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计较，商贾之人

    端木璟走到二十三人中间，双方各不说话，尤其这些人，更只是拿眼瞧着她。不过拿眼瞧端木璟的也各有不同，譬如站在端木璟最左边的那人，虽然没有说话，然而双眼带笑，显然性子比较跳脱，同端木璟必然是一类人，又比如在端木璟身后那个胖子，这胖子一眼就可以看出是个暴发富的形象，端木璟送四个字乃是中年油腻。

    这中间自然有儒商，有看好戏的，也有沉默寡言的人。这许多人各有不同，不过端木璟倒是看到一个共同的现象，那就是基本都在冷眼旁观，看自己好戏，这些人不是巴清，断然没有信服自己的理由。

    试问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说接手就接手了巴清的产业，任你是谁恐怕都说不过去。

    所谓无形之间的压制端木璟在辩合之中看得不少，也有先发制人的，也有后来居上的。现在这二十三人，每人都等着端木璟说话，显然就是让她处于一种被动的地位。

    这是谁先说话谁就输了？

    端木璟觉着实在是不能够明白他们这些人到底是要做什么来着，既然是这样，那她倒是想要试一下究竟谁没有把持得住。

    同往常一样，端木璟像是入了无人之境，也不看这些人，径直走到平日里看书的地方，挑了灯芯点上灯，不说一句话看着自己的书。

    平日里就知道贫嘴，书看得少，这些东西如今等到巴清真正走了，端木璟才认真了起来。不过在这些人面前做做样子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关系。

    这二十三人原本就是遵照了巴清的嘱咐是要来咸阳看一看新的主子的，自然也有考验端木璟一番的意思，如果端木璟过不了他们这一关，不能够得到承认，巴清说地再多也是白费，大不了就是巴清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商业帝国就此溃于一旦。

    可是，所有人都没有想过他们还没给端木璟一个下马威呢，端木璟自己却跟没有瞧见他们似的。巴清看中的人，到底是不走寻常路的。

    这也就是端木璟，换了十个人来也未必就会有这样的情况出来。

    由于端木璟的这个举措，这些人自然不可能再如此等着。其中一个在端木璟眼中看起来颇为圆滑世故的商人道:“原以为夫人乃是有自己的苦衷才不得已想要找个继承人，如此看来，你倒是有些意思？”

    说话这么没礼貌？

    端木璟却不知道自己是有个什么意思了，仍旧是没有回话。那人也没有想过端木璟居然这样不给面子把人丢在这里，其余二十二位同僚可都看在眼里的，他自然不能示弱，不然就输于人前了。

    那人上前，正要推端木璟。端木璟武功再如何不济好歹也是练过的，那人要推，避开也绰绰有余，身法倒是让人好一阵艳羡，端木璟的身姿太过轻灵，就像是一只燕子一般。

    见他算是沉不住气了，端木璟才将手中的竹简收回了桌案上，语调之间轻轻出了一句:“原来巴清前辈因为可以让我引领的人，也不过如此？”

    她这话一出，自然吸引他人眼球。刚才正要推端木璟而被她躲开的那人知道的是有所指，直接问她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心中冷笑，如此理直气壮，倒像是有备而来了，不就是觉得自己名不副实，所以心中虽然尊重巴清前辈的决定，难保什么时候前辈走了，这些人唯恐不掀翻了天。所谓利益二字，原本就是如此，商贾之人，自然比之旁人多了这许多心眼儿。

    可惜，你纵然张良计，安知她就没有过墙梯了么？

    端木璟也不说破，直接往下摊牌。她刚才已经起身，现在走到这二十三人中间，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观各位形貌必然都是长于端木璟的，先在这里见过。”

    该有的规矩自然不能够少，端木璟也可以做出这礼节有度的样子，安知不是之后要发难？

    行过了礼，众人只当端木璟还当他们这些人是长辈，心中倒是分外受用地很，却不知道她接下来的话才让这些人简直想要一口老血喷出来！

    “既然是已经见过了，那我们也开门见山说清楚好了。此番你们来，无非是为着我不能够胜任巴清前辈。前辈乃是女中巾帼、一代大商，比之男子尚且还要多的是聪明才智，端木璟自认巴清前辈在下只能望其项背、努力追赶而已，然则各位又有何资格以为我不能够胜任？”

