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咸阳辩合（三十一）点到为止

    端木璟说完之后，等着公子扶苏的裁断，自然的也偷偷看了在旁边的韩回，韩回正拨弄着手中的茶碗，看来是知道端木璟会说话一样一番话了。

    公子扶苏对端木璟也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但是说出这样一番话，不得不承认，的确是很会钻空子，虽然有取巧的意思，却得了人心。

    席次底下的闻人非仍旧是在自己的竹简上写着什么，唯有一词映在了上面，闻人非填好了笔墨，忽然再去看端木璟，的确清新秀丽，玉面鬼才，名副其实。

    你到底是给了我一个堪称完美的答案！

    公子扶苏看了看末座的韩回，拍了拍手以示赞赏，“不错，虽然取巧了，到底还是有些谋略见识”。

    赞赏完了端木璟，长公子也没有忘记还在地上跪着的沐千寻三人，道:“你们都起来吧，各位所提出来的观点，实乃各有千秋，这一局，就算是平局”。

    平局？

    不光是端木璟，底下的人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一局会是平局。之前第一局诡辩的时候。端木璟虽然插手了墨家荆池与名家公孙冉的辩合，但是荆池到了在之前就略胜一筹，因此判定为墨家赢得了第一局辩合。

    可是这第二局的局面是有些相似于第一局的。

    在这一局中，仔细分析一下。王允提出的游说之说，到底是有些浅薄了。因为考量天下局势，纵横家在这里明显有些吃亏，所谓捭阖之策，恐怕有些不适用。

    而墨家沐千寻所提出来的，关于用攻城器械助力“取四海”虽然有用，可是总归要有具体实施的人吧？算来算去，到底还是兵家赵佗，略胜了一筹。

    可惜的是，这个赵佗看不懂公子扶苏的神色，明明知道长公子不喜欢流血，也不喜欢打仗，偏偏说地还理直气壮，像端木璟一样是会死么？

    如此一来，兵家略胜一筹。端木璟虽然说出了实话，却是公子扶苏府上的人，长公子没道理偏袒，赢面上兵家的赵佗是要大一些的，到底是架不住长公子的心思，判定了这一局为平局。

    不过，长公子并没有追究墨家沐千寻言武安君白起的禁忌，想来也是打算通过平局的事情就这样带过了。

    公子扶苏温良，不愿意追究，韩回将这些看在眼里，心道，到底还是太心软了一些。

    端木璟本以为，这一场辩合就算是完了。

    她这边虽然取巧，到底是答了公子扶苏提出的问题，同时这一局平局，恐怕才是自己最想要看到的局面。

    王允和墨家，这都是同自己有交情的，要是胜利的是这沐千寻和王允两人之间，反而让她不知道如何是好，若是兵家赵佗赢，自然更让心里面不是滋味。

    然而平局谁都是不输不赢的，谁也没有驳；了谁的面子，如此一来倒是很好。并且墨家是执意要赢的，之前赢了一场，现在又平局了一场，现在的局面，也算是有利。

    分析完，端木璟安然地接受了公子扶苏的裁夺。王允虽然不是同诸子十二家的人一起，但是他言说“合纵连横”的游说，就足以见得其有意从为纵横一派，不过应该不是师出鬼谷，不然如何显得籍籍无名。

