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后路
严格地说,洱海地区并非只有六诏,大小自号“诏”者四五十,只是最强有六部,故称六诏。而再细分一些,以六诏地区隔一座山头就语言不通风俗相异来看,有“国”三百那都是往少里说。 不过六诏地区跟中央帝国攀扯关系,还是能攀附一下的,比如诸“诏”以哀牢后裔自居者就很多,还有人自称“邪龙苗裔”,这个“邪龙”,是特指汉朝邪龙县,南陈覆灭之后,才彻底消亡。 所以,六诏诸地,其“汉化”的程度是有的,但更多的是地方势力以“胡化”的形式来隔离中原,以达到“军阀割据”的既定事实。 对李董来说,这破地方的收益几乎等于没有,毫无直接统治管理的欲望。毕竟说到底,哪怕是剑南,都谈不上是大唐帝国有限责任公司的“前线”。六诏地区的管理,回报率之低,问诸葛亮就知道了。 天才如诸葛武侯,尚且要“七擒七纵”某个蛮王,绝对不是因为武侯是抖S,而孟获是抖M…… 云南郡从它诞生的那一刻起,只有一个要求,你丫自娱自乐别来找茬,OK? 孟获一开始表示“我觉得不行”,七擒七纵之后,就大叫“我觉得OK”,然后诸葛武侯呵呵一笑,表示“我觉得很普通”,几经调教,这才让整个蜀汉后方表示“我觉得可以”。 因为诸葛武侯的一系列神cao作,这才有了整个西南地区的贵族阶层,他们可以假装听不懂关中方言,但绝对不能假装自己不认识汉字。 交流是存在的,只是中原这一二百年动不动就从蓬莱东路砍到南天门,西南这帮“七大圣”,也着实看不懂“天庭”行情。 武德年虽然有几诏前往长安朝贡,但那时候前去长安的蛮子,不少是打着看看风向的意思,正经想要和中央朝廷建立双边交流的,基本没有。 “张弘慎回信怎么说?” 临漳山中,长孙无忌正在给金鱼投食,一旁站着看鱼儿争食的张德回道:“两个人选,一是进达世叔,另外一个,则是苏定方。” “不成啊。不成。” 老阴货想也不想就摇摇头:“牛秀是另有重用的,老夫也不瞒你,原本皇帝是打算储才牛秀,以备储君。只是世事难料,没曾想北地旋即而定,至于西域,又尽数落入手中。本想蕃地总有变数,皇帝一枚李淳风这等闲子,竟是搅动蕃地,如今成了一锅粥。” 这一桩桩故事,老张不敢说亲力亲为,但有不少幺蛾子,都特么跟他脱离不了干系,当然老张是不敢说给老阴货听的…… “至于苏定方,资历不够。若是有守卫京畿的资历,倒是不差,如今么,还是谋求西域建功吧。” 说着,长孙无忌还开了玩笑,“苏烈要是愿意认老夫为义父,倒是可以。” 噗! “咳咳咳咳咳……” 老张刚喝的一口茶,就喷到了池塘里。 “那以长孙公之见,谁人可用?” 将鱼食盒子盖上,长孙无忌拍了拍手,一边踱步一边道,“有一人,老夫以为很有可能。” “谁?” “刘弘基。” “那老东西要是成为天使,安抚西南,怕不是要坏事。” 老张眉头一皱,显然对这个人是不看好的。 “不错,老刘是能干出这种事情来的。这厮要说胆小,着实胆小如鼠;可又胆大,堪称胆大包天。若是让其见着铜山,怕不是瞬间就把我们卖了,立刻投靠皇帝,那铜山赚个功劳人情。你也是知道的,中国少铜,倘若西南铜山当真采伐便利,这六诏,都得死!” “伊予铜山那点产量,眼下还算可以,至多二三年,怕是连山东都填不满。长孙公久在中枢,这十来年税赋如何,当比我清楚。” “老夫正是清楚,才会这么说。” 言罢,长孙无忌眉头微皱,看着张德提了个人,“cao之,你觉得程知节如何?” “老匹夫太过精明,看似莽撞,实则精明。说句得罪长孙公的话,只看眼前,程家比长孙氏要长久。” “这算甚么得罪,长孙氏乃是外戚,能再撑两代人,老夫就心满意足啊。”略带苦涩地笑了笑,喟然一叹的长孙无忌看着凉亭外的一丛青竹,“恁多新贵,还有关陇军头,山东世族,岂会让长孙氏兴旺下去。” “所以,长孙公提起程知节,又是为何?” “留条后路?” 长孙无忌如此反问,好似没有答案。 作为荆楚行省总督,又是中书令,本该权势滔天的长孙无忌,实际上如履薄冰战战兢兢,远没有贞观十五年之前洒脱。 皇后本来是姓长孙,可惜啊,如今是彻底变成了“李长孙氏”,三个儿子最小都是十六岁,可以说是无所畏惧。 哪怕皇帝真的要废太子,难不成还能选皇后之外所出? 而皇后如今掌握的资源,哪怕真的三个亲生儿子暴毙,也足够逼迫后宫妃子将自己的儿子“心甘情愿”地过继给她。 仅仅从公司老板娘的身份出发,长孙皇后对长孙氏的依靠,已经达到了最低点。整个长孙氏都没有她一个女人有权有势钱财雄厚,还有什么好说的? 老阴货面对强势皇帝和异心亲妹,不得不选择后路,只是适逢其会的最靠谱后路,恰好是张德罢了。 当年马车问答,长孙无忌是预料不到今日天下的。但平心而论,长孙无忌认为眼下的局面,可以说已经相当不错,至少他还是掌握反抗力量的,哪怕这股力量,并非是诞于其手。 “程知节和刘弘基比起来,也是半斤对八两啊。” 略带无奈地感慨一声,虽说程咬金和张公谨交情不差,可论做人底线,程咬金和刘弘基是一路货色,他们的人生信条大约是同一条:老子是有底线的,惹毛了老子,老子就把底线降低! “那……这安抚西南的天使人选,可还要打探?” 张德问道。 “西南铜山开采预估是多少?” “黔中旁边戎州有一处,至少三十万贯本钱是要的。” “一处?” “一处。”张德肯定地点点头,“终究不比扶桑,西南山道艰险,更胜巴蜀,蜀道尚且难如登天,更何况那般地界?” “如此说来,路肯定是要修的,只不过,不能走巴蜀。” “黔中我等还能伸手,诸獠寨也是有些人情在。倘若走巴蜀,那就多事了,土族部落甚多,一一打点收买,只怕还要投个一二十万贯。” “说到底,安抚西南的人选,除开资历,还要老于阵仗。” 长孙无忌眉头微皱,这样的人选其实并不算少,但愿意行险的,那就不多了。搞不好到了西南,发现处处有铜山,第一个念头就是给皇帝效死,那还玩个屁。 “不如……再等等,眼下急的,不是我们,而是冉氏。” “静观其变,再看看也好。” 长孙无忌点点头,他的确有点小小的失衡,不过很快就调整过来。说到底,西南铜山再如何广博,没挖出来之前,那就是石头。 至于投钱开挖,一处就要二三十万贯,只这等初期投入,就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正如张德所说,着急的人怎么轮也轮不到他们先,京城中活动的冉氏四处出击,等到辽东传来皇帝以牛进达为平壤总管后,冉氏陡然就消停了下来。 只不过,有人发现,长安城南五庄观,似乎有人去拜访了隐居了秦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