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那倒不至于，就是你知道老人家的病啊都是些杂七杂八的，要说严重倒不至于。就是花费多些，只不过那老人家一生都奉献在了孤儿院，哪里还有多余的钱来看病。总是拖拖拖的，早些还好，久了就会有大毛病了。”司机师傅也是深有感触的说道，“我母亲就是这样，还好后来送的及时啊，不然啊….” 赵清菡在听到不严重之后便松了口气，但是这心却是提着的。 “师傅，您知道那位老人家现在在哪儿吗？” “这个倒不是很清楚了，我还是听我母亲说的，我母亲就是那边的人。后来我把母亲接回来之后，母亲也没怎么回去了，消息也就断了。只偶尔我母亲跟原来的老邻居老姐妹儿打电话的时候能知道点。”司机师傅踩了刹车，然后道：“小姐，到了。一共67块。” 赵清菡付了钱下车，对热心的司机师傅说了谢谢，然后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孤儿院走去。 那师傅看着赵清菡的背影，很是感叹了一番“哎….现在像这姑娘一般的人少了，全是些认钱不认人的。哎…..这世道哟….”看不出来，实际师傅还是个隐藏的愤青呢。 而提着东西已经走远的赵清菡则是不清楚司机师傅的感慨。赵清菡越来越靠近孤儿院，心中也随着孤儿院的靠近而忐忑不安，将心中想好的说辞再在心中过了一遍之后，赵清菡才感觉底气足了那么一点。随即又苦笑的摇头想，回自己家居然还要找借口和说辞，这天底下大概只有她一个人了吧。 “jiejie你找谁？”此时正是小学放学的时候，放学回来的几个孩子在见到站在院门口的赵清菡后，便上来询问一番，大抵都以为这个漂亮的jiejie是迷路了。 赵清菡低头看着小小的孩子们，心中柔软，声音不自觉的就放柔了：“jiejie来找林阿姨，你知道林阿姨在哪儿吗？” “jiejie是知道林阿姨生病了，所以来看林阿姨的吗？” “是的，你能告诉jiejie林阿姨在哪儿吗？” “林阿姨在屋里，jiejie，您跟我来吧，我带您去找林阿姨。”那小孩儿说着便开了门，带着赵清菡走了进去。 赵清菡看着熟悉的院子，心中五味杂陈，再想想自己的不孝，差点就要见不到两位阿姨了，眼泪便溢了满眶。 那个带赵清菡回来的孩子，哆哆哆的朝着大厨房跑去，嘴里还喊着：“婉阿姨，有个漂亮的大jiejie来看林阿姨了。” 厨房里正在做饭的婉阿姨听到声音之后，接住了因为跑得太快而绊住脚要摔倒的孩子，随即故作生气的样子说道：“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跑不要跑，当心摔着了。”说了一通之后，才问道：“那个大jiejie在哪里？” “大jiejie在院子里，还带了好多东西来。”原本被数落的有些沮丧的小孩儿听到婉阿姨的问话后又恢复了生龙活虎的样子。 赵清菡默默的看着，这些孩子都被两位阿姨教的很好，不管是待人接物，但是性格方面。这些孩子在两位阿姨的教导下，没有生出不好的心思，也没有因为自己是孤儿而厌世，反而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昭示着小孩子的单纯。 婉阿姨随着之前跑走的那孩子从大厨房里走了出来，在婉阿姨看来，来的定是因为很多原因很久没有回来的孩子。但是当看到那个亭亭玉立的人之后，婉阿姨便知道自己的想法是错的。这个姑娘一看的就是生活的极好的，根本不是这个孤儿院出去的孩子，但是对方却知道林姐。婉阿姨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不该带这个孩子去见林姐。 “这位小姐？不知道您是？”婉阿姨有些促狭的开口询问，看来婉阿姨很少接触像她这般的人，所以才这般局促。 “婉阿姨是吗？我是杜云的朋友，我是赵清菡。我之前一直在国外，最近才回国。我听说了杜云的事，但是当时我人在国外，又恰好抽不出时间，所以才来的有些晚了。”赵清菡先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虽然她知道再次提起杜云会让婉阿姨伤心，但是她没有别的办法。 “赵小姐是吗？您真是有心了，还记得小云。谢谢您。”说完之后才现赵清菡两手的东西，而且还一直站在院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对不住啊，赵小姐，您看您看这么久也没让您喝杯水，坐下歇会儿。虎子，去给这位jiejie端个凳子来。”最后这句话俨然是对之前那个和赵清菡搭话的人说的。 赵清菡连忙推脱不用，然后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我第一次来，也不知道买点什么好，就买了些日常的用品，希望您不要介意。” 婉阿姨连忙推说不要不要，在赵清菡的再三劝说下才收下了赵清菡买来的东西。“您看真是让您破费了，您第一次来还买这么多东西。” “这是应该的，对了，林阿姨在吗？我听说林阿姨生病了，怎么没去医院看看呢？”赵清菡将话题转正，眼中划过几不可见的寂寥和哀伤。 婉阿姨听到赵清菡的话后，明显的心情变的低落了，见赵清菡还在等着她回答，便也好叹了口气，将事情徐徐道来。原来林阿姨自从杜云出事之后心情便不好，众人也都想尽办法劝了，但是收效甚微。终于有一天林阿姨变得和之前差不多了，虽然没有和原来一样，但是也没有再伤心了。众人只当林阿姨是真的走出来，却不想老人家只是装作没事的样子，心中却仍伤心着，这一来二去的时间久了，便郁结于心了。加上之前林阿姨不小心又着了凉，这病才了出来。说起来其实都不是什么大病，但是老人家的病就是耗钱耗时间，林阿姨又不愿意长时间的去医院，只得买了药回来吃。老人家又不是个喜欢吃药的，众人为了这事真真是愁了好长的一段时间。 “…..后来我就说，你这样小云在天上看到都会不安心的，林姐这才慢慢的开始吃药，病才有了些好转。只是这病虽然好了，但是林姐这心情却是一点都没有好。俗话都说‘心病得需心药医’，但是林姐这心药我去哪里找啊，小云她都已经….”婉阿姨说着说着也开始哽咽起来。想来婉阿姨心中也是痛的，这是这院里还有大大小小那么多孩子需要照顾，林阿姨已经病倒了，她若是再病倒了这院里的孩子要怎么办？“还好，孩子们都是省心的，帮我做了不少的活，也帮忙照顾林姐，否则我一个一只脚迈进棺材的老婆子怎么顾的过来。” 赵清菡听后，心中的后悔更甚，她以为她将那些钱财留给两位两人就算了尽了孝了，却原来她的死一只都是两位老人心中的伤。而现在她站在了老人面前，却连一个拥抱都不能给，这世间还真是造化弄人。 “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想，杜云泉下有知也不希望林阿姨因为她而伤心，更何况是伤了身子。婉阿姨，您带我去看看林阿姨吧。”赵清菡提议道。 婉阿姨收拾了情绪，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嗨….你看我，光顾着说了，都没说带你去见见林姐。林姐住这里，赵小姐您跟我来吧。” “婉阿姨您叫我清菡就是，我是杜云的朋友，您和林阿姨都是杜云的长辈，也就是我的长辈。您这让会让我良心不安的。”赵清菡不希望婉阿姨用生疏的语气称呼她，但是现在她能够用的也只有死去的“杜云”的身份。 “这不太好吧？”婉阿姨明显很是迟疑。 “没什么不好的，我和杜云本就是很好的朋友，莫不是婉阿姨您还拿我当外人？” “那…..那好吧，赵，不对，清菡。这边走。”婉阿姨终究坳不过赵清菡，妥协了。她将赵清菡带到了林阿姨的屋里，然后对着一脸不解的林阿姨解释道：“林姐，这是小云的朋友，来看望你和小云的。” 林阿姨听到之后才露出笑容，感激的点点头说道：“这位小姐有心了，只是我们家小云….” “我知道的，林阿姨。我当时人在国外，来不及回来，连杜云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也没有帮到什么忙，我很抱歉。”赵清菡眼见林阿姨露出哀伤的神情，简直恨不得给当初的自己狠狠的一耳光。只是现在一起都来得及，她又活了，虽然是以另外一个身份，但是她对林阿姨和婉阿姨的孺慕是没有变的。 “没关系的，你当初也是身不由己。这位小姐坐吧，我们这儿地方简陋，还希望小姐不要嫌弃才好。”林阿姨对着赵清菡抱歉的笑笑，然后指指旁边的凳子。 只是赵清菡却不打算让林阿姨再在屋子里憋闷着，“林阿姨，我想看看杜云，您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带我去吗？” 林阿姨看向赵清菡，见她一脸真诚，便晓得面前的这位小姐是真的想见小云。于是林阿姨起身，带着赵清菡朝那棵树走去。赵清菡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了林阿姨，跟着她亦趋亦步的去了那棵树前。 林阿姨站定在树前，看着树道：“我当初将小云接回来，便将她埋在了这树下。想来小云不会怪我桎梏了她，不让她走。” “我想她一定不会怪您的，因为她常说您就是她的mama，我想杜云她肯定很希望能够一直陪在您身边的。”赵清菡说出心中的想法，然后转头看向身边的林阿姨，“林阿姨，您能给我讲讲杜云的事儿吗？杜云从来不跟我说她小时候的事情。” “是吗？估计是不好意思讲吧，小云的性子看着软，其实硬着呢。我当时就怕小云这性子在外头吃了亏，但是好在她是个有分寸，倒是没出什么事。只是我却没想到小云会遇到这样的事儿，她还那么年轻，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老天怎么就不长眼呢？居然…..”老人说着说着情绪便激动了起来，呼吸也越的急促。 赵清菡上前一步扶住林阿姨，然后用手在胸前为林阿姨顺气，口中还担心的唤道：“林阿姨，林阿姨，林阿姨….” 待林阿姨缓了一会儿之后，确定林阿姨没什么事儿之后，赵清菡心中才松了一口气。她真是怕林阿姨因为激动而生什么事儿，当初的她太混蛋了，但是她还有机会补救不是吗？虽然不是以杜云的身份。 “姑娘，谢谢你了。”林阿姨缓过气儿来，朝着扶住她的赵清菡道谢。 赵清菡摇摇头“没关系，倒是林阿姨您要注意身体，我想杜云最大的愿望应该是希望能和婉阿姨都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希望孤儿院越来越好。林阿姨，您要保重身体，孩子们都还需要您，还有婉阿姨也需要您，您是这个孤儿院的精神支柱。” 林阿姨看了赵清菡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赵清菡有种自己被看穿了感觉，只一瞬间便又消失不见了。林阿姨在看了赵清菡一眼之后便点点头道：“是啊，我闺女肯定希望我能好好的，我不能让我闺女担心。” 赵清菡听到林阿姨这句话，险些忍不住泪水，就要哭出来。幸好理智告诉她她已经不是杜云，而是赵清菡了，杜云已经死了，而活着的是赵清菡也只能是赵清菡。赵清菡仰头装作看树冠的样子，将快要溢出来的泪水憋了回去。专心憋泪水的赵清菡没有现旁边的林阿姨正在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她，那眼神里满是心疼、怜惜、最多还是庆幸。 等到赵清菡地下头来的时候，林阿姨已经收起了那复杂的眼神，只用一种怀念的眼神看着那棵树，只是眼神已经没有最开始的哀伤和悲恸，平静了许多。赵清菡以为是自己的一席话起了作用，心中欣喜万分，想到林阿姨终于看开了，也不再沉浸在她的死亡里了，这样真好。她果然还是喜欢曾经那个眼神温柔而慈祥的林阿姨，而不是现在这样的林阿姨。 “姑娘，你叫什么？”林阿姨突然开口询问。 赵清菡被问的一个愣神，才后知后觉的现她只给婉阿姨说了名字，而婉阿姨在把她带到林阿姨屋里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这是小云的朋友”，并没说她叫什么。回过神来的赵清菡见林阿姨还在等着她的回答，便开口道：“林阿姨叫我清菡就好，我是赵清菡。” “清菡….吗？比杜云好听多了。”林阿姨心中喃喃自语，面上却只点点头，表示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