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九章 两封书信
他现在害怕人群吵杂的声音，害怕云端的辰光照射。他只想安静地躲在一个小角落，独自舔伤。 皇宫内的众人看着一步一步艰难前行的景曜，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大石，让他们的呼吸困难。 “轰隆”一声大响，天际传来轰然雷鸣，白色闪电张牙舞爪地划过苍穹。转眼间，还明亮的天空，忽然暗了下来，变成灰蒙蒙的一片。 接着，是狂风大作，吹打在房屋之上，发出忽忽作响，卷起地面尘沙飞扬。让景曜一时睁不开眼。 转眼，街道之上，人群四散，都在躲避即将到来的大雨。 几人走过景曜的身边都觉惊讶，人群都在逃避这场大雨的袭击，而他的脸上却仿佛充满着向往。 突然看到他怀抱一人，也了然于心，又是一个为情所困之人。 景曜向往大雨，希望通过雨水的洗涤，来洗清身上的罪恶。他认为千玉儿的死，是他一手造成。只有在这风雨之中，他才能暗自好受一些。 “轰隆”又是一声大响，彷彿震裂了夜空，震碎了心魄。狂电闪处，风雨呼啸而来，片刻之后，豆大的雨滴如小石子一般砸了下来，打在房屋之上，啪啪作响。稍后，倾盆大雨，滂沱而下。 转眼天地之间，一片迷濛，景曜全身片刻间已经完全湿透，衣服紧紧贴在身上，说不出的冰凉。 他强自催起一丝真气，一股淡淡地光晕紧紧护住千玉儿的笑颜。 偌大的街道，此刻，只有景曜和千玉儿在雨中蹉跎。 景曜仰天大笑，犹如疯子一般在大雨中驻足。可是，他的笑容带着几分落寞。只有在这大雨之中，在此刻，他才意识到他还活着。 这场大雨，却彷彿也是上天也惩罚他一般，竟是下个不停，雨势丝毫不退，电闪雷鸣，在他身上猖狂呼啸！ 风雨肆虐许久，方才稍稍收敛，景曜全身冰凉，寒气侵袭体内，手脚早已冰冷，知道再这般下去，必定大病一场，但无论如何，他也不愿躲雨。 雨水从他湿淋淋的发间流淌下来，顺着他的脸庞滑下，景曜的眼睛几乎已经睁不开了，可就在这个时候，在这风雨无人的时刻，他却突然看见，在他面前，出现了一个身影，一双脚，踏在了他的面前。 她在风雨中，低声自语，对着景曜，又彷彿是对着自己深心，轻柔又似喃喃的说道：“你心中苦楚，天知我知，我不能分担你的痛楚，便与你一道承担。总希望有一日……” 话声越来越轻，渐渐消逝。风雨更狂，那身影这般柔弱，若风中受伤的小草，摇摆不定。景曜心头恍惚，如梦似幻。 夜色黑沉，苍穹无语！ 他吃力地抬起头，天空中电光闪过，巨雷轰鸣，藉着那一道微光，他看清了那一个淒美女子，站在他的身前。 只见她依然是一身紫色衣裳，手中还是撑着那一把青绿色的油布伞。但是这风雨太大，她轻飘的衣裳边上，也湿了好几处。 景曜低头，不去看她。 纳兰倾城此时黛眉微皱，人向前靠了些。 景曜忽然发觉，原本打在身上生疼的雨点，竟是突然少了下来，整个人也放松下来。 他抬头一看，却是纳兰倾城把伞移了一半过来，替他挡住了雨水。但这雨势何等之大，她顾得了景曜，自己就难免有所疏漏，转眼间半边身子都湿了。 景曜心中一阵暖意，忍不住就伸手把雨伞推了过去，低声道：“你这样，小心着凉了。” 纳兰倾城一怔，看着景曜。又忘了一眼他怀中已经身死多时的千玉儿默然不语。 风雨萧萧，天地肃杀，苍茫风雨中，彷彿整个世间，都只剩下了这一处地方，只有他们三人。 除了雷鸣电闪，雨水拍打之声，两人一片肃穆，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纳兰倾城静静地陪伴着他，只是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又悄悄把伞向景曜身子处移过去了一些，为他多挡了些许的风雨。 纳兰倾城此时，全身已是湿成一片。 景曜抬起头看了一眼，风声、雨声，呼啸而过，他却只觉得，自己的脑海中一片混乱。 