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晚膳
酉时，赵宸珏和瑾妍、褚非离一起坐在温室殿的饭厅里用晚膳，三人坐的一张小圆桌，赵宸珏坐在瑾妍和褚非离的中间，瑾妍神色淡淡，赵宸珏和褚非离还在谈一些政事，毫不避讳瑾妍。 膳房做了汤面，按瑾妍的要求放了些许胡椒，热腾腾地带着些微辣，还做了腌笃鲜，宫保豆腐，椒盐羊排，辣炒蛤蛎，翡翠虾环，清蒸鲈鱼，芙蓉干贝，还有两道清炒素青菜，菜式并不多，而且赵宸珏和褚非离都上了汤面而非米饭。 其实赵宸珏交待曹平安按瑾妍想吃的菜随便做上两道即可，还说他和褚非离可不挑食的，圣上这样说，曹平安也相信，可膳房的人可不敢真的随便做上两道，可圣上发了话又不敢做得太多，以免被批铺张浪费，毕竟如今的这圣上甚是简朴，便多加上了几道鲜味上来。 以前瑾妍还总是笑话说天下间皇帝最是好命，瑾妍羡慕的当然不是他至高无上的权利，而是坊间流传，历朝历代的皇帝每顿饭食排场很是惊人，光菜式都是上百来个。如今看来也并非那般奢靡，菜式看着虽精致，倒也不是那些个人间难寻的稀罕之物。 这伺候用膳的排场更是没有外人传那么隆重了，不过是曹平安和小夏子，以及玉荷玉清伺候着，门口有两个宫女和太监候着命而已。 平日里不管谁有幸和赵宸珏吃饭，那都是等赵宸珏举筷先动用了菜式后，旁人才敢吃的，瑾妍此刻没有把赵宸珏当作是皇帝，她以为不过是王玉和褚非离，以及自己一起吃了个便饭，那两人还谈着治理贪吏该用铁血手腕，否则优柔寡断便难以扼杀其劣态。 瑾妍举筷尝了口宫保豆腐，炸得金黄的豆腐和花生米儿裹了酸甜酱，吃起来很是爽滑可口，一点儿也不见油腻，羊排鲜而不膻，只可惜不敢多吃，毕竟她吃了好一阵子的糜粥，可不敢一下子吃太多羊rou。清蒸鲈鱼鲜香可口，瑾妍倒是吃了不少。 玉荷看了看瑾妍，她有些担心，这瑾小姐是太不客气了吧？就算圣上再怎么宠着，该有的规矩总该有的啊。曹平安倒是一脸淡然，笑呵呵地要亲自伺候着瑾妍用膳，不过瑾妍拒绝了，这又不是菜多了，就这么几个还需要人来布菜吗？ “你们两个真是暴殄天物，再不吃我可全吃了。”瑾妍吃了好些鱼后，抬头见两个人还未动筷，便说道。 赵宸珏回过头来，满脸笑意地望着瑾妍，却对曹平安说道：“今日这鲈鱼做的好，吩咐下去有赏。” 玉荷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因为圣上并没有因为瑾小姐的无礼而生气，反而高兴地要赏那御膳房厨子，原因是瑾小姐极爱吃那道鱼。 “陛下，您再这样，膳房的厨子只怕都是富翁了。”褚非离话虽在嘲讽瑾妍，但嘴角却是掩也掩不住的笑意。 瑾妍进宫的这些日子，还是第一次和赵宸珏一起用膳，当然也是第一次流露出了对吃食的喜好，就这两点就足够让赵宸珏高兴地了。 “只要瑾妍吃着好，这世上多几个富人又何妨？”赵宸珏也没了个正形，开起了玩笑。 “瞧吧，就你褚非离爱瞎cao心，人家玉王可是富可敌国的人，还在乎这点小钱？”瑾妍也笑了起来，可是，语毕笑意却又凝在了唇边，自己这是怎么了，他可是当今圣上，不是那个温润若玉的玉王，怎么还能说出这么没规没矩的话呢？ 瑾妍的一句话看似是几个人没有身份的障碍，可事实上反而提醒了那道不能逾越的身份，因为如今在宫里，而不是曾经在三里香简单吃面的几人了。 三个人埋头吃食，各有心思。 饭毕，玉荷搀着瑾妍在院里散步消食，时辰不早了，褚非离该要出宫了，再晚，宫中便要下钥的。 褚非离出去的时候，瑾妍还在院里，她的身子因为伤口的拉扯有些佝偻，玉荷扶着走得极慢，在一株腊梅的旁边绕着圈子。 “褚非离、”瑾妍看到了站在远处的褚非离喊道。 褚非离走近了些，瑾妍张了张口，停顿了好一会儿道：“没事，你早些回去吧。” 褚非离倒是没介意，他又走近了两步道：“我会代你去祭奠翠岫的。” 瑾妍一时间喉干哽，她本来也是要托付他此事的，可是一想到翠岫不过是一个丫头，要他跟翠岫毫无关系的堂堂大将军前去祭奠，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于是住了口。 “我能更过份一点吗？”好一会儿后，瑾妍笑着说道。 “嗯？”