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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船(5)

    从金陵到广陵是顺流而下,从广陵到金陵则是逆水而上,船的速度几乎差一半。加上周胜殷贪心,载了满满一船货,帆船航行速度更慢。帆船过了瓜州,转向扬子江西上还没过多久,天就已经开始发黑。将近亥时,船主周胜殷发现麻烦来了。扬子江面火光照天,十几条舢板船慢慢向货船靠拢,扬子江的劫匪出现了。货船吃水深,速度慢,眼看就要被十几条舢板船包围了。水中要命,上岸要财。周胜殷现在面临的要钱还是要命的选择了。现在准备弃货已经来不及。周胜殷此时的心情只能用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来描述。“周兄,莫慌!这个时候更慌不得。”一直密切关注周围环境变化的石斛对周胜殷说,“小子保准平安无事。”有事无事,先得挣扎。周胜殷亲自掌舵,船工拿起竹竿、长矛、长钩等准备投入战斗。“周兄将货船向那条舢板靠过去。看清楚了没有,就那一条。”石斛指给周胜殷看。周胜殷说,“那条舢板上站的人看起来好像是水匪头目。少东家,逃都来不及了,还要靠过去?”石斛说,“现在我们是同坐一条船上,小子不会害自己。”周胜殷也就掌着舵靠向舢板。石斛说,“擒贼先擒王。只有将水匪头目给抓住,我们才平安脱险。周兄只管靠。”石斛说着就转身离开了给舵手遮风挡雨的凉棚。货船还没有靠到舢板,飞钩绳的钩头已经钩住了货船的船舷,扬子江劫匪准备攀船。一时间,“扑通”的落水声音是响彻了整个货船的周围。“赶快放弃抵抗,我江腾蛟保证饶你们不死。否则,休怪我江腾蛟心狠。”舢板上那名男子用沙哑的声音高声喊道。江腾蛟的话音刚落,由缆绳做成的活绳套突然从天而降,套住了江腾蛟。石斛猝然用力一抽,绳套就死死套住了江腾蛟。石斛手一提,瞬间将江腾蛟扔在货船的甲板上。缆绳很粗硬,江腾蛟身子一挣,活套也就松开。江腾蛟见状,赶紧从绳套中抽身,向船舷外一扑,准备跃进扬子江。江腾蛟上身的一半刚刚离开船舷,石斛已经抓住江腾蛟的左脚。江腾蛟觉得自己的左脚被人狠狠向后一拉,整个人就像蛤蟆一样趴在了甲板上。船工已经回过神来,手中的长矛、长钩整齐地对准了趴在甲板上的江腾蛟。石斛这才开口说,“叫所有的手下马上退去。否则,也别怪本公子心肠毒。”江腾蛟趴在甲板上,立马高声喊道,“兄弟们,都给我退下。”正在登船的劫匪听到江腾蛟痛苦的声音,马上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松开钩绳,纷纷退去。捆好了江腾蛟,周胜殷和两名船工跪在甲板上,叩谢石斛的救命之恩。“周兄,我们现在是同舟共济。船若是被劫了,小子怎么办?船舱里面还有两位美娘子呢!”石斛将周胜殷、王国人和王公人扶起说。王国人起身后狠狠地踢了江腾蛟一脚。石斛连忙拦住了王国人。“杀人不过头点地。人家已经绑得严严实实,还踢他,是不是不够英雄?”王国人也就放弃了准备狠揍一顿的企图。确定货船真正脱离了劫匪包围圈。“周兄”,石斛说,“你好好看住江腾蛟,他可是我们能否安全返回金陵的保证。小子先下船舱去看一看,她俩肯定已经吓坏了。”石斛没等周胜殷回答,就转身前去船舱,看徐榛和于苓。