轻轻地叹了口气，柔声道：“回去吧，若是有缘，我们自会相见”。 纳兰倾城怔了一下，嘴角微微张开，却是半天没有言语。 一个人站立在风雨之中，看着前方的男子一步一步向远方离去。 天地之间，彷彿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在这里，受着苦。 远去的男人心中，是否有她一小格的位置放存。 是什么在她的心头萦绕？ 景曜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自己梦中熟悉的森林。 “轰隆！”雷声隆隆，从天边黑云中传来。几乎就在此前一刻，巨大的闪电划过天际，将夜空裂为两半，闪了一闪，才消退了去。伴随着这道闪电雷鸣，这漫天雨势，竟是又大了起来。 狂风暴雨，在这密林之中，他寸步难行。 可他，他还是行了，两步前进，一步倒退。他脸上无喜无悲，行走在这森林之中。 树林深处，彷彿有妖魔狂啸，哗哗作响。冰冷雨花如妖魔一般狂舞时分。 一样的山洞，如今，却是不一样的人。 在山洞中，他好像放下心事般将千玉儿放在一边。身子才止不住向一边倒去。 雨愈急，风愈狂！天空只有灰蒙蒙一片。山洞内，漆黑一片。 他在山洞中蜷缩一团，不敢动弹，不敢言语，不敢面对，不敢醒来！ 他再不愿醒来，可他还是醒了。 撑起虚弱的身子，一步一步，慢慢来到洞外。 此时，风止雨停，没有刺目的辰光，天空倒是明亮许多。朝霞照射在景曜的身上，让他湿漉漉的身子暖和许多。 也许是一日，也许是两日，也许是一个月。景曜也不清楚，他从处理完千玉儿的后事起，每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躺在洞前，呆呆的望着无边的天际。饿了，找些野味充饥，困了，就在山洞小憩片刻。 今天，天气格外晴朗，使森林中的阴霾少了许多。他准备就此离开，前往冥王星球，可以说是逃避，也可以说是前行。 景曜拿出星简，探入神识。惊喜的发现，传送阵的位置就在无弼森林的深处，这也省去他不少的路程。 既然天意安排，他也不再迟疑，一个狂掠，就向森林深处狂奔。 可是，狂奔了一阵，他自收回脚步，向着原路返回。又懒洋洋地躺在洞前。 ********* 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辰的微光也不曾有。 沧府内，叶白和衣躺在床上，却全无睡意。景曜已经离开一段日子，还不曾回来，他的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他一个起身，点亮了床头的油灯，惊讶的发现，在他的床头柜上放着一封书信。 他皱了皱眉，拿起书信看了一眼，上面写着叶白亲启四个大字。 他有一丝预感，这是景曜所留。婆娑着手中的书信，他的呼吸一窒。心中有几分害怕，几分落寞，几分担忧，又有一丝期待。 呆呆地望着手中书信，他竟然不敢撕去外面的信封。 时间仿佛静止，永远定格在这一刻。可是，时间无情，岁月总会催老。伴随着时间，叶白还是勇敢地撕去，这一层犹如钢铁巨兽般的信封。 上面写道：“叶白，当你看到这封书信，我已离开”。 叶白一怔，没有想到自己的预感成真，他悲从中来。 调整了情绪，他又待看下去，道：“不过，你不用紧张，我还会再次回来”。 叶白一喜，公子果然没有放弃他们，这就够了。等待，他愿意等。 伴随着一悲一喜。他不住地往下看去。道：“可是，辰曜是我的希望，也是你们的希望。它还非常脆弱，你一定要小心看护。好好教导团内的兄弟。” 叶白一愣，觉得身上的担子一下重了许多，虽然景曜以前也不怎么管理辰曜。但是那时，他毕竟人在，叶白即使犯些小错，也能弥补。可是现在，一切的重担全部压在他一人之身。 怀着沉重地心情，叶白又继续往下看去。道：“还有，华逸、森林，我很是放心不下。华逸身怀家破人亡的经历，我怕他会一时想不大开，做出傻事。