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鬼门之战
一声轰隆巨响，像是一声山崩地裂，天地失之颜色。 大家紧紧攀住摇晃不停的绳索，尽管脚下踩着地面，却唯恐被抛下万丈山崖。田教授神色慌张地对我说：“赖天宁同志，你倒是赶紧想想办法呀，就算古道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峻，就凭我们四个人的力量根本不是孤魂野鬼的对手——你不会告诉我你想拿我们当炮灰吧？” 我默然无语，抬手看了一下表针，此时已是午夜一刻，离着鬼门开启还有不到半个小时的光景，分秒必争呀，想想还有什么补救方法呢？当下敌我形势不难分析，鬼门关内除了阴兵外，还藏匿着叶长老和拘魂老太，此二人都是自己的劲敌，此次狭路相逢必定鱼死网破。田教授、田甜和李佳珠却是凡夫俗子，跟孤魂野鬼纠缠下去只能羊入虎口而有去无回。 大战在即，不能拿生命当儿戏，哪怕减少伤亡也是好的。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想到信号并没有完全消失，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鬼气磁场如此强烈，手机竟然还能幸存信号？我随即恍然大悟，四个人的命门阳火已经开启，强烈的生存意识反而强化了我们的活人气息，也就自然而然地淡化了鬼气，阴阳抵消之下，手机恢复信号也就不难解释了。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田才，田教授大概猜到我想打电话请求救援，唯一知道我们处境的似乎也只有他的儿子。他似乎下了一个决心说：“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原本想为我田家留下一脉香火，既然你想寻求救援，那你就给他打电话吧，我本人没意见。” 本来我还有顾虑，见到田教授如此深明大义，我只能心生敬佩。电话打过去，没想到田才第一时间就接通了，好像就是在为了等我这个电话。他问我是不是遇到十万火急的事？否则不会深更半夜打电话的。我说你想的一点没错，我们古道悬崖之下遇到了危险，我希望你能在半个小时之内赶到，不需要你下来解围，你只要准备好几桶汽油，只要听到我的号令，将汽油点燃，抛下悬崖即可。现在我给你发一个位置，你定位好了过来就行，给你的时间最多半个小时，过期不候。 田教授、田甜和李佳珠明白了我的弦外之音，他们个个面如死灰，藏身火海的不仅仅是冲出来的野鬼，还有他们自己的性命。田才电话里说得很急促，说我会等你们上来后再放火，只要有千分之一的希望我都不会放弃，因为你们中有我的战友和亲人，要死我也会跟你们同生死。 我凝重说道：“田才你听好了，我说的是听到我的命令就放火，甭管我们在哪里。鬼门关一旦被打开，它们只要冲上山崖，任何人都会死。我们四个死不足惜，你和他人活着就是我们死得其所的理由。” “横竖都是死，是吗？”田才苦笑说。 我斩钉截铁说道：“早死比晚死有意义，我们只能拼尽全力，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田才很快挂断了电话，说道：“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会按照你说的办的。” 哭笑不得地挂断电话，我对着大家笑了笑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以前感觉像是一段经典台词，但今天我们可能要走这条路了——当然这也是最坏的打算，我还想让大家安然无恙地走出去，甚至以后再次并肩作战!因为我不能没有你们。” 李佳珠扑哧一声笑说：“跟着你就没打算活长久，整天跟一群死人斗个你死我活，有朝一日也是这个下场，但只要跟你一起生死，我真得没遗憾！”虽然说得轻描淡写，字字句句却震耳发聩，我没想到区区一个弱女子竟然把生死看得如此之轻，却又将情义看得如此之重。 