    石斛走下舷梯,来到船舱前。“于苓”,石斛担心吓着徐榛和于苓,没去推门,先叫了一声。“公子”,船舱传出于苓的回应,紧接着就是舱门推动的声音。石斛跨进了舱门。石斛轻轻地一把抱住了站在船舱口的于苓,咬着于苓的耳朵。“相好,水匪已经走啦!”于苓原本就已经噗噗跳得很快的心,更是加快了速度。于苓长长倒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于苓举起右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说,“吓死婢子了。心头就像捣谷一样,咚咚咚。不信,公子摸摸。”石斛咬着于苓的耳朵轻轻说,“将来再慢慢摸。”于苓感到脸颊就是一阵发烫。幸好是在灰黄的灯光下,徐榛没有瞧出端倪。石斛松开于苓,转身抱住了徐榛。朱雀门大县主,愿意坐这种破船,只不过是想和我一起多呆些时间。如今又遭惊吓,实在是有些不该。石斛不禁紧紧将徐榛搂在自己的胸前。石斛一手揽住徐榛的腰,一手在徐榛的后背轻轻地抚摸了起来。“别怕,别怕。”石斛安抚徐榛说,“有小子在。”徐榛温顺地紧贴在石斛的胸前,闭着眼睛,好像陶醉在幸福和甜蜜之中。很久很久,石斛才松开了手。石斛捧着徐榛左右两臂说,“几个小小蟊贼,就能翻船,小子以后在金陵还怎么混?”石斛开始吹起了牛。徐榛眼睛一眨,笑容绽放。“这几个小小蟊贼,怎能跟紫金山那些个控鹤军杀手相比?你不晓得吧,那些个控鹤军杀手,那才叫厉害。小子灭他,如同灭毛毛虫,手指轻轻一弹,就飞出了几丈远。”石斛继续吹牛。“一切都已经平安无事。小子先陪你扯几句,舒缓舒缓紧张的气氛。”石斛拉起徐榛的手,走到草席边,脱去布舄,踏上草席。三人在草席上坐了下来。石斛和徐榛并肩坐在一边,于苓相对坐在一边。

    “你晓得,小子的胡扯本领一点不比手艺差。”

    “这本领是学的,还是传的?”徐榛笑了起来。

    “小子也弄不清楚。”

    “真像鬼跟着似的,已经两次吓得魂都没了。”

    “若是跟着小子,有的是吃惊吃吓。”

    “说不定,我是灾星,老给你添麻烦。”

    “能这么说吗?你是福星!有你的庇护,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凶险,小子都能逢凶化吉。小子越来越怀疑,你很有可能是天佑星转世。”

    “肯定又是你瞎掰。”徐榛又笑了起来。

    “小子可是有根有据的哦!”

    “你又不是南斗星君,怎晓得我是天佑星转世?”

    “小子确实不是南斗星君,却晓得你是天佑星转世。谁若是跟天佑星转世的人一起,肯定会得到她的庇护。你想吧,自认识你以来,小子的日子一天好过一天。就算偶遇凶险,小子都能平安无事。你若不是天佑星转世,怎么可能?”石斛煞有介事地说。

    “我看啊,我是扫把星转世,你是簸箕星转世。别人碰到扫把星肯定倒霉,簸箕星却跟扫把星是一对。我将物事统统扫到你的簸箕里面,所以你越来越有。”

    “原以为,这世上只有小子会扯。想不到,你比小子还会扯。”

    “婢子倒觉得,县主是陵光仙子转世,公子是执明神君转世。所以,一个住在南边的朱雀门,一个住在北边的玄武湖。”

    “你还不如这样瞎掰来得干脆。你家县主原本是南斗星君的女儿丹凤仙子。你很自然是丹凤仙子身边的玉女孔雀。当然啰,故事没有男的肯定不行。这个男的就由小子来做。小子是北斗星君家的仆役。名字叫佞人。佞人其他能耐没有,嘴却像搽了油似的,特别会扯。机缘巧合,丹凤仙子认识了佞人。佞人么很自然就是掩其不善,而著其善。丹凤仙子也就被佞人的外表所迷惑,芳心暗许了。就在南斗星君前往瑶池参加王母娘娘蟠桃大会时,丹凤仙子经不住佞人花言巧语的哄骗,带着孔雀准备私奔到人间。南斗星君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旋即掐指一算。佞人的阴谋由此也就败露。佞人本该腰斩处死,但因北斗星君护短,仅仅除去仙籍,流放到人间,投胎做人,饱尝生老病死、七情六欲的煎熬。丹凤仙子因触犯了天条,被贬来到了人间。”石斛撑着两腿,头一侧问,“小子掰得怎么样。”

    “掰得还算有鼻子有眼睛。不过,这个仆役名字应该叫胡诌。”

    “还是叫佞人好。巧言令色,鲜矣仁!花言巧语的人,三损友中,最值得警惕。”

    “可就喜欢听好话,怎么办?”