褚非离一双明亮地眼一转不转地望着瑾妍。 “城西郊外有一个叫罗禀的车夫为了救我已经惨死，留下了即将分娩的妻子，也不知他的儿子现下是否出世，眼下若有时间你能帮我常去探望吗？”瑾妍喉头哽阻，她咽了又咽，泪终还是流了下来。 “那家人的生活以后定是会无忧的，钱财容易解决，可心中的伤痛不是我们能帮忙的，常去探望不过是在提醒人家那道伤口。”褚非离淡漠地说道。 是啊，柳儿去世的时候，褚非离就说过类似的话，自己的愧疚与同情不过是在对方的伤中撒盐，冷漠对待，对方或许会怨自己，正因为怨，那道血淋淋的伤口反而没那么痛了也不一定呢。 “过些日子，我会去看望她们母子的。”瑾妍虽明白褚非离说的道理，可她终究做不到那么那么淡漠，不管别人怨与不怨，她都要去一试，试图化解那伤痛。 “你且先养伤，在伤好之前其他的休要再提，外面的事我会帮你处理的。”褚非离无奈，只得这样说道。 瑾妍笑笑，看了看渐渐暗下的暮色道：“你，快走吧。” 褚非离什么也没有说，迈着大步在暮色中疾步而去。 因为瑾妍，褚非离和秦漠友好的关系，如今有些水火不容了。 因为褚非离回到京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了慕府，府中上下一片欢愉，因为人人都觉得慕府庶小姐虽然为了避婚而惨遭横祸，可好歹被圣上救了，还带回了宫中，说是名医俱聚在宫中，有利于小姐的伤势，这是何等的殊荣啊，若圣上不是看着皇后或者苏美人的面子，那么慕府是不是又要出一位娘娘了呢？ 褚非离一打听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秦公子来提亲，瑾小姐为了拒婚带着翠岫逃出了慕府，只是可惜在半路上遇到了歹匪，然后不幸中的万幸，遇到了刚巧微访回京的圣上才得以被救。当然这只是众中口中的事实，褚非离当然不会全信，但是他相信事呢的起因是因为秦漠的提亲。 于是，他到了秦府，秦漠虽然难过瑾妍的态度与遭遇，可他却不后悔提亲的事，也不相信瑾妍遇险是个蓄谋的陷阱，两人一主不和便起了争执。 其实，争执倒真不是意见不和，只是两个人的心里都不痛快吧，毕竟双方都在对方身上看到了对瑾妍的在意，便有了一种敌视。褚非离讨厌秦漠毫不尊重瑾妍的心意强行要娶她，秦漠则讨厌褚非离看似刚强冷漠，却在瑾妍的问题上老是懦弱地替他人做了嫁衣。 又过了好些日子，芸娘来了宫中，名义上是来谢恩苏美人的赏赐。 赵宸珏下了朝临近午膳前，特地乘轿去了倚兰殿，而且软轿是直接抬进了殿内院里。 其实这些日子里，瑾妍每日极注重饮食，也总是在院里散步慢走，如今她的步子已经恢得了平常的稳当，只要不剧烈动动或是咳嗽等，伤口都是没一点儿感觉的了。瑾妍便要扮作宫女的样子，随着玉荷她们去伺候圣上而跟芸娘相见，可是赵宸珏坚决不同意，最后瑾妍虽作了宫女打扮，但终究还是跟圣上一起乘了软轿去倚兰殿。 其实就连宫女装扮，赵宸珏也是不同意的，可瑾妍的想法不同，她这样做，不仅是为赵宸珏减少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她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她虽跟赵宸珏之间和缓了许多，可她终还是不原意留在皇宫的，若照赵宸珏的安排，便是她大摇大摆地随在赵宸珏左右，那还有谁看不出来她慕瑾妍就是当今圣上的女人呢？那么她日后出宫还有什么指望呢？ 一时间，后宫诸人，恨得牙痒痒的，毕竟圣上除了到皇后的椒房殿外，这都多久没到后宫里来了，一到后宫却是第一个到刚晋了美人的苏梦依那儿，这也就罢了，毕竟新宠嘛，总归要比旁人不同一些的。 可让众人恨的真正原因还是倚兰殿今日有客人，客人是苏美人的姨母，那苏美人的家世和那个姨母的身份地位，众人早就清楚明了，当然那些出身高贵的人妃嫔们是有些瞧不起她们姨侄俩的。圣上在这个时候去倚兰殿，看样子是要留在倚兰殿用午膳的，圣上去陪她们姨侄俩用膳，这不仅为苏美人撑了腰，更是摆明了圣上的态度啊。 这如何不让后宫众人眼馋心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