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这个世界有多吵闹? 它的喧嚣,从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有所改变,说不准,哪怕有一天是末日了,这里依旧是歌舞升平的景象。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 真是讽刺得很。 梨花苑恢复了过去的生机,甚至因为黎塘的缘故,更加热闹起来,门前是络绎不绝的人,有为戏而来的,也有专程过来巴结的,整个梨花苑里里外外,每天都是忙得不可开交。 “琴老板,段老板来了,见是不见?” 来的人多了,自然就有了一套推辞的路子,他黎塘也不是三头六臂,就算这能给他带来巨大的人脉,也不能是个人都见吧? 姓段的,黎塘只能想到一个人——段淮宁。 黎塘这会儿正被穆楼拉着,穆楼非要让他跟着一起练两下武生的把戏。 “就他一个?”黎塘收了手里的家伙,回头问了一下那传话的小厮。 小厮顿了一下:“这倒不是,是兄弟俩。” 这下换黎塘沉默了,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落,穆楼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有些不耐烦地挥退了那小厮:“行了,照往常的来。” “等等。”那小厮明显有些为难,刚要走,被黎塘喊住,“带他们上去,跟他们说,我这就来。” 当初秋倌出事的时候,段淮宁也算是出过面的,而且,他也确实对段淮宁承诺过一些事情。 “浅生,你犯不着勉强自己。” 穆楼也知道,这些找黎塘的人,都是冲着什么来的,哪里是因为梨花苑的名声?还不是心怀鬼胎,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勉强。”黎塘收拾了练功的家伙,跟穆楼告了声别,便急急离开了。 对于段家的两兄弟,他倒真不是一点儿也不想见,想起来,两个年纪轻轻的人,短短几年,就能在夜城崭露头角,一个游走于商贾之间,一个吃上了官饭,也算是了得。 听说,段淮宁跟李邱生的女儿之间还有一段渊源,两人似乎是情投意合,可黎塘恨就恨在这里,这李家的小姐既然心里有了段淮宁,又何必跟傅书朗闹那么一出,平白搭上了秋倌的一条性命。 “琴老板。” 黎塘刚走进去,额前还依稀挂着汗珠子,还没来得及整理一番,段淮宁就急急朝他过去。 “段老板,段长官。”黎塘礼节性地拉开了距离,“方才浅生在后院练功,让您二位久等了。” 黎塘的生疏有理,让段淮宁一下子就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不是他的弟弟,而应该是当下戚老面前的红人、梨花苑的琴浅生。 “不碍事,是我们打搅了。”段淮宁复又坐回了屋子里,阿年也跟着在一旁坐下,跟段淮宁和黎塘之间稍稍拉开一些距离,以便他二人交谈。 黎塘不慌不忙,叫小厮沏了一壶热茶上来,自个儿绕到屏风后,擦了一把脸,姑且洗去一些汗味儿。 “琴老板近来可好?” 黎塘手里动作一愣,将毛巾扔回盆里,绕了出来,额前的头沾了些许的水,同样的问题,他记得傅书朗好像也问过,其实也就是句开场的客套话罢了,所以他也就洋洋洒洒,随口回了一句:“不算差。” 很快,小厮就端了茶水上来了,期间因为屋子里静谧的气氛而瞥了一眼屋里的三个人,但很快就退了出去,他可不想惹麻烦上身。 “琴老板如今是戚老面前的红人,人前人后,自然是免不了要受累了,琴老板可要保重身体啊。” 段淮宁说了这么多,可黎塘只听见了“琴老板如今是戚老面前的红人”,既然提到大胡子了,就势必是想让他借大胡子的威名,大开方便之门。 “段老板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黎塘浅酌了一口热茶,将茶盏又放回了原位,声音淡漠没有起伏,看向段淮宁的眼神中亦是没有半点多余的情感。 他说过,阿凝能做的,他同样也能做,所以,那天他要段淮宁不要再指令阿凝去犯险,继而将指令的对象换成是他。 只不过,时至今日,他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这样的执着,人都走了,他何苦自作多情,再在背后替她做这些呢? “既然琴老板这么说,那么段某有一个不情之请。”段淮宁也不胡诌什么,今天来这里,他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黎塘没有回答,就是默许了段淮宁继续说下去。 “段某想请琴老板设法让戚老出面,替傅家的大公子促成一段姻缘。”段淮宁盯着里探的眼睛,没有一丝的迟疑,一字一顿地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这样的话,明显让黎塘愣怔了那么片刻,他曾想过段淮宁会要求他利用大胡子的威名,替他扫除一些障碍,再或是祝他一臂之力,却没想到是替傅书朗撮合一段姻缘。 “段老板何以见得我会帮这个忙?” 他可别忘了,秋倌是怎么死的。 “你会的。”段淮宁盯着黎塘的眼睛,莫名地牵了牵嘴角,没等黎塘嗤笑出声,就起身来,凑上前去,在黎塘的耳边轻语了几句,随即望着黎塘愣怔的模样,笑道,“琴老板意下如何?” 不知道段淮宁究竟跟黎塘说了什么,黎塘微皱着眉头,沉寂的眸子却又一抹异样的光芒闪过:“如此,浅生自当尽力。” 段淮宁没有再多说什么,又坐了片刻,叨扰了几句,就被段年催促着离开了。 方才他们在谈话,穆楼不方便打搅,这会人走了,他才进来,也没急着问什么,先是盯着黎塘看了一会儿,坐下,支支吾吾半天,直到黎塘问他,穆楼才说起正题来。 “你真要替那姓傅的说什么亲?咱梨花苑出来的又不是说媒的。况且,还是替傅书朗……”后面的话,穆楼几乎是小声嘀咕过去的,但黎塘听力过人,没一个字落下了。 他刚刚在屋外头都听见了,段淮宁要黎塘找戚老出面当媒人,这给谁当媒人不好,偏偏是给傅书朗。 秋倌的死,这世上最无法释怀的,恐怕就数穆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