    “不想听好话的人还真是不多。小子常年跟流氓地痞混,那些个打架斗殴,就是因为说几句不好听的话。说你几句好,未必真的就好;说你几句不好,未必就不好。还是家母说得好,话么就是一口气,说了就没了。小子也弄不明白,人为何要听好话。小子倒觉得,听管听,信管信。你就将他看作是猴子在自己的面前翻跟斗。你看,丹凤仙子,经不住佞人的哄骗,结果被贬来到人间,惨了吧。”“有道是,只羡鸳鸯不羡仙。丹凤仙子被贬来到人间,和胡诌一起正是她的心愿。七仙女还偷偷跑到凡间来呢。”石斛笑了起来。

    “不和你扯了。再扯下去,晚上就不用睡觉了。”石斛说着站了起来。

    徐榛和于苓跟着站了起来。“不要搞起来像千里送君似的。明天,小子叫你。”石斛穿上布舄。“安心睡!”石斛退出了船舱,轻轻地推上了舱门。石斛正准备转身离开,舱门突然推开,徐榛探出身子说,“晚上若是有人闯了进来,怎么办?”石斛说,“绝对不会!还要不要命?小子的耳朵比狗还灵,一有响动就晓得。闩上木闩,只管安心睡觉。”

    石斛刚刚躺下,周胜殷进入了船舱。

    “不要让江腾蛟给跑了哦。”

    “不会。已经吩咐公人和国人今晚轮流看守。”周胜殷草舄一脱,躺了下来。

    “若不是少东家,仆就要喂鱼了。”

    “周兄这人其他都好,就是罗嗦。”

    “救命大恩怎么能忘记?”

    “那以后运费少一点。”石斛开了个玩笑。

    “以后少东家运寿木,仆一律免费。”

    “得!当多少还是多少。不瞒周兄,小子现在有的是铜钱。”

    “少东家如此能耐,难怪美娘子追着来。”周胜殷又转到女人身上。

    “这两位,周兄觉得怎么样?”

    “哪还用说?以仆看,少东家还是娶过来算了,免得又像上一个那样嫁了别人。”

    “都像周兄那样东说说西说说,小子还能娶得上?”

    周胜殷好像被蛇咬到了似的,突然呼的一声坐了起来。“少东家,天地良心,仆还真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少东家的事情。仆也是数十的人了,嘴一向就很紧,更不会将少东家的事情随便告诉别人。仆发誓,若是将少东家的事情告诉别人,仆就掉进扬子江去喂鱼。”“快躺下,小子相信周兄。”周胜殷躺回到草席上。

    “小子也只是说说,开句玩笑,想不到周兄还当真。周兄晓得,若是没几个相好,还真算不上是一个好男人。回金陵,小子抽时间问一问,看看她愿意不愿意。若是不愿意,还怕小子找不着其他美娘子?周兄,你说呢?”

    “以少东家的能耐,想要多少就有多少。若不是少东家已经有了,仆还真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嫁给少东家。”“周兄就不要想乘机揩小子的油了。”石斛一本正经了起来。“你我兄弟相称,你女儿若是嫁给了小子,周兄岂不是成了小子的丈人?小子生意人,这种便宜周兄占不了。”“仆真不是诚心想让少东家的便宜。仆确实有这种打算,只是女儿没那福气。”“有周兄这样父亲,谁说你女儿没福气?”石斛转了一个身。“睡觉!”

    天刚蒙蒙亮,货船就在码头靠了岸。石斛拍了拍船舱的木门,叫醒了徐榛和于苓。站在船舱门口等了将近一刻钟,石斛才见徐榛睡眼惺忪地推开木门,蹒跚走出船舱。“这么快就到啦。”“莫非还想在船上等水匪?”石斛笑了起来。“想睡,等会回到了朱雀门,痛痛快快地睡。”“公子”,于苓问,“那水匪呢?”“你上甲板看就是。”于苓在前,徐榛在中,石斛殿后,上了舷梯,站到了甲板上。江腾蛟正五花大绑地捆在货船的桅杆上。三人看了一眼,也就准备离船。石斛先后扶着徐榛、于苓,踏着轻轻摇动的跳板,站到了码头上。不一会,周胜殷和一名船工押着江腾蛟上了岸。周胜殷问,“少东家,水匪怎么处置?”石斛忽然一把抓过江腾蛟,解开了他身上的绳索。不用说江腾蛟,就是在场的人都感到十分意外。江腾蛟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石斛,不知所措。“生活艰难,干什么都不容易。说不定换个行当,风险会小一些。”江腾蛟突然屈膝,准备给石斛叩拜。石斛一把托起。“别折腾!边上的人看到,还说小子私通土匪呢。”江腾蛟默然不语,仅手一抱,转身快步离开了码头。石斛、徐榛、于苓也跟周胜殷以及船工道别,离开码头,前往金陵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