的炸油条。 黄孛也想压压一早吃进肚里的臭泔水,于是不客气享受起来,不一刻消灭的干干净净,打着饱嗝笑道:“苏先生,你猜我是干什么的?” “我看公子一表人才,眼光犀利,不是哪家的少爷就是官宦之家的公子哥。” “呵呵,算先生有眼光,我是华夏帝国元首大人的亲哥哥黄坤。” 一句话唬得苏归富失手滑落年画,急忙拾起凑至黄孛跟前骇然道:“真的假的?你可别糊弄我!” “骗你做啥?”黄孛掀开衣襟,露出腰里的左轮手枪旋即盖上,笑道:“这东西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的,这回相信我所言不虚了吧?” 苏归富见状不仅没露出欣喜的表情,反而慢慢直起身低着头只顾卷着年画,脸上忽晴忽暗,支支吾吾小心应付。 黄孛从其Y晴不定的表情上已经猜出个大概,估计怕自己仗势欺人明抢暗夺,呵呵笑道:“苏先生放心,说好的价钱我不会少你一分一厘,如果先生能够再帮我画一样东西,我额外再赏你一百两。” 苏归富也许继承了祖先的基因,见钱眼开,视财如命,闻得此话,一对老鼠眼立刻眯成一条缝,低眉顺眼恭敬道:“黄孛声名远播,仗义疏财,贱民岂敢有龌龊念头?”苏归富拉一把小板凳坐在黄孛对面,一脸欢喜问道:“不知公子哥要画什么?” 黄孛比量一下大小说道:“我这东西长不过五寸,宽不超三寸,连‘老鼠娶亲’一角都不到,即无人物刻画,也无人情世故,只要画的令我满意,赏钱随你定!” 黄孛越是不点破,苏归富越是不托底,忙不迭地答应道:“不知公子要画几张?有没有特殊要求?” 黄孛凑至苏归富脸前低声道:“我让你给我刻六块母版,每块一百两纹银,不知先生家住何方?等我画好草稿,派人连同定金一起送到贵处。” 从一百两一下子变成六百两,喜得苏归富P眼都笑出声来,点头哈腰答道:“小民家居桃村,据此三十多里地,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之家,但是苏家的字号还是家喻户晓,不知公子何时送去样本?” “明日。” 与苏归富画摊隔街相望的是一个杂货摊,一根横放的扁担下挂满了零零碎碎小件物品,从针线顶针、绣花用具到风车、拨浪鼓和一些女人饰品无奇不有,其中甚至还夹杂着几件金项链和银镯子,在阳光照S下闪闪发光,也不知是真是假,周围聚集着一大群老弱妇孺,唧唧喳喳讨价还价,不时地发出欢笑声。 此时黄孛的注意力完全被女人堆中一位高个男子所吸引,一米八多的大个站在一群小脚女人之中别提有多显眼,苏归富说什么黄孛只是点头答应,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这位怪人。 此人头戴一顶富贵地主帽,上穿一件绫罗对襟富贵袄,下身是一条宽裆青布裤,由于腿太长,两条裤腿刚过膝盖,下面用绿营兵的绑腿布缠绕,也看不出此人是出身大户还是绿营里的逃兵,给黄孛一种怪怪的感觉,特别是脑后那根乱糟糟的马尾巴辫,竟然是金黄色的,若不是此人C着一口南腔北调的粗话,黄孛都能上前扳过身看看,是不是失踪一年的毕乃尔。 “C,我说你这个死心眼蟑螂,多卖几件不就赚回了?干嘛非得跟我过不去?我要是兜里有多余的银钱,我是你孙子!” “C”说得即标准又富有感情,若不是那根金黄色狗尾巴辫子暴露了其身份,黄孛都怀疑自己看错了,等对方把货郎叫成蟑螂,黄孛已经肯定此人一定是哪个教堂溜出来的假洋鬼子。 “呵呵,”卖货郎无论对方怎么爆粗口,一直脸带笑容,和和气气说道:“洋大人,我这只是赚一文钱的小买卖,实在经不起你这种买法,如果按你的方式买东西,不用三天我就得沿街乞讨,还望洋大人多多包涵。” 卖货郎握住洋大人手里的银镯子往回夺,洋大人则死皮赖脸就是不给,嘴里还不停地骂骂咧咧,其稀奇古怪的骂人话逗得周围大姑娘小媳妇咯咯直笑。 “团主,我回来了。” 许洪的出现打断了黄孛的好奇,见许洪一脸失望的样子心里一紧,小声问道:“怎么?没借到银子?” “嗨,事情不赶巧,周大哥和六姐到蓬莱找黄淑娟她们拜年去了,兵营里就剩下一群大头兵,他们身上每人倒是有点饷银,可是大过年的我实在不好张口,只能空手而回。” 声音不大,苏归富却听得清清楚楚,其面色表情像六月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用J毛掸子使劲敲打黄孛对面的摊床,敲得黄孛只好站起身,苏归富趁机拿走黄孛的小板凳,嘟嘟囔囔啐骂道:“呸,大过年的真是晦气,什么人都敢冒充黄孛的亲人,害得生意做不成还空欢喜一场,真是林大了什么鸟都有。” “靠,你乃乃的,你再说一遍我听听?”许洪伸手就把苏归富掐脖提到空中,借机把空手而回的窝囊气全都撒在苏归富身上。 正当黄孛想让许洪松手之时,对面的杂货摊也发生了争执,洋大人竟然跟许洪一样,抓住卖货郎的脖领子骂道:“你再说一遍?谁是洋鬼子?