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掂量

    两个月的期限，不过是等着各个掌柜的管事的自己来交待问题罢了。前胡这边早就有了清晰的案底，自动来交差，总比个个等着官差往劳力拉再坦白的好。

    当然，这些老蛀虫从宋大掌柜被抓，惶惶了几日之后，就清醒了。宝翠来给内务府做事，那还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这些年早就不复当年的实力，怎么可能拿得到年前皇后娘娘新打的首饰样子。就是拿到了，又怎么敢让大儿子亲手打出来给小儿媳妇做聘礼，这不是自己坑自己么。很显然，这坑早就挖好了，且等着这一家子跳呢。

    只是，这些小圈子里的人心里门清，却嚷嚷不出去。嚷出去的话，那官衙查出来的那些中饱私囊的账目，那总不是别人往宋大掌柜口袋里送的吧？所以这真真是打破了牙齿和血吞，有苦说不出。只能回去自己琢磨，少东家给的这两月之期一到，该还多少回去合适。

    谁也不知道少东家到底知道自己多少底细，还多了，舍不得，还少了，怕被交到衙门法办。这个开春，倒是日夜都不好过了。他们不知道的是，戚廷岳使出这么个杀手锏，不过是恫吓一下他们，只要识相点，不要揣着明白装煳涂，来交待的差不多也就算了。宋大掌柜这么一出，顶多就是让这个交待的过程顺趟点儿而已。

    而前胡和常山也很干脆，谁找上门来，只管记账，收钱，点数。然后派人去接手铺子，铺子到手清点一番直接关门。也不说这些来交待的数目对不对，还追究不追究。但是只要是收上来的铺子，都已经放给牙行处理去了。这些老蛀虫这才相信了，原来真真是宁愿不赚钱也不要这些铺子了。

    二月二十，莲房生了，还是个女儿，周青高高兴兴的来山然居送红鸡蛋，周朦胧带着丫头们过去道喜看望，莲房却有些怏怏不乐。

    “怎么了这是？生了该高兴才是啊。”周朦胧俯身去看放在莲房身边小小的人儿。脸上还皱巴巴的，她生完小欢颜就累得唿唿大睡，倒是不知道刚出来的小婴儿是这样的，睡成一团。

    “唉，原道能生个儿子的。”莲房叹气，屋里没旁人，她才把这郁结在胸的话说出来。

    周朦胧愕然，倒是不知道莲房在这方面这么较劲儿的。“我看周青倒是比你想得开的多，他可没你这样，欢喜的很呢。他不计较，你计较什么。”

    莲房苦笑，“我就想给他生个儿子，一个也行了。”

    “急什么，这个不是，下一个再来。”周朦胧打趣道。她这也不是敷衍，这年头生两三个三四个的多着呢。

    看着莲房疲惫，周朦胧放下她给孩子的见面礼，一个元宝金项圈，就让莲房休息，自己出去了。院子外边郭汪氏和刘婶儿正在忙着，刚生完，屋子里沾了血腥的床褥都拆了下来，粗使婆子在洗，但是给产妇补身子的吃食，郭汪氏都是亲手做，刘婶儿则在灶房里摘菜，晚上还得招待接生的稳婆一桌席面。

    周朦胧想想走到郭汪氏身边，“婶子，莲房这胎生的还算平顺，挺快的啊。”半夜里发作，但是并没惊动她，早上等山然居里都起床了才来报喜，却是已经生下来了。

    “是的呢。这第二胎，都是比第一胎要快的。大奶奶放心，等往后你生下一个，就比第一个要顺畅多了。”郭汪氏脸上都是喜气，女人生孩子都是苦难，熬过来了，可不是该喜气的么。

    “但愿吧。”周朦胧有些不好意思，小欢颜这才三个多月，下一个还早呢。“嗯……那，昨晚生了，是个女儿，周青有没有不高兴啊？”

    “没啊。”郭汪氏一头雾水，“怎么了？他说什么了吗？我们看着他挺欢喜的啊，大奶奶你多想了吧，能看周青平时对小冉可宝贝的跟什么似的，怎么会呢。今天天亮报喜的红鸡蛋，还是周青昨儿晚上熬夜自己煮的呢，我们这差点儿都忙忘记了。”

    “哦，那就好。”周朦胧点点头，心里一松，不是周青这么想那就好，那就是莲房自己转不过弯儿来。这就好说了，孩子大了带的多了，自己生的怎会真的嫌弃。这样一想，周朦胧心里的担忧就放了下来。

    郭汪氏他们没想着煮红鸡蛋报喜，是想着他们都是在外地，没什么亲朋好友的，周青想起来去煮，除了给周朦胧和丫头婆子们送送，一大早还给刘夫人那里送了去。说来，原本在沥州没什么交集，出门在外，这老乡还就亲近起来了。

