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二 传书
张伯谦的堂弟,张氏现任家主徽国公幼子,张佑笙好像没有注意到计航的表情完全谈不上欢迎,身形一晃,从下方窜了上来,翻过栏杆,落在计航身边。 他笑吟吟地道:“这一路上真是够呛!”一揽计航肩膀就往走廊深处去。“走,见大堂兄去!” 计航正要沉肩摆脱,张佑笙已是陡然刹住步子,横在他们身前的是一条修长结实的大腿,线条柔韧优美,紧紧裹在黑色金边的军裤内。 腿的主人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光头女子,左半边脑壳上纹着一簇盛开的红色莲花,枝蔓叶绕,一直延伸到后颈衣领下,说不出的诡异美丽,远远看去好像火焰在燃烧。 她双手抱在胸前,一腿直立,一腿横抬,没有半点让路的意思,斜睨着张佑笙的眼中,还带几分战场上未散的硝烟杀气。 “贺莲。”张佑笙摸了摸鼻子,笑道:“不用这么如临大敌吧?” “这里是前线,你怎么过来的?”贺莲问得毫不客气。这个张伯谦亲卫队队长性格就像她的纹身般如火。 帝国军纪严明,战时更是铁$,..律如山,别说徽国公幼子,哪怕帝国皇子也无法做到不声不响,穿过重重关防,跑到张伯谦的旗舰上来。 张佑笙的笑容变成苦笑。 贺莲和计航都是张伯谦母族王家为他培养的班底。王氏和张氏是通家之好,可自从张伯谦8岁的时候,不知怎地自己跑去黄泉训练营待了两年,虽然就此激发出惊艳绝伦的天赋,但从那以后,王家的人看张家总有些像防贼。 张佑笙还没来得及说话,贺莲又问:“林熙棠的消息是你带来的?” “不是我!”张佑笙连忙摆手,扰乱军心的罪责他可担不起。 计航沉声道:“不是他。” 这时负责文书的中校已把最新公文交到了计航手中,他匆匆翻阅,大多是周边防务变动和军备调度,就连林熙棠失踪这样惊人的消息,也只占了两行字而已。 毕竟这边是正在交战的前线,张伯谦又向来不耐烦庶务,时日久了大家都明白,在这位上将出征的时候,部发公文千万得简洁再简洁。 计航顿了顿,说:“十二少拿的应该是帝都枢密院的使节令牌。” 张佑笙顶着贺莲怀疑的目光,忍不住又摸了摸鼻子。 世人眼里,徽国公这名幼子,在素以门风严正著称的张氏中实属异类,他倒并非纨绔,反而一笔青绿山水画堪称当代大家,只是偏爱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常年在外游历,不担族务不参军不入朝。这样的人突然摇身一变成什么枢密院使节,简直扑面而来阴谋的味道。 贺莲眯起眼睛,伸手摸摸背后粗如婴儿头颅的枪管,张佑笙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脊背穿过。 正僵持间,一个声音从走廊尽头紧闭的舱门后传出,“十二,进来。” 贺莲闻声放下一直横着的长腿,张佑笙一溜烟从她身侧跑过,钻进舱房。 屋里没有开灯,窗外沙场上战火仍未完全熄灭,映得室内也一片亮堂堂的火红。 张伯谦站在那里,专注地看着隔了一层透明屏障的虚空世界。 一个个小型风暴席来卷去,一片片残骸游来荡开。偶尔会有扭曲的人体残躯泼血而过,又有火星跳跃的碎片劈头撞来,最终都变成虚空风暴中的一捧灰烬。 张佑笙叫了声“大堂兄……”,回头看看紧跟在身后的计航和贺莲,露出几分为难。 张伯谦转过身来,“我事无不可对人言,难道十二你想说什么需要灭口的话?” 张佑笙劈头碰了个硬钉子,窒了一窒,立时摸出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玉牌,开门见山地道:“这是王谢廷王相给你的密信。” 