森林，我把他带入团内，却没有好好教导，辜负了他。他两你一定要多多费心，帮我传达歉意之情”。 叶白心情沉重，他怕承担不起。 各种滋味的心情在他心中萦，。他还是勇敢地将书信看完。上面写道：“我们定在三年之期。三年之后，我会再次回来，带领你们，踏上登顶之路，实现辰曜的使命，成为辰之佣兵团。景曜留。” 叶白咬了咬牙，心中充满了坚定。 无论这三年如何之苦，如何之难，他一定要等到公子回来。 看完这封书信，仿佛耗费了叶白所有心神。一朝放松，他疲惫的躺在床上，眼睛却始终不曾闭上，脑中不断浮现书信的内容。 “哐、哐”，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之声。 叶白不用思考，也能猜出必是华逸或是木森林的到来，这是景曜离开之后，他们每天必做的事。只是，具体是谁，他不得而知。 轻轻的起身，过去打开门后，果然是华逸和木森林联袂而来。 华逸先进了门，皱着眉头。忧虑的问道：“叶白，可有景兄消息“？ 叶白苦笑，将床头柜的书信递给他两。 二人接过书信，时而忧、时而喜、时而皱眉、时而咬牙。最后，都化为坚定。 他们的心中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修炼，无论如何艰苦，前途如何迷惘，都将一往无前。 三人目光流逝，却是久久不语。 同样的一幕，发生在皇宫内院。 一个绝美女子，手中拿着一封书信，站在窗前，默然不语。 夜风习习，吹打在窗户之上，犹如吹打在她的心间，让她忍受不住，颤了一颤。 借着房内油灯，窗上印着一个身影，却是如此凄美悲凉。 此人正是纳兰倾城，从看完这封书信起，她的黛眉就紧皱不松。 脑中不断浮现书信的内容，上面写道：“倾城，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当你看到这封书信，我已离开”。 她当时看到这里，黯然失神。两颗晶莹的泪珠，终是把持不住，在眼眶中不停地翻滚。 怀着忐忑的心情，她默默地往下看去。道：“人生，说长也长，说短，转眼即逝。你是个聪慧、美丽的女子。如果，你碰到心仪之人，就早日嫁了”！ 纳兰倾城贵为一国公主，也是哭的泣不成声。她那时仿佛那天已经倒塌，压得她喘不过气。 良久，她才鼓起勇气，继续看去，道：“我的旅途，太过艰难。身上背负太多责任。我不想，也不敢想象，再有无辜之人，为我丧命。保重！景曜留。” 纳兰倾城一怔，呆呆的望着书信，久久愣神。 而在她的脑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呼唤，呼唤着要去找他。 她仿若一切至于梦中，当梦醒时，纳兰倾城做了一个任性的决定。 在书房留了一封书信，她凭着景曜交得柳絮身法，带着一股柔情，前去寻找那个深深刻在她幽幽心间的男子。 可是漫天星辰，浩瀚无边。能否找到，她无从知晓，唯一知晓的是，当她踏出这里，这一路伴随而来的是前路漫漫，危险十分。 而此刻的景曜，却是站立于一处坟前。 一壶清酒，两个大碗。 轻轻地倒了一碗清酒，将大碗举到胸前。 嘴中喃喃道：“祖父，曜儿回来看望您了，不知你在那方可好？我在这边一切安好，您老不必牵挂。马上，我将出趟远门，可能近期不能再行回来看望您老，您自己一定要多加保重”。 说完，将一碗清酒洒向地面。 带着无限怀念的心情，道：“祖父，喝完这碗辞行之酒，孙儿就此别过”。 景曜没有再将酒倒入碗内，而是拿着酒壶倒向嘴内，没有喘息，一口气喝完这一壶酒。 喝完酒后，他将酒壶抛向身后，他的人无风而起，向着远方飞掠而去。 无弼森林深处，四周瘴气弥漫，一眼望去，目不及几丈。 景曜小心万分，慢慢前行。终是走到他的目的所在。 一个光圈由八个光柱组成，泛着红芒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