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报复
”两年多以后的那个夏天，我和老伴因为有事儿，去了外地，赶回来的前一天，也是个下雨的夜晚，不知怎么的，院里的病人全都不翼而飞。一夜之间，这里只剩下工作人员和我们夫妻俩。等我们回来的时候，搜寻到后山，发现那儿的池塘边，同样的地点，又多了一双红色高跟鞋，和王妍穿过的一模一样。这件事吓坏了我的老伴，从那以后，她就一蹶不振，总是说王妍回来找她了，房间里，桑树下，屋顶上，哪儿都能看见她的身影，再加上那段时间受到新闻媒体的压力，事情发生后的两个月，老伴就自杀了。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为了赎罪，我给王妍立了墓碑，每天中午吃饭前都去请求她原谅。你看到的照片，其实是她没被毁容之前的。” 事情原来是这样。 听完这一切，我终于有所察觉了。虽然杜老先生说是他害死了王妍，但是他根本没有见到王妍的尸体，也就是说，树下的坟墓，没有真正的主人。而往下流淌的河流，让杜氏夫妻误以为尸体会随着河水漂到远方，也就免除了后顾之忧。事实上王妍并没有在那场人为的意外中溺亡，坠河之后，很可能被人救起。出于报复杜氏夫妻的怨念，加上要对庄贾复仇的心理，致使她决心隐姓埋名的生活在都市里。所以精神病人一夜失踪的事件，或许就是她所为。 ”老先生您别担心，王妍没死，她还活着！”我轻轻拍他的肩膀，顺便搜出手机，打开庄贾被刺事件的新闻，指着照片上虽然被刘海遮住了大部分，但仍旧能看见伤疤的女人的脸给他看。 ”这……这怎么……”老先生摘下眼镜，一副简直难以置信的表情盯着上面的女人，不住的咳嗽起来。 ”药……药……”他艰难的捂住喉咙，伸出手去指向柜子上的药瓶，身体开始剧烈颤抖。于是我赶紧帮他拿过印着治疗哮喘的药瓶，给他喂了几颗，这才让他缓过神来。 平复过来的杜老先生见王妍果真还活着，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似的，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深深地叹了口气后，望着窗外静止不动的风景，仍旧自责不已，”都怪我当初糊涂，毁了她呀。要不是那时候鬼迷心窍，她也不会假扮鬼魂来吓老伴，茴香也就不会死了！报应，都是报应呐！” 说到这儿，老人家再次老泪纵横，嘴里还不停念叨死的人该是我云云。 ”刚刚在河边的时候您说，王妍回来了，难道您见过她？几分钟过后，待老先生情绪稍微转好点儿，我才问他。” 老人家先是点点头，而后拿起手边的拐杖，指着院子里那颗桑树，”有好几次夜晚，我刚刚准备熄灯睡觉，她就在那儿，红衣服，红鞋子，和落水那天穿得一模一样！” 原来是这样。 这王妍想报复的不仅仅是当年夺去她一切的叶闵彦，还有千方百计令她失足落水的杜氏夫妻，就连杜明白手起家建起来的精神病疗养院，她也不放过。所以说女人的怨念才是世间最可怕的东西，它可以摧毁一个人的心智，驱使她在做了丧心病狂的事情之后，还能活得和正常人没两样。可反过来说，也许支持王妍活下去的，正是她心底的怨念，如同许多影片中孤注一掷的犯罪分子，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不择手段的获取别人的性命，而一旦完成了这些事情，他们的生命，便会显得毫无意义。 既然王妍已经在这里露过面，那么极有可能她早就潜藏在这里某个地方，并且把庄贾藏在这间疗养院。虽然说风险极大，但毕竟最危险的地方也或许是最安全的地方。警方虽然也在调查王妍的底细，出动警力四处搜寻，可到目前为止，来这里的公路上并没有出现任何警车或者私家车，显然他们没有将疗养院作为搜查的范围。再者这里人烟稀少，已经多年不为外界所知，因此在这样一个偏僻的郊外，想要成功隐藏被害者，轻而易举。 这样看来，只要将这里王妍可能隐藏的房间通通摸个清楚，也许就能查出点什么蛛丝马迹！想到这里，我立刻向老人家说明了事情的真相以及找到人的意图，让他给我画了张这间疗养院的房间分布，大大小小的角落，也包括在内。不过因为十多年以来，这里一直荒废着，无人居住，所以很多地方早已上锁或者堆积了旧物，搜寻难度比较大。 尽管如此，我还是叫来了外面等待的李叔，软磨硬泡之下，才说服他帮忙和我一起过去看看。 首先我们来到距离大门最近的夕阳楼，跳过杜老先生所在的房间101，从底层开始向上搜索。因为长年无人居住，而老人家因为年迈无力打扫的原因，这里的房间门上大多数都蒙一层了厚厚的灰尘，用手去摸，还能刮下许多泥，老式的花雕窗户也落满了岁沉淀下来的痕迹。房间里由于长时间紧闭，不通风，一进门迎面而来的就是股闭塞许久的发霉的味道，空气里也充斥着令人忍不住想要捂住口鼻的粉尘。 大概查看到了整层楼的最高层，并没发现有人居住的房间，而这时天色已晚，将近七点半了，李叔急着要回家，于是和杜老先生商量之后，决定今天先回去，剩下的两层楼等明天再来搜。 车子刚刚行驶不到十几分钟，快要离开通往疗养院的那条柏油马路时，不知怎么的，竟突然熄火了。 此时，天边已经隐隐约约挂起了月亮的半张脸，散发出银白色的光芒，映照着这片静谧而又有些阴森的土地，缓缓往远方移动。四周伸展向天空的树木直直的伫立在道路两旁，灰不溜秋的，如同暗夜里站岗的士兵。偶尔有不知名的飞鸟划过布满星辰的天空，发出咯咯咯的叫声，听上去凄厉得很。空气里，不时吹过来一阵凉嗖嗖的风，将头顶的树枝摇晃得沙沙作响，吓得栖息于枝头的雏鸟全都哇哇哇的乱叫。 ”砰砰砰……”焦躁不安的李叔见发动几次引擎都无法让车子启动，抽了根烟后，打开车灯，又下车去检查用力拍了几下车头，令他它发刺耳的声响，还是无济于事。 ”可能要你多等一会儿了，我得到车底看看情况！”两分钟过去了，他仍旧没发现哪儿出了问题，隔着车窗，嘴里衔着烟头，大声朝我示意。 桃子坐在我的旁边，一路上凝望窗外单调的灰色风景，不说话，也不做声，仿佛丢了魂似的。可能是下午在后山见到了王妍的照片，勾起她对生前被害时的痛苦场景，以至于到现在都无法释怀。 想到这里，我刚要想说点儿什么来安慰她，她就先开口了，转过来盯着我，满脸惆怅，”阿哲哥，如果你是我，被痛恨的人夺走一切，你会怎么做？”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浅浅一笑，轻轻将手搭在她的肩膀，”王妍当初害了你，自会受到上天的惩罚。”我当然知道杀人偿命这个道理，但我并不想看到向来善良的她被复仇心理所蒙蔽双眼，更不想看见她变成和那些与恶鬼无异的杀人机器。 ”可我更想亲手杀了她，”桃子面无表情的望向我，目光尖锐，眼圈周围开始出现乌黑，紧紧咬住有些发红的嘴唇，”如果不是她插足，我们一家人都不会死，母亲也不会那么痛苦……”说这话的时候，她的整张脸瞬间爬上诡异的神色，眼睛直勾勾的看向前边的后视镜，嘴里发出轻微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