那是一封用来传递绝密消息的岩心玉书,只能由收信人的原力解开。 张伯谦没有丝毫伸手接过的意思,只淡淡问:“你为王谢廷做说客?” 张佑笙头皮一阵发麻,立刻拿出另一块玉牌,嚷道:“这是海密长公主给你的信!大堂兄,我真的只是来送信的!” 王谢廷和海密在朝堂上分属壁垒分明的两派,张佑笙这信倒送得别开生面、左右逢源。 张伯谦做了个手势,计航上前接过两封岩心玉书,连同刚收到的最新公文一起交到他手中。 张伯谦首先展开的却是军部快讯,目光在林熙棠失踪消息的那两行字上停留了一会儿,突然冷笑出声,“度假?他还真有闲情逸致。” 张佑笙则偷瞄了一眼被张伯谦捏在指尖把玩的岩心玉书,多少有点担心,那两块玉会在下一刻碎成屑。 张伯谦把公文掷回给计航,弹指两道原力打入两封岩心玉书中,濛濛青光泛起,一道道字迹从光滑的玉面上闪过。 舱室里一片寂静,张伯谦看完两封密信后,足足沉默了一刻钟。空气越来越凝重,仿佛下一刻就会结露成冰。 计航和贺莲站得笔直,就像两根廊柱。张佑笙原不是那么耐不住性子的人,但心里有事,忍不住就想换个站姿,刚一动,就听见张伯谦的声音响起。 “计航,传令下去,风狼那边的战线继续压过去,陈兵河西星云1306度,不受攻击不得出战,无令不得出战。”
“是!” “贺莲,你带上全部后备队,再调三分之一快速舰,把周边星域给我搜一遍,那些小行星里不管藏的是什么东西,格杀勿论,不用留活口。” “是!” 张佑笙心中一凛,他到的时候正看见风狼国主的旗舰开始撤退,战争大局已定。 而张伯谦派兵搜索星域,是为了把周边窥伺战事的各方探子一并清理掉,在如此强硬的姿态下,那些小国们应该会老实上一阵子,张伯谦这是急着彻底结束这场战争。 计航和贺莲离开的关门声,打断了张佑笙的思绪,他一抬头正对上张伯谦炯炯目光。 “王相叫我马上回帝都,又不想打眼地从明面上调动,暗示必要时甚至可以和风狼暂时议和。而海密长公主却说边境未靖,不宜离开,只要我在这里待到明年春天,她就将名下一半黑金收益转赠给我。” “这两桩每一件都是大事,偏偏两位贵人都忘记说原由,我也听得没头没脑。十二,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张伯谦口气出奇平和,张佑笙却听得额头差点冒出汗来。 国务右大臣王谢廷是世家勋贵的一面旗帜,和新帝重用的以林熙棠为首的新贵,在朝堂上向来对立。 王谢廷连任两朝文官之首,门生众多,姻亲遍布五大姓,与张伯谦母族还是远亲,当面见了,张伯谦称呼他一声表舅都不为过。 长公主海密则是先帝嫡女,肃帝一生立了五位皇后,却没有嫡子,只诞下两名嫡女。其中又以海密母族出身最高,她本人盛容华姿,武力出众,帝后还给她留下丰沃封地和强大私军。 照理说,老谋深算的王谢廷,怎么都不会和身份如此高贵超然的帝室血脉结怨才对。但是,几乎整个帝国上层贵族都知道,海密长公主一直未婚,是因为她倾慕林熙棠。 现在两人分别给张伯谦送信,意思截然相反,显见帝都有大事发生。而最近称得上大事,能够劳动这两位同时出面的,也只有林熙棠失踪一事了。 张佑笙已经趟了这个浑水,当然不能回答不知道,硬着头皮说:“帝都那边的消息,王相有意让你领衔调查林上将失踪一事,海密长公主不想你插手。” 这事显而易见,但并不值长公主名下一半黑金收益。 张佑笙轻轻吐出口浊气,“林上将失踪第二天,他的防区小行星带西音走廊遭到卡玛拉议会联合军袭击,据传,逃出的残军说区域防图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