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照料
赵宸珏上前接过玉荷手中的药碗,他也不问询张太医,只摆了摆手,玉荷跟玉清只得退下,赵宸珏回头看了看曹平安,曹平安会过意来立即带着众人退出了室内。 自瑾妍回到温室殿,她的身边就绕着太医和宫女,赵宸珏甚至没能静静地近距离看看她,他以为她出了宫便不会再回来了,所以他听到曹平安说瑾小姐回了温室殿时,心中有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可他没有想到回来的瑾妍竟是伤痕累累,如若这是她回到他身边的代价,他宁愿她平安快乐地生活在没有他的天地里。 赵宸珏伸手抚了抚瑾妍额前的乱发,宫女们虽细致地擦洗过瑾妍的脸庞,可她白皙的脸颊上依旧有暂时难以消散的红痕和淤青,像是被打和被刺刮的痕迹,赵宸珏的心一阵紧缩,他多希望陪着瑾妍出宫的那个人能是他而非褚非离,因为她彷徨受苦时,他希望能守在她的身旁,替她苦,替她痛,那么他的心便不会那么痛了。 可是,谁让他是这天下主人呢?有太多太多的事不能随他的心意而行。 赵宸珏端起药碗,泯了一小口棕黑苦涩的药汁,然后埋头在瑾妍的唇间,他的唇纠缠在她的唇齿间,瞬间后他的舌轻启她的贝齿,药汁便缓缓流进了她的喉间。 赵宸珏见这样有效,如法炮制,虽然很慢,但一碗药总算悉数进入了瑾妍的体内。 赵宸珏唤进众人时,药碗已空。 玉清收回空碗时,心中对赵宸珏满是赞叹,因为她没想到高高在上,似不食烟火的圣上,竟能料理好一个不肯喝药的病人。 张太医可就没想那么多,他的病人能喝下去药,他除了些许放心便是开心了。 褚非离可就观察得细致多了,他的眼不止看到了空空的药碗,也看到了瑾妍微微红肿的双唇。 张太医交待了玉荷一定要细心照料瑾妍,因为明日晚膳前,瑾妍若能退了烧,便是平安无大碍了,可若高烧持继,只怕湿毒没祛掉还窜染了其他脏器,如若那般便是凶险万分了。玉荷也明白事态的严重,自是不敢漏听半句,她还细致的问了一些琐碎却重要的注意事项。 张太医交待的细致,对于玉荷的一些问询也不嫌啰嗦,细心交待一番后,便退出了温室殿。 褚非离是随张太医一起告退的,只是张太医去了太医院候着,而他是出了宫回他自己的将军府,那座毫无温情暖意的大宅里。 到傍晚时,成朵成片的雪花停了,却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下雪时空气清爽,倒也不算太冷,可这会一下了雨,地上的雪融得极快,就连空气中也弥漫着潮湿的冷意,若穿了薄靴到外面去走一走,踩在地上就像是赤着脚行走在尖利的冰块上似的,又冷又痛。 温室殿整个大殿偏殿里都铺上了厚厚的朱红地毯,瑾妍居住的偏殿室内炭火烧得极旺,整个室内都暖若初夏。 赵宸珏正是血气方刚时,本是耐寒躁热,加上他心里忧心着瑾妍,坐在桌前处理公文的他显得有些躁乱,一会儿扯扯胸前的衣襟,一会儿端起茶杯,杯中的温茶便被一饮而尽。 玉荷跟曹平安立在一旁,互看了一眼,又同时看了看躺在床榻上悄无声息的瑾妍,她们两人都和赵宸珏一样在忧心着瑾妍的病况。其实温室殿上下跟玉荷的心思无异,只是大多数的人期盼瑾妍好起来,都是因为害怕瑾妍若有个歹差只怕温室殿上下也难逃圣上迁怒责罚。 晚膳时分,玉清在珠帘旁探了探脑袋,曹平安立即看了看埋首公文间的赵宸珏,他双唇微动了动,终是没敢出声相扰。 赵宸珏对宫人虽仁厚但也不失严厉,尤其是关乎国家大事的一些情况,他尤为注重,所以他在批阅奏折公文时,即使再晚,从来也没人敢上前打扰或是劝阻。 其实今日的晚膳比平日里本就晚了些许,加之瑾小姐回温室殿时正是午膳时分,只怕圣上根本就不曾用过午膳,玉荷眼角斜视了眼玉清,轻摆了下头,意思是让玉清退下。 “陛下,已是晚膳时分了,您、”玉清不但没理会玉荷的提示,她反而轻手轻脚进了内室,在桌前福着身子说道。 玉清的话还未说完,曹平安和玉荷早吓得面色大变,两人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赵宸珏自一堆锦帛中抬起头来,看了看脸色渐白却又透着坚毅的玉清,淡淡地说道:“就传进这偏殿吧。” 