你以为你声音小我就听不见?靠!我这双耳朵就是顺风耳,隔着十里地我都能听见谁在背后骂我!” 最后一句“靠”乐得黄孛一高蹦起丈许,这可是自己的专利,凡是说出此字者,不是独立团老人就是跟自己极为熟悉之人,黄孛不假思索脱口喊道:“靠,对面的是不是大长腿毕乃尔,加西亚?” 声到人到,黄孛一阵风跑到毕乃尔身后,没等拳头落在毕乃尔身上,毕乃尔一把抱起黄孛,原地转了三圈才放在地上,满脸是笑说道:“靠,真的是你,我亲爱的密斯特尔·黄,可算是找着你们了!” 毕乃尔的意外出现实在让黄孛欣喜若狂,时隔一年毕乃尔给黄孛带来的惊奇太多了,不仅完好无缺,还学会一口流利的汉话,激动得黄孛一时不知从何问起,望着土洋结合的毕乃尔只顾呵呵傻笑。 毕乃尔则不然,兴奋之余将黄孛推到卖货郎面前,趾高气扬说道:“你知道这位是谁吗?这就是你们华夏帝国的开国皇帝黄孛,我未来的小舅子,还不赶紧把我要的东西还给我,有他在不会缺你他娘的一文钱!” 话音刚落,周围所有赶集的乡民全都聚集过来,其中有见过黄孛的乡民纳头就拜,有一就有二,转眼间呼啦跪倒一片,羞得黄孛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盯着毕乃尔手里的银镯子不知所措。
“黄公子,黄公子……” 正当黄孛左右为难之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黄孛急忙扭头瞧看,只见六麻子刘铭传分开人群来到黄孛跟前,抱拳笑道:“黄公子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到了你一亩三分地还费这么大周折,要不是被你的子民认出,我和毕乃尔说不定又得空跑一趟蓬莱,你jiejie在哪?她还好吧?” 先是毕乃尔称黄孛为未来的小舅子,紧接着突然出现的刘铭传张口询问黄淑娟的下落,傻子都猜到二人凑在一起可不是巧合,两人的出现一定跟自己jiejie有关,可惜此时的黄孛也无暇多想,为了渡过眼前的难关也顾不上面子不面子了,凑至刘铭传跟前低声道:“刘大哥,身上带没带银两?” “多少?” “二百两。” 刘铭传转身打了一声口哨,少顷一位年轻人来到跟前,就听刘铭传说道:“禹廷,给黄公子拿二百两纹银。” 黄孛接过银两,特意看了年轻人一眼,总觉得禹廷这个名字特别耳熟,但为了安抚苏归富,黄孛也顾不上其余的,捧着银子回到画摊,咣当一声放在画案上说道:“这是定金,明日我让人带着草稿和剩下的银两送到你家,你可以走了。” 苏归富从黄孛离开画摊到被人认出真实身份只是一眨眼工夫,对自己刚才的冒失追悔莫及,生怕黄孛一怒之下要了自己小命。等见到黄孛真的给自己送来银子,苏归富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鼻涕一把了泪一把骂自己不是东西,一边骂着一边扇自己耳光,一张脸转眼间被苏归富自己抽的像发大的馒头,直到被黄孛扶起才停止自残。 黄孛急于想知道毕乃尔为何跟刘铭传混在一起,到登州府真的是为自己的jiejie黄淑娟还是怀有别的不可告人的秘密,也没心思跟苏归富继续纠缠,下令许洪开道,带着众人急匆匆离开闹市区,看见一家只挂一个幌子的小饭馆就钻了进去。 店面有五十米见方,也许刚开张的缘故,从里到外焕然一新:新糊的墙纸,新购置的桌椅板凳,连酒坛子上面的大红酒字都散发着淡淡的墨香味。 “客官,想吃点什么?本店虽然店面小,但是却有几道菜是别人家吃不到的美味,连酒都是自家酿的米酒……”话没说完,打招呼的中年人望着许洪仿佛见鬼似的转身就跑,与从灶房出来的一位妇女撞个满怀,手里的茶具连同茶水洋洋洒洒,烫的一对中年夫妇叽哇乱叫。 两位中年夫妇不是别人,正是从灵璧逃到山东的翠花夫妇,其主人性包,除了自己的婆娘知道叫包糠外,周围左邻右舍都以包高粱称呼,因为包糠有一门独家不传手艺,酿造高度高粱白酒。 尽管黄孛对中年夫妇过激的反应充满好奇,还是挡不住巧遇毕乃尔和刘铭传带给自己的喜悦,留下许洪好生安抚店家,自己亲自带着众人走进唯一一间雅间安顿下来。 雅间不大,圆圆的餐桌占去了半壁江山,黄孛坐在主位,刘铭传和毕乃尔左右相陪,黄孛见放下包袱的年轻人转身就要离开,急忙喊住对刘铭传说道:“刚才你称呼此人为禹廷,我听的耳熟的很,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 没等刘铭传答话,毕乃尔抢先道:“密斯特尔·黄,这位是我的属下千总大人,我给起个外号叫小叮当,叫他小叮当就行。” “呵呵,别听老毕瞎说,此人丁汝昌,字禹廷,安徽省庐江县人,说来距离庐州府还真不远,”刘铭传认真道:“不知黄公子从何处闻得禹廷的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