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6)
徐榛急匆匆赶到都督府时,徐温的伤口已经处置完毕。 徐温说,“叔父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不碍事。你先回去,叔父这里还有事要处理。” 徐榛说,“叔父注意养伤,榛儿就先回去了。” 徐温着指挥副使麻志明亲自护送徐榛回朱雀门。徐榛前脚刚走,吴用筹后脚就到。徐温勃然大怒,“不是串通杀手,怎么可能?”徐温当场就杖杀了吴用筹。徐温当天就调黑云都都指挥使李慎肇接任都虞候,专门主事清剿控鹤军杀手事宜。 徐温给李慎肇的指令是,“宁可错杀一万,绝不放过一个。” 徐榛一回朱雀门,就去如荠斋,将事情告诉给了徐渊。徐渊没来得及细问,就起身前往都督府看望徐温。徐榛和于苓离开如荠斋,返回云思苑。徐榛一进云思苑,就吩咐侍儿马上准备香汤。就算卖寿木,我也非他不嫁。徐榛坐在浴桶中泡着热水,心中暗暗地说。徐榛刚刚更换了衣裳,任其心和祁攸宁就送来了热气腾腾的姜茶。徐榛说,“你俩先出去一下,我和于苓有点事要说。”“是!”任其心和祁攸宁俯身退出了云思阁。 徐榛说,“真的将我吓傻了。到了朱雀门,才感到全身冰冷。” 于苓说,“婢子原本胆子就小,差一点就要晕厥在紫金山。” 徐榛说,“什么胆子小?石斛说得对,你根本就没胆。” 于苓说,“公子浑身是胆,自然会说婢子没胆。” 徐榛说,“我原本胆子挺大,长这么大,还没体会过什么叫做吓。今天这一吓真是刻骨铭心。我终于明白,什么物事都不重要,只有命才是最重要。命没了,什么物事都是空。有他在自己的身边,至少安全。我们私下说说,我叔父在我心中是何等的英雄!可今天在紫金山,吓得成什么样子?人只有到了非常之时,才能看得出是英雄还是狗熊。他呢,那一脸的笑容,看了都让人嫉妒。和他一起,总感觉就是天塌下来,他都会给你撑着。” 徐榛说着,就笑了起来。 于苓含笑说,“县主看来已经承认公子不只是一个观赏石了。” 在采石矶遇到石斛的那个晚上,于苓和徐榛在寮房聊天的话题就是石斛。 于苓说,“只有县主根本不用去考虑他做什么!谁成了姑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徐榛说,“这种靠丈人恩赐过日子的人有什么用?漂亮的石头只能是看一看,没有用?” 于苓说,“公子不单是漂亮的石头。只要稍稍雕琢,就将是一块美玉。” 徐榛说,“那就等等看,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 于苓说,“婢子一直弄不明白,卞和为何不将玉璞上的石头凿掉后再献给楚王。现在想想,只有两种可能。” 徐榛说,“哪两种?” 于苓说,“一种可能是卞和是一个白痴,一种可能是故事纯粹是编的。” 徐榛说,“有些道理。” 于苓说,“编这个故事只想说明一件事,想识得玉璞中的美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公子好比就是一块玉璞,就看有没有人识得。没人识得,玉璞就可能被当作一块普通的石头,无人理睬,甚至有可能被庸人拿过去筑石墙,铺路面。婢子担心,县主将来再想起这块玉璞的时候,早就已经落入庸人之手,砌进了石墙,铺到路上,让人踩。这么一块漂亮的石头,婢子觉得,就算作为观赏石,放到家里面,看着也让人舒服。” 徐榛笑了起来,戏说,“他正好又姓石。” 听于苓又说到了石斛这块观赏石,徐榛笑着嗔斥,“死婢子!” 徐榛说,“他是人,不是玉。” 于苓说,“公子确实不是花铜钱就能买回来的玉。官帽、铜钱、美女,这些物事,好像都不感兴趣。据常孝悌说,公子早早去寿木店,长寿巷那些店都打烊了才回家。吃穿都非常简单。婢子曾怀疑是不是欲擒故纵。现在再回过去看,也不是。公子真是一个异类。”
徐榛说,“他就是一个异类。你不主动靠近他,他好像一点感觉也没有,仿佛是一个白痴。你主动靠近他,他又突然像是你的知心。完全投入,心里没有一丝芥蒂,言行举止潇洒自然。让你开心去,开心回。只有他,弄得我一点脾气都没有。” 于苓说,“还是大家说得对,县主不用急。婢子曾听先生说过,言为心声。公子在紫金山上说的那些话,听起来是在开玩笑,未必就不是公子的心声。从公子的言行举止中,还是能够看出公子喜欢县主,只是总感觉公子有着种种不能与外人言的顾忌。怕人家说公子企图攀附朱雀门?看起来不像。婢子一直在想公子为什么会顾忌。” 徐榛说,“他心里确实有顾忌。今天去请他一起到紫金山踏青,就可以清楚看出他的顾忌。他不敢公开拒绝,应该是怕;不敢靠近我,也应该是怕。前一点,好理解。很多人不敢惹朱雀门大县主生气。后一点,就不好理解了。莫非我真的那么让他讨厌?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他让我理解了这首诗。” 于苓说,“县主可不要害相思病哦。” 徐榛说,“再继续这样下去,就很难说了。说实话,只有他弄得我一点信心也没有。” 于苓说,“县主不应该没信心。公子那么聪明,县主的心思,能懂。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到时候,就会瓜熟蒂落,水到渠成。” “但愿吧!”徐榛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