曹平安很是惊喜,他忙对玉荷使了个眼色,两人麻利地起身准备了食案。 晚膳是玉清吩咐着备的,赵宸珏细微的争躁,玉清都看在了眼里,她觉得瑾小姐这个样子,圣上大抵也是没有什么味口的,于是她便吩咐了膳房备一个汤面,几样小菜,最为普通的盐卷子和一碟黄金乳|酥,唯一的荤菜便是一条清蒸鲈鱼。 因为瑾妍喝了药汤昏睡,赵宸珏便一直埋首在公文中,自然没人敢上前征询曹平安的意思。后来还是玉清想起以往圣上每次回温室殿用膳时,瑾妍吩咐的膳食,圣上都吃得津津有味,玉清想起瑾妍时常说晚膳要吃得清淡些,才容易克化不积在肠胃里。 瑾妍时常在晚膳食汤面,她说冬日里这样吃才最是暖和,而面食又极容易消化。 于是玉清便照着瑾妍平日的喜好备了这些菜食。 汤面的汤水是香浓的高汤,里面加了红的蕃茄,绿葱,青菜,红绿相映,看着倒是养眼,曹平安将面盛进小碗中递到赵宸珏跟前,nongnong的香气中带着微微的酸意,不知是因为饿了,还是因为玉清准备的汤面提味,赵宸珏倒是食了两碗,就连汤水也喝得干干净净。 曹平安不禁抬眼打量玉清,这丫头跟在瑾小姐身旁,除了生活吃食这些沾了些瑾小姐的习气,就连那胆色也跟瑾小姐有几分相似呢。 晚膳后,张太医又来为瑾妍把了脉,他说瑾妍的手脚额头也不似日间那般guntang了,应该是针灸和汤药起了作用。 夜间入睡前,赵宸珏又喂了瑾妍一回汤药,然后他在瑾妍的身旁躺下,定眼望着闭目沉睡的瑾妍,心中竟有了一种踏实的感觉。
在瑾妍还未入宫前,赵宸珏总觉得瑾妍还没重要到可以轻易影响他的心绪,自打上次他亲眼看到血泊中脸色苍白的瑾妍紧闭双目,她毫无声息的样子,让他第一次失态抓狂,心中空落得就似失去了所有一般,也是从那时起他在心中打定主意不再退缩,直面并毫不隐藏他对瑾妍的感情。 一个人若在心中承认了对另一个人的感情,便从此沦陷,全心相系。 赵宸珏伸手抚了下瑾妍微红的脸庞,轻轻说道:“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分开,好吗?” 瑾妍的身子微动了动,迷迷糊糊间口中直说好渴。 赵宸珏立即翻身下榻,倒了一杯温水搁在榻旁的小几上,然后坐在榻上将瑾妍扶起来,瑾妍整个人便靠在了赵宸珏的身上,她依旧双眼紧闭,却在迷迷糊糊中一口一口喝起了杯中的温水。 外间的玉荷跟玉清听到响动,立即来了里间,看到瑾妍偎在赵宸珏的怀中闭目喝着水,玉荷忙要上前伺候,赵宸珏待瑾妍喝光了杯中的水时,便把杯递给了玉荷然后轻摆了摆手。 赵宸珏如何给瑾妍喂的药,玉清想不透,但玉荷约摸还是知道几分的,所以她见到圣上这般细心照料着瑾妍倒也不觉得奇怪。 一整个夜里,瑾妍不停地嚷着喝水,赵宸珏料理了好几回,根本没办法合眼入睡。 玉荷不禁有些担心,毕竟圣上是要去早朝的,总不能为了照料瑾妍而误了休眠从而影响政事吧?玉荷可没玉清那个胆去阻扰圣上正在做的事。 “陛下,服伺瑾主子这些事还是交给奴婢们,您明日还要早朝呢,趁还有些时辰,您也合眼休息一会儿吧。”玉荷正在想办法如何委婉地从圣上手中接过照料瑾小姐的活时,玉清却趁瑾妍再次喝了水躺下休息的空儿,她跪在地上恳切地说道。 赵宸珏抬眼看了眼玉清,他跟上一次一样没有因为玉清对他的阻扰而发怒,并极为难得地淡淡开口说道:“朕不困,你们下去吧。” 玉荷张了张嘴,想说的话终是咽了回去,她转身跟着起身的玉清一同退出了内室。 其实玉荷最担心的事还是赵宸珏若没休息好,误了正事,只怕前朝的人稍查上一查便能知道是因为瑾小姐的原因了,那么日后整个未央宫只怕也不会有瑾小姐的立足之地了。就算圣上打足精神没落下一丝政事,可若被太后或者皇后知晓了,圣上一整夜照料着瑾小姐不曾合眼,别说温室殿上下的宫人们要接受责罚,只怕连带着瑾小姐也是要吃些苦头了。 玉清就没玉荷想得那么宽远了,她只觉瑾妍若知道圣上为照料她而彻夜不眠该要心疼的了,所以她这般只是在做一件让瑾小姐开心的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