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No.1020（三）
舒乔奋力向楼顶跑去，躲避着黑色兜帽的追杀。 “该死，那些仓库看守都死绝了吗？怎么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挡一下！” 寄希望于别人的援手不是值得称道的事，舒乔并没有把这个想法放在心中太久。他心里清楚得很，假如现在还有仓库看守看着的话，一定也是抱着两人相斗两败俱伤，好坐收渔利的打算。 至于他们是否有想到黑色兜帽杀舒乔之后会不会有余力杀了他们？这么有深度的道理，还是不要奢望这些家伙会理解了。 七层的小楼，在舒乔的全力攀爬之下转眼就到了楼顶，当舒乔气喘吁吁地推开通往天台的那扇锈迹斑斑的大门时，心中还不敢相信这么快就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那块暗蓝色的夜空在他眼中仿佛深夜里的海面一般，令人心底冰冷。 身后传来黑色兜帽那沉重而又急促的脚步声，舒乔一边在不大的天台上四处奔跑查看，一边念头急转，苦苦思索着摆脱追杀的良方。 在用手雷灭了黑色兜帽的计划宣告失败后，舒乔只能暂求避退，此时所有的仓库看守都已被制，那道拥有C级警报系统、达到军方标准的仓库大门大敞大开，无人把守，舒乔冲进去后立马选择了一栋距离最近的楼房，用超频微波刃劈开门锁后，却发现这只是一个废弃的宿舍楼，所有房间都空空如也，甚至连一把消防斧都没有。 蒙马特仓库在建立之后也曾经历过发展和扩建，这栋宿舍楼是蒙马特仓库建立伊始时的临时宿舍，已经服役了十多年，是该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了。原本的计划是在明天开春后将它拆除，里边的东西早在三个月前就已经搬空，空空荡荡的竟没有一个藏身之所。 黑色兜帽已经追到不远处，此时退出去再找地方已来不及，舒乔只好咬牙往楼上奔去，不料七层的小楼压根没有多少逃蹿的空间，转眼已来到楼顶。 空荡荡的天台上，舒乔听着黑色兜帽那渐渐临近的脚步声，心急如焚。 蒙马特仓库地处西郊，占地广阔，充分执行了楼间距不得低于25米的标准，整个四围根本就没有可供转移的建筑。舒乔若有心跳到其他楼房里做个超级飞人，恐怕还没跳到一半，就摔成了一个死人。 舒乔跑到西面，手扶着女儿墙气喘吁吁。 忽然他眼前一亮，一抹额头的汗珠，把超频微波刃塞进左边靴子里，撑着女儿墙翻身一跃，竟是跳到了围墙的外头！ “那小子不要命了？”远处，几个窥视着情形伺机而动的仓库看守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喃喃道。 “不。”有人高声叫道，“你看！” 迷蒙的夜色中，可以看见舒乔的身影正依附在宿舍楼的外墙上飞快下坠，如同蜘蛛侠一般。 “见鬼，他找到了消防梯！我就说该把那个鬼东西拆掉的！” 居然是舒乔碰巧找到了消防梯，找到了一条逃生之路！ “哼，他会爬楼梯又怎么样？”一个沙哑的声音低声道，“探照灯！让我们给他找点麻烦！” 一道强光从塔楼上霍然照下，正打在舒乔的身上。舒乔手上一滑，差点掉下楼去。 塔楼之上，一个穿着灰色制服的年轻人战战兢兢地cao纵着探照灯，不时偷偷瞄一眼躺在角落的那具尸体，又迅速地眯上眼睛。 “叔叔……我要为你报仇！我一定要……” “咻！” 饱含恨意的声音从年轻人的喉间传来，却又戛然而止。 他缓缓地松开了手，砰地一声砸在了地上。 鲜血从额头中央的血洞汩汩流出，一颗子弹穿过了他的头颅，收割了这条年轻的生命。 “咻咻咻！” 一连三发子弹击中探照灯的凹面镜，强大的光源顿时熄灭。 