    想来公子扶苏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这些人是一个不少地可为俊杰了。

    这个名为赵佗的人端木璟一时之间不清楚，不过王允没有多少去处，必然是跟随公子扶苏左右，如此，端木璟对这个人，心中也算有自己的一丝安慰，毕竟是有了去处不是。

    想到当初自己因为要去到咸阳城中，一路困顿遇到了同样没有好到哪里去的王允，如今见到这人有了去处，心中到底是百感交集。

    端木璟以为到了这里就算是过了，公子扶苏安排也安排了，赏也赏了，自己也乐得要进入席次，心里还在偷着乐感谢韩回，哪里知道又有了情况。

    蒙恬从端木璟说出了“上兵伐谋”之后就已经开始彻底关注着这个人了，要是不问些什么，反而显得他这兵家都是些不得意的人物。

    “之前就听闻端木小兄弟精通百家学说，不想果然这兵家谋略一事也有些见地。”蒙恬做于公子扶苏下首，正襟端坐着，端木璟听闻了这话，总觉得有些不妙。

    这是要为难自己的意思？

    她这么一想就下意识地看了韩回，哪里知道她的这个动作被好些人看在了眼里。

    顺着她的视线，自然的看到了韩回。

    很多人都是在端木璟目光的指引下看到的韩回。端木璟觉着不妙韩回倒是端坐着什么都没有说，仍旧是浅浅的笑意，让好些人注意到这个人。

    蒙恬等人作为辩合第一局的后来者，自然不会注意到。在他们来之前，韩回是在公子扶苏的下首的，也就是身份之尊贵在公子扶苏之下，与蒙毅齐平，而又在章邯之上。

    但是从一开始就参与了辩合的诸子十二家的人却明白，韩回的身份是一个很微妙的境地。现在端木璟是这辩合场中最大的黑马，尚且在将军蒙恬有文化的势头的情况下看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男子，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

    很多人注意到了韩回，韩回则只是轻轻摩挲着自己手中的茶碗，没有看众人。众人见没有什么异常，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只在心中计较着。

    唯有一个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挪开看韩回的目光，这人就是赵高。

    公子扶苏在两场辩合的开始都曾经用眼神示意过韩回，显然是足够尊敬这个人的，这个人的身份，又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端木璟之前收回自己看韩回的目光之后就发现了众人对韩回的打量，只道自己让这些人起疑了，不过韩回作为公子扶苏的谋士，应该也不至于有意避开，当下抛开来，认真对待大将军蒙恬要说的话。

    “蒙将军谬赞，端木璟不敢当。”

    自己就是个半壶水响叮咚的，在真正用兵如神的将军面前，不敢有过多造次。不过该有的骄傲一分也没少。

    “敢不敢当，我只问你个问题，你答就是了。”蒙恬不是韩回，韩回每说一句话眸子中带着的尽是温良和笑意，分外好看。蒙恬眼中，都是犀利，同鹰眼一样，端木璟在这位帝国将军面前还是有些心虚，而这种心虚又有些莫名其妙。

    “你既然说了这取四海，那不知道，如果是北方匈奴逼境，扰乱民众。但是如果派军队阻止，匈奴却马上逃走，没有踪迹可寻，这又该怎么办？”

    蒙恬的话问得很现实，端木璟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就知道这是真的有询问她的意思。

    关于这个，其实之前就有人有疑惑了。在帝国还没有统一之前，匈奴犯境的事情也时有发生。前几代君王都曾派兵抵御，可惜就像蒙恬说的那样，匈奴在军队一开打就打，打不过就跑。没有那么多兵力给边关调配的时候匈奴就又从另一个口子开始打，烧杀抢掠之后又不见了踪影。

    可以说，这个问题从前困扰着六国现在帝国一统之后也只是把从前六国要面对的难题还给了帝国，如此，将军蒙恬问的问题很是关键。

    端木璟心中一琢磨分析，很快唇齿相启，缓缓答着，“北边匈奴之事，在旧国时就有修建长城以为边关防御——”

    她这边还没有说完，可惜韩回就好像早已经看破了自己心中所想，冲着端木轻微摇了摇头，端木璟初初有些不解，之后马上明白过来。

    这防御工事本来就是先秦就已经存在了，然而匈奴迫近，蒙恬这个时候还并没有率军讨伐，自己如果回答了，这种想法，只怕多此一举还有惹人怀疑的意思。

    想到这些，端木璟随即只又说，“想来大将军已经知道如何抵御匈奴的办法，草民失言”。

    端木璟太小心翼翼了，韩回也太小心翼翼。她只是说了一句旧时的防御攻城蒙恬就知道端木璟的答案是什么了。心中却道，虽然人是谨小慎微了些，不过到底还是将自己心中最满意的答案说出啦了。

    蒙恬朗声一笑，倒是没有看错人。

    端木璟想着这样总该是完了吧，但是蒙恬却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仍旧又追问道:“这修建防御军事的确是历来就有，那我再问你，你以为，这修建防御军事，民生正号需要得到修养，怎样在军事徭役和民众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

    这这这？

    端木璟心中一愣，这可不就是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

    蒙恬无论如何是帝国的忠良，任何的考量都是心系帝国和长公子，蒙恬这话，也算是问出了长公子心中所想，毕竟才一统的六国，军事徭役是不应该太重的。

    这话？

    这是算替公子扶苏在问出口的？

    端木璟看一眼公子扶苏，她自己也没有想到，素来是以征战闻名的将军蒙恬竟十分细致，处处都在为长公子做着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