    刘夫人过来看望莲房母女的时候，没碰上周朦胧，到洗三的时候来，才见上面。正月前后，山然居这边忙的很，周朦胧都没有好好跟刘夫人说过几句话，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洗三的时候，周朦胧觉得刘夫人总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感觉。

    小娃娃洗三礼毕，就席吃饭时，周朦胧和刘夫人两人身份不一样，周青这人灵活，特地让她们俩单独开一桌，只说是请郭汪氏和刘婶儿去给稳婆她们作陪。放下碗筷喝茶消食时，刘夫人有些犹犹豫豫的问道，“听说大爷最近手头再变卖不少铺子？”

    这也不是秘密，特别是这事儿是前胡常山两人在外面牵头，起码在这院子里就是敞开说的事儿，刘夫人知道也不奇怪，周朦胧未做他想，点头道，“是的啊。现阶段还是打听行情居多，铺子陆续有收到手里的，并未盘出去，再等等，时间成熟，就会卖的。怎么？您可是要另外再给玉娘置办别的铺子？若是看中了哪间，您只管跟前胡说，给您留着好了，价钱自然是好说的。若是没有看中的想挑挑，也可以让前胡跟你说道说道。”

    刘夫人脸上笑意一滞，有些尴尬，“那……并不是。唉。”她本不是非要问的这么详细，只是周朦胧说的这么诚心诚意，刘夫人心里愧疚的很，“正月里头张家来拜年，亲家母也一并来了。”

    起先周朦胧还不知道怎么话题转的这么快，诧异的道，“张太太一起去的？那恭喜夫人了，看来张太太挺看重玉娘的。”可不是么，大正月里给丈母娘拜年，那都是女婿做的事情，哪里安的上婆婆一道上门的，这确实是很看中女方的了。

    自己话音一落，周朦胧就秒懂了，这话题不是换的快，怕是根本就没换吧。“哦，那是不是张太太有看得上的铺子？是想请您做个中间人吗？这也好说，你直接找前胡好了，价格一样会很公道的。”

    这么一说，刘夫人脸上更是尴尬了，笑都摆不住了。“也不是……”

    “不是啊。那也没关系。我们也不急着出手。”原来是误会了，周朦胧不好意思一笑，还以为人家找来买铺子的呢。不过看刘夫人这表情，好似挺为难的。“是有别的事？可是商量来下大定？”腊月里才下的小定，若是这就来大定，急是有些急了，但是也情有可原。毕竟刘氏母女到尚京来，就是为了女儿亲事的。男方小定大定积极一点，其实也是体谅女方难处，算得上贴心和善意了。这是好事啊，难道刘夫人这下舍不得女儿出嫁了不成。

    刘夫人咬咬牙，面上有些难堪又有些愤怒，“也不瞒大奶奶您了。唉，要说我这亲家母，真要是大奶奶您说的这几样事，那倒是省心了。她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大正月的，到了家里来，这年礼下人接过来还没摆放好呢，就拉着我问，说是听说大爷和大奶奶您打算变卖产业，问是不是有什么变故，可会影响玉扁斋啊什么的，好似我们玉娘这还没嫁过去，玉扁斋她就有份了一样。”

    周朦胧无语，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莫说不是有变故要变卖家产，就算是的，那又关刘家母女什么事，关张家什么事，这还没成亲呢，手就伸这么长，真真是……吃相太难看了。儿媳妇还没进门，就担心儿媳妇身家缩水。换谁做亲家谁提起来脸上都笑不起来。

    “那您……”也不知道这俩亲家为这事闹起来没有。

    刘夫人不屑的摇摇头，“别说我没来大奶奶您这儿来问信儿了。不用问，我就懒得理她。正好，之前我还觉得我们玉娘来了尚京，有大奶奶您提携，现在是像模像样的了，不比尚京的官家小姐差了，这下亲家母这样儿，反倒让我脑子清醒了，我们玉娘啊，这道行还不够，还得再磨练磨练，不然，就这样进了张家门，一样要被啃了个骨头渣子都不剩的。”

    周朦胧捂嘴轻笑，“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现在可比不得您刚到尚京那会儿了，现在您这亲家母就是想乱来，也得掂量掂量了。”

    刘夫人也笑起来，见周朦胧没有生气，她这才眉心稍霁。在尚京，她们母女也没个别的吐苦水的地方，回回写信回沥州，那也是只报喜不报忧的，就怕家里大小几个爷们儿瞎担忧。而刘夫人也不好跟女儿过多抱怨，毕竟，女儿下半辈子是要到张家去过的，积怨过多，只会是弊大于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