田教授紧紧握着女儿的手，一脸的慈祥，田甜幸福地仰望着父亲，像极了一个可爱的孩子。我不禁热泪盈眶说：“大家也不要摆着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至少我没有说放弃大家的生死。今天不是一场以少胜多的战役，也不是一场慷慨赴死的英雄末路，我们是在为正义而战，为活人而奋斗。退一万步讲，即使以身捐躯，那也是惊天地泣鬼神，死而何惧？” 我交给大家最后的防身武器却是出乎每个人的意料，因为他们手中多了一包****，只是黑夜中发着淡淡的亮光。我说这是纯净的白磷粉，鬼魂没有形体，有的甚至只有影子，只要粘上这些白磷，不仅无法遁形，而且一旦白磷自然，它们必将会万劫不复而葬身火海。 当然还有一样法器，那就是铜钱剑，九个“开元盛世”大铜钱用几根红线牢牢地绑在一起，说是一柄斩鬼除魔的宝剑，但大家谁也没见过这种东西的厉害，谁也不知道它砍在鬼魂身上是一种什么效果。 我最后一次检查大家的装备，面对凶残的野鬼，哪怕一点疏忽，就可能踏上不归路。鬼贪吃人心，锋利的鬼爪一旦抓住心脏，往往一击而命中。所以每人的胸口上必须画上一道防御型号的符箓，为了防止意外，外面还悬挂了一面护心铜镜，这可是有讲究的，铜镜不仅能遮住脏器，还能反射一道亮光，孤魂野鬼大多惧怕亮光之物，或许关键时候能保命。 厉鬼更是贪恋活人的血脉，每每下口之处大多为脖颈大动脉，这里的血液不仅奔腾热辣，而且短时间就能被吸个干净。所以我们的脖颈都缠绕着密密麻麻的红丝线，这不是普通的红线，事先用黑狗血浸泡过的，晾干后就是防身法器，据说被这种红线缠身的恶鬼，再厉害都会魂飞魄散，哪怕碰上去一点，轻则鬼影冒白烟，重则雷击而亡，端得厉害非常，称之为“夺命红线”未尝不可。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我看到山崖上亮起几道白光，那一定是田才用手电给我发出信号，火烧山崖无疑是最后一道屏障，有了这道屏障的保障，我们心里的石头才算落地。 山风突然静止，地动山摇之势也跟着销声匿迹，好像一切都静止了，空气中静得可怕，只能听见四颗心脏的跳动之声。我紧张地虚了一声，让大家做好迎战准备，黎明前的黑暗本就是死寂的可怕，一旦风雨降临，必定是山崩地裂。 松树林内发出一声巨响，接着飘起一片灰蒙蒙的灰尘，想必鬼门关的石门已经崩塌了，密密麻麻的树影中爬出来很多看不见的影子，它们嘴里发出刺耳的声响，有的像野马在嘶鸣，有的像猴子在胡言乱语，甚至还有像老鼠般吱吱叫嚣…… 古道很狭隘，以至于乌压压的影子只能挨个走过来，有的急不可耐，抢着拥挤抢道，慌乱中掉下悬崖的不在少数。后面出现了两个白影子，我定眼一看，他俩正是叶长老和拘魂老太，因为道法高深，身影不同于黑影小鬼，只听叶长老扬天长嘶一声，影影绰绰的孤魂野鬼顿时老实起来，一个个排成长龙，站在古道跟前再也不敢踏步上前。 拘魂老太夹着喉咙古怪地笑起来，田教授等人紧紧捂着耳朵，面露惊慌之色。这是她惯用的摄魂夺魄，幸亏早有防备，我让大家在耳朵里塞满了棉花，即使如此，我们仍然旌旗摇动，差点精神崩溃。笑了几声，拘魂老太说道：“赖天宁，你这个青乌传人也不过如此，什么时候也当了缩头乌龟？你小子有胆杀了我的徒弟，毁了我的养尸池，今日该做个了结吧？老妇知道你还有帮手，冤有头债有主，你只要拿命偿还，老太太我可以网开一面饶了他们的性命，你看可好？你小子还是出来吧，我已经看见你了！千万别等我派人把你找出来！” 田甜和李佳珠经不住她的欺诈，紧张地看着我的眼睛，我使劲摇了摇头说：“你俩切勿上了鬼当。两军对垒却只闻其声不闻其人，它们这是害怕了。大家稍安勿躁，只管屏气凝神，它们耗不过我们的，一定会抢先闯过古道，我在地面洒满了糯米，有它们一番苦头吃的。” 拘魂老太和叶长老唱了半天黑白脸，我们四个躲在石缝里就是不出声，果然在我的意料之中，二人叽叽歪歪地商量了半天，终于安排了一队小鬼冲上了古道。 原本藏在路面上的糯米忽然飘起了一道发光的白雾，小鬼们踉踉跄跄地东倒西歪起来，它们像是被什么东西推着，一个一个心甘情愿地跳下了悬崖。