旧宿舍楼的天台上，黑色兜帽缓缓闭上了嘴。 “怎么回事？” “小五被杀了！”有人捂着通讯器叫道。 “是那个改造人！” “怎么可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是在帮他！”沙哑的声音愕然道。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 消防梯上，舒乔手脚交替飞快地往下爬去。 虽然不明白探照灯为什么突然亮起又突然熄灭，但黑暗总归是给了他最好的掩护，此时他距离地面还有三层楼，不过十二米左右的距离。 “人品爆表，运气超好……”一边在心中默念着转运四字经一边飞速下撤，此时的舒乔不得不怀疑自己或许真的是受了眷顾。 这个消防梯，出现的太他妈及时了！ 虽然锈迹斑斑摇摇欲坠，细长的铁条硌得他手心生疼，但这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又下了一层楼，与地面的距离再度被缩短，只有八米！ 一阵剧烈的震动突然自上而下传递而来，整副消防梯仿佛变成了狂舞的蛇身一般，几欲从舒乔的手中脱离而去。 “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 还没容舒乔细想，消防梯突然平静下来，而后……向着地面倒去。 “我干……” 黑色兜帽一脚踢断消防梯在天台上的焊接点，然后像是在塔楼上那样纵身一跃，跳下楼来。 这个下楼的方式，可比舒乔潇洒快捷多了！ 舒乔双手抓紧消防梯的两边，双脚蹬在踏脚的铁条上，猛然一个转身，兜到了消防梯的后头继续往下坠去。这样虽不能阻止下坠之势，但好歹不会在落地时被消防梯砸伤。 “砰！” 二十来米长的消防梯在空中弯成了弧形，一端立在地面，另一端砸在了大门上。 舒乔双脚一滑，整个人从梯洞里钻了下去，双手一松，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黑色兜帽就在不远处，兜帽已经重新罩在了头上，舒乔始终没有看清他的模样。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机械的语调响起，黑色兜帽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攻击他。 舒乔摇头苦笑。 远远地看见两人没有第一时间生死搏斗，而是静静地相对站立着，幸存的十几个仓库看守们都揪起了一颗心。 难道，那个最坏的猜测是真的，这两人有着同样的目的所以暂时放弃冲突了？ 人一紧张就容易心中有鬼，黑色兜帽的身影在迷茫的夜色中并不清晰，仓库看守们却仿佛看到了他时不时转过头来盯着他们的模样。 “我不要死啊……”有人忍不住哭道。 这世间比蒙马特仓库坚固得多的堡垒都曾被攻破，他们之前一直能够安然无恙，甚至成为莲华城附近费用最高的保全仓库，是因为比他们强大的势力不屑于去对付他们，像黑色兜帽这样强大的改造人没有注意到他们。 而今天，好日子终于到头了。 “啪！” 一记耳光响起，抽得那个胆小鬼登时晕死过去。所有人都吸了一口凉气。 “哭有个毛用！不想死就都跟我来！”沙哑的声音喝道 “杀！”沙哑的声音低声咆哮着，拔出佩枪当先冲了上去。又有三四人紧跟着他冲了出去。 剩下的仓库看守对视一眼，咬了咬牙，拔出佩枪跟了上去。 “去死吧！”沙哑的声音低吼着扣下了扳机。 普型武器声音大威力小，寂静的夜空顿时充斥着巨大的枪鸣。 舒乔见机不妙赶紧躲了起来，子弹全都打在了黑色兜帽的身上，然而普型武器又怎么能对他产生作用呢？ 枪响过后，黑色兜帽转过脸来，众人心中顿时咯噔一声，赶紧停下脚步连连后退。 “咻！” 尖锐的破空之音像是来自地狱的召唤，一声轻鸣便有一个人应声而倒，眼睁睁看着一个个活人转眼变成了尸体，实在会让人对生命的意义产生怀疑。 “够了！也不用全部这样杀光吧！”舒乔喊道。 黑色兜帽闭上了嘴。舒乔一愣，没想到他居然会听自己的话。 “立刻离开！”舒乔尝试着喊道。 这回黑色兜帽没有再理他，完全把他当作了空气。 “果然我还是太幼稚太天真……”舒乔自嘲地一笑。 “不要杀我啊！我投降！我投降！”有几个滑头的仓库看守把同伴的身体当作了防弹衣，此时见黑色兜帽停止射击，以为有一线生机，连忙扑通跪倒。 “真丢爷们的脸。” 舒乔有些后悔喊那一嗓子了。身为战士，他最反感的就是投降胆怯这种事。在他看来，战死反倒是种光荣的解脱。 只不过身在这个时代，又有谁能保持纯真。不久的将来，当舒乔在星河里征战时，也曾为了战胜对手而妥协过，这个就是后话了。 黑色兜帽并没有因为对手的软弱而手下留情，身影一闪，已如魅影般掠至四人面前，像是对李立那样一拳一个全都打爆了脑袋。 “这家伙真是恶心。” 杀死了所有的仓库看守后，黑色兜帽身影一掠，奔向舒乔。 舒乔伸手一摸，超频微波刃已然在手。没想到黑色兜帽却突然停了下来。 “不要、杀我……” “嗯？”舒乔眯起眼睛，讶异地看着他。 说起来，这家伙真是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呢。究竟是什么时候和他碰见过呢？然而舒乔思来想去，也不记得自己曾经跟改造人打过交道，尤其是有自主情感、脑子又这么灵光的。 联合军部在黑狱区派驻特战队二十多年，轮换部队共有七千多人次，其中阵亡一千多人。在这七千多人里，没有一个是改造人。联合政府终究要顾及民众的感受，不能大张旗鼓地对着自己人掉转枪口。让舆论的浪潮波及政局，进而影响到前线作战，这可不是那些豪门家族愿意看到的。 眼前的这个改造人，到底为什么会让自己有熟悉的感觉呢？ “不要、杀我，长官，请你……” 机械的声音响在舒乔的耳际，仿佛炸响了一道惊雷。 “你究竟是谁？” “长官，请你、不要……” “我不会杀你。”舒乔打断他的话道，“快告诉我你是谁！” “长官、不记得、我……”机械的声音蕴含着一丝黯然，这回舒乔不再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不禁一阵苦笑。 就算你曾是我的部下，现在变成了这副样子，又让我怎么认得出你来？ 舒乔正打算继续追问，黑色兜帽却突然抬手制止了他。 黑色兜帽的大脑里，一阵细若蚊蚋的电流声响起。 “1020号？我是820号，你那边情况如何？”语调平板生硬，正是蓝色兜帽的声音。 改造人的身体加载了特殊的微波信号接收装置，能够接收同伴发射的讯息并传递给大脑，就像古代小说中的精神传递一般。舒乔无法听到两人的交谈，反而对黑色兜帽突然一动不动感到纳闷。 “我是1020号，情况不如意，舒乔已离去，我现在过去你们那边。” “请你尽快，我们遇到了抵抗，他们之中有个人很难对付，我受了伤，920号正在勉强支撑。” “收到，马上赶到。” 1020号转身离去，舒乔见他一声招呼都不打转身便走，心里越发奇怪。 “喂，你到底是什么人？留下个名字！” “长官，你、要的东西、在、四号楼，东南、方向。” 1020号头也不回，脚下一道火焰喷出，人如流星般转眼消失。 “妈的，还真有火箭……” 改造人的头脑，终究是有些笨拙。 “四号楼吗？” 眼见追赶不上，舒乔停下了脚步，琢磨着他的话。 霍然转身，舒乔向着东南奔去。 这一回，再没有仓库的看守阻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