    她的话先礼后兵，如今更是句句带刺，这二十三人却不动静，看端木璟要说些什么。

    “我虽不认识你们，却也知道，这当中哪些人盈利，哪些人亏损，记得清清楚楚。”

    “不知道你们谁是主营客栈的廖为？一间客栈分布极广，又涉及餐饮，本来该是牟取暴利的地方，可是我观你上报进账，多有散用支出，支出又多用作店内用度，可见得平日并没有多加管辖，乃是自己治帐尚有不足，平白添了去多他用的地方，于牟利又无任何益处。”

    端木璟停顿了片刻，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且不说，只说说账上绢帛输出，乃是管氏，倒是名不副实，管？只看这账上，全然没有半点儿看出管的意思了。你可知反季营销固然是好，偏又多了许多影响的因素？只去岁冬至收售冬衣布匹，不从进账中做打算，何苦？”

    ……

    她说地多了，自己索性坐下来，一一点评着。其实这些人本来已经做得非常不错，然则经商之道，端木璟和巴清自小是经历多了的。

    中国人的经商，便是蝇头小利、时机选取都需得要义，真跟他们比起来，探索地少，反倒是一些经验之谈不如端木璟了，所以端木璟才能够说地这般头头是道的。

    然而自己这一说，少不得让这室内的二十三人生出多少心思来，看端木璟也另有不同。有些被端木璟指出账中有错或者经营不当的地方，自然羞愤地很，原以为端木璟是必然看不出来的，哪里知道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说出来。

    不过其中也有不服气的，那就是这当中的儒商！

    巴清前辈同端木璟本是思想前卫的，虽然有着士农工商一说，却是读书经商两两不误，并且尤为器重经商的人读书，对儒商这一块儿格外厚爱。

    端木璟倒是之前看账本的时候略微看过这儒商的账本，不说其他，只有其中一人，颇为自傲。巴清这二十三人之中，可为儒商的人本来也是不在少数的，这一个人却比这些人还要自视甚高，将端木璟这等从中取巧的人瞧不上眼，面上之清高倒是一目了然的。

    不过人虽然是清高自傲了一点儿，胜在做生意的确算得上是一块儿材料，就是盈利治理也比其他人多用心些，自然的是每日里又轻松又逍遥，更添了儒雅的风度。

    如今端木璟在巴清此处捡了这大半个便宜，那人自然心中还是有所不满的，面上没有显露出来。

    端木璟分明是知道，这二十三人之中，多半的人因着自己刚才的那些话行迹上难免会有所收敛。就算不会，也总不当端木璟是个废人。

    可这儒商模样的人，却不一定这样想哩！

    倘若这个人不能制服，自己在这些人中的威望也不过与之比肩，而亲昵尚且少了几分，终究不是正统。

    她既然要对这些人动手，留这一个，自是没有益处的。

    所谓打一下给一个枣。思及此，端木璟话锋一转。刚才本来是在就着账本上的事情一一列举他们的不足之处，少不得还是要好言劝慰几句，又道:“所谓人谁无过，这些事情以后只要再稍加提携必然能够避免，各位先生那是巴清前辈亲自带出来的，端木璟不过是一晚辈，尚且不该多这些口舌，若有说地不对的地方，你们也只千万别介怀，当做不是我说的也就罢了。”

    她自己虽然是这样说，然而心中却又道，这样一说，倒觉得自己好生作伪！

    罢了罢了，这人生在世，可不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只不过，有件事情，我端木璟自知从此以后便不再是外人，就算是晚辈也应该提上几句。”

    这方才是切入正题了！

    “却不知道你们当中谁是温华温飞卿？”

    华本是其名，飞卿乃是这人的字。

    端木璟问地要紧，那些人本是又有些开始忌惮着端木璟，她这么一问，少不得拿眼睛瞧着他们中的一个弱冠书生，果是做了儒生打扮，好不快意潇洒、玉树临风的模样。

    只观察他们的神色，端木璟就知道乃是这些人不知道这温飞卿究竟做了什么事情，让端木璟需要特别问及。

    端木璟寻着这些人的目光看去，果见得是自己之前进来就放在眼中的弱冠男子，果然是清高自傲的很，可惜她自然有自己的办法。

    “你就是温飞卿？”

    她眉目上挑，只作出一番打量轻视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