叶长老和拘魂老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队阴兵葬身崖底，却是束手无策，它们大呼小叫地叫骂一片，最后拿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后面的阴兵畏畏缩缩，似乎有了退缩之意。田教授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说道：“好厉害的糯米，古道一关即可退敌，我们还用得着以死相拼吗？” 田甜和李佳珠欢欣鼓舞，纷纷赞赏我的法术厉害。我叹息一声说：“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糯米因为不惹尘埃才能发挥最大杀伤，一旦被玷污，就如同平淡的砂石毫无神奇可言。糯米最多还能发挥一次作用，大家做好迎战吧。” 大家不禁有点失望，大战迫在眉睫，彼此间也顾不得商讨，纷纷举起铜钱剑，只等我一声令下，大家就会冲过去。叶长老色厉内荏，他知道鬼门关的时间有限，必须赶时间抢占古道，然后一鼓作气地冲上悬崖。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无情地挥了一下手，拘魂老太便驱赶着一群阴兵再次冲上了古道。 糯米再次发出一道白雾，但这次色泽暗了许多，虽然大半阴兵落进了悬崖，但仍有小部分冲了出来。叶长老大喜过望，似乎看穿了秘密，抢先领着一队阴兵紧随而至。我咬紧牙关，必须在古道上截杀它们，阴兵虽多，却不能蜂拥而来，这对我们四个人是有利的，要是闯过古道被他们围困，敌众我寡，结局无疑是最悲惨的，弄不好四条命全被撂在这里。 我历声喊道：“兄四姐妹，我们冲吧，是死是活全凭一身浩然正气！” 四个人几乎不分先后地冲出了石缝，没有一个退缩和犹豫的。我和田教授一马当先，田甜和李佳珠接踵而至，我们站在古道一头，手中的铜钱剑高高举起。田教授面对来势汹汹的阴兵没有丝毫的惧意，只是凄惨笑道：“好小子，老头子能跟你一起战死，也算是落个好归宿，你要跟阎王爷多为我美言几句，只要能躲过炼狱这一关，我就感谢不尽了，我这把老骨头折腾不起了。” 我信手一挥，掌心的钟馗剑顿时光芒四射，满口答应说：“你老爷子忠肝义胆，阎王爷除了爱财如命，便是敬重你这种人物，他绝不会昧着良心在生死薄填上你的名字。” 短兵相接，古道对面涌过来一股无形的压力，前面的白影子尤其扎眼，我将钟馗剑笔直地刺过去，一道刺眼的亮光像是万箭齐发，一股脑地射了出去。叶长老面色大惊，突然凭空跃起，虽然躲过了这一剑，但后面的阴兵却是被个个击穿，随着数不清的爆破声，孤魂野鬼的躯体被炸得支离破碎，化成一道道黑烟而烟消云散。 拘魂老太隔着老远看清了这一幕，想必吓得不轻，身躯连连打了好几个摇晃，一脸的惊惧和惊慌，要不是后面的阴兵做靠山，她早就落荒而逃了。鬼门大开，千年难遇，她不能就这样一败涂地。 叶长老双脚落地，没等站稳便一个箭步向田教授杀过去，老小子玩了一个声东击西。田教授见我大展神威，顿时信心百倍，钢牙一咬，吹胡子瞪眼了几下，举着铜钱剑砍了过去，区区三尺不到的剑身突然间膨胀成一根红色的长剑，一道道火舌从每个铜钱孔冒出来，别说砍在身上，就是看一眼也能吓个半死。 叶长老乃识货之人，顾不得狼狈，脚很就地打了一个旋转，扭头跑了回去，临走没忘了扔来几个阴兵垫背。阴兵不知好歹，却被铜钱剑砍个正着，黑色的鬼身一下子布满了火苗子，照着夜空一片火红，它们惨叫着滚落悬崖。 田甜和李佳珠看清了铜钱剑的神威，真是巾帼不让须眉，竟然跟在我身后威风凛凛，杀机四伏，我们四个已经视死如归，第一轮交锋，看来我们占了上风，但我没有丝毫的乐观，因为引兵出关，万万没有退兵的道理，除非将它们全部杀光，但凭借四人的力量无异于痴人说梦。 谁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有一个秘密，时机把握得当，或许我能击退阴兵，同时保全大家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