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厨考（上）
西主子拿起那本《贞观政要》看了看，眉头紧皱，通俗汉文她尚能读写贯通，可这伤脑筋的古文她实在是看不明白其中深意。载淳得意一笑，“嘻嘻，额娘也有被难倒之时？” “额娘被难倒没关系，你是一国之君，你不可以被难倒！”西主子泰然自若地放下那书，“jiejie，咱俩在这里倒令皇上分心了，倭仁太傅亦不好因材施教，倭仁太傅，在良师未觅得之前，请您还是认真教导皇上，他若顽皮，您就给他全记下来，本宫……” “哇……”载淳将刚喝进去的墨水儿连同早膳全吐了出来，西主子探着身子看了看，眉头紧皱。 内务府报的例膳单上皇上今日早膳是芙蓉皮包虾茸，贝茸制成的“锦绣玉荷包”，“金钱鹿脯”，京西山泉水浇灌的小白帮白菜制成的补肾益气的“栗子扒京白”，还有香甜爽口的“沙律脆皮鸭”，此菜有西方的沙律酱又有中国传统的烤鸭。以及两宫还特意加赐了香气诱人的“满蒙烤rou”，“子龙脱袍”，“金猴献寿”与点心“花生酥”，“养生小南瓜”，“rou末烧饼”与“御品小窝头”。这一份膳单报价八百九十两白银，若载淳真的都吃了，那这银子批得到不冤，这听皇上的口气。 这菜肴他是连面儿也未见着的，瞧他吐出来的东西里只有片皮儿，饽饽皮儿，青菜叶，和一些腌菜西萝卜丁，西宫娘娘怒气一下子窜上来了，“皇儿，跟哀家回长春宫！” 西主子心疼的将吐得黄水都出来的小皇帝领回了长春宫慈禧的眼中藏不住的心疼，在她心目中，载淳如同年幼的圣祖，而她则扮演着孝庄太皇太后的角色，皇上只能比康熙大帝做得更好，他们母子的任务是力挽狂澜，名垂青史，载淳的顽皮虽令她心中十分着急，但不可不论的是，她在用生命爱自己的儿子，他是她实现价值的唯一途径，因此年幼的同治背负了太多政治目的，国家希翼。尽管他选择用顽劣来反抗，作为母亲，西太后的眼中仍是那藏不住的心疼。她的儿子生来便注定是天子，只能妥协这样的命运，因为无毛的凤凰不如鸡，没有权力光环的皇帝还不如那威风八面的内务府大总管安德海。西主子心中也明白，最美的不是容颜，而是她至高无上的权力。“小安子！去把内务府的报帐单拿来！” “嗯？”安大总管一时间莫名奇妙，内务府的帐目老祖宗在时就没清楚过，历任责任人最怕皇家主子查帐，本以为同治一孩童，他是可以放宽心的捞几年油水，这对安大总管一向“恩重如山、信任有加”的西主子怎盯上御膳房这块了，瞧了瞧同治蜡黄的笑脸，安德海立刻明白了娘娘发脾气的原因。 安德海忙调转了舵向，“娘娘，皇上的脸色可比往日差多了！” “小安子你也看出来了？”慈禧将同治搂在怀里，“皇儿早晨将早膳全吐了出来，御膳房搞的什么名堂？你好好去查查。” “娘娘，御膳房真不是奴才经手呐！只用去敬事房略稍查证，负责皇上饮食的庖长，乳母，伺膳公公都是对的上号的，绝对不关小安子的事儿呐！” 慈禧抚了抚同治的额头，“你且去将那名单给哀家拿来！” 安德海走后，同治对慈禧解释道：“额娘，的确是和小安子无关，朕派福哥儿暗中查了此事，御膳房那边儿欺朕年纪小些，总将额娘膳桌上撤下的点心热一热便冒充新作的给朕。主膳中珍贵滋补的菜肴鄂嬷嬷贿赂那小全子都扣了下来，送出宫给了她闺女儿吃。 不一会儿安德海便溜溜地取来了一份名单，“娘娘请过目，负责皇上膳食，庖长：赵京官；厨役：李大仁，刘家甫；乳母：鄂桂香；伺膳掌领：申全；伺膳小太监：大欢，大宝，大乐。” 慈禧蕴恼地将名单扔在地上，“这么七八个人伺候一人的膳食竟伺候不好？！” “安哥儿，你安排加菜，这日子让皇儿住在长春宫！” “娘娘，这几日厨考就以皇上的加餐为考题，如何？择优者录。” “养心殿御膳房难道没有厨艺高超者？小安子，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事，心意比本领更重要！ “额娘这话可说到朕心坎儿里了，要说负责朕饮食的刨长和厨子都是个顶个的高人，难不成宫里薄了这些手艺人？自从皇阿玛去世后，朕的饮食做的人虽未变过，可东西却不是那东西了……” “奴才请皇上和娘娘息怒，奴才定彻查此事，给皇上和娘娘一个交代！”安德海一看见西主子有几分恼意，立马将自己和同治靠在一条线上。 西主子见小安子这人精儿跟泥鳅儿似的滑溜也懒得揪他，只淡淡地允了他的提议，“这次厨考哀家还是交给你全权负责，可再别出任何差子了可晓得？” 西主子已经听到一些流言说小安子有意偏袒一个姓荣的丫头，安德海的出身西主子再清楚不过，他哪来的什么meimei，如此这般想来动了那不该的心思，只是这叫她头疼的翠拉，好生的爷们儿不爱非要喜欢小安子，西主子趁这机会即断了她的念想又可以敲敲安德海，“你可收收心！别叫自己莫名掉进坑儿里！”安德海虽一脸无辜的回应西主子的警告，心里却明镜儿似的知道娘娘所指的坑儿。 这日，安德海心里又烦又乱，夜幕拉下沉静了白日的热闹却平不了他心中不安，他不知为何对那个姑娘感觉那样不同，她干净的好像这些纷杂都与自己无关，安德海见惯了各种深宫中的尔虞我诈，对这独特的气息反而格外在意，他在炕头辗转反侧，想了一万种可能，难道？那种简单干净的气质是人为训练出来的？难道？那个让他忘不了的女孩才是最大的陷阱？又或者？她本就平凡，一切都是自己的想象？ ...... 突然，一股浓烈的辣味袭来，呛得安大总管咳疾又犯，安德海忙以绢子捂住口鼻，“怎么回事，谁在点心房里弄辣椒粉儿！” 翠拉衣服都没穿齐就急急忙忙从屋子里起来了，“安哥儿？你咳疾又犯了不成？快喝口水润润。谁？谁三更半夜不睡觉搞什么名堂在！”翠拉怒吼道，急忙端了杯水给安德海。 李佳从局子里赶了回来，小丫头们今儿个要考打络子，她是主责监考官，因此今日回得格外晚些。她正准备去点心房倒杯水喝，今儿一天还没顾上喝口温开水，正巧遇见云儿一个人在点心房煮辣汤，“唉！你深更半夜不睡，就是弄这个？”李佳生气地揪住云儿的辫子，“臭丫头，你不睡，别人还要睡，你这半夜剁辣椒，想作什么呐！” 安德海捂着口鼻探着身子瞧了瞧，“原是个小丫头在煮辣汤。” “可稀奇了，长春宫里煮辣汤？”翠拉走到云儿跟前儿，“你搞什么名堂！当上差当腻了是吧？” 云儿不敢告诉翠拉姑姑煮辣汤是为了讨皇上欢心，她只好自个儿扛了这口黑锅，“云儿再也不敢了，云儿就是做梦梦到了一碗辣牛rou面，半夜肚子饿了……所以……” “算了，算了……以后注意些，安哥儿，回屋罢。” 云儿有惊无险地逃过了一次，她的辣汤也只差最后下辣椒这一道工序，明日若皇上想吃辣味儿小吃，她再现把绿豆粉浆搅好再镇凉，到时只用切盘儿浇汁儿，再撒上一层香喷喷的葱花她便可以“前去邀宠”，从此以后，平步青云，扶摇直上了。 云儿回到屋子兴奋地觉也睡不着了。多么难等的一个夜晚，云儿早早地爬了起来，安大总管好像不在长春宫，云儿忙溜到点心房去将那一大勺红尖椒连皮儿带籽儿下到昨晚刚煮好的大骨汤中，还有按照额娘所教方法秘密调制的复合各种香料儿加辣末调成的辣汁儿，她准备好一切，只等皇上的近侍来“发现”这碗晶莹剔透，麻辣咸香的“特辣凉粉”。 西主子一早就上朝去了，载淳在长春宫的暖阁休息，“听说，今日便是厨考的日子，他这个‘主考官’已经闻到了餐点的诱人香气。” 参加厨考的宫女们端了四个约尺把长的小膳桌朝长春宫暖阁走来，负责厨考的安德海和寿厨房掌事姑姑让考生们跪在正殿，命侍膳太监将膳桌放下后，一一请皇上品尝。 “皇上，此次考试本有四十多人参加，奴才与库雅做主特选了四名厨艺最精湛的丫头的食物请皇上评出最优者。” “恩，你就顺着给朕尝尝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