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看不见的投入
“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数学平均分不及格,我很失望……” 偶尔还参与教学活动的老张难得祭出了大招,和非法穿越前的群体油条综合症学生不同,贞观朝的学生还是相当的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 所以,他们都羞愧地低下了脑袋,有的甚至还偷偷地抽噎。这让老张猝不及防,他本来就是想逗闷子来着。 果然还是不能胡来啊。 把讲义重新梳理了一遍,结束了这堂课。 说到底,哪怕武汉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降低了求学门槛,终究教育是一个长期投入而且投入极大的事业。 以武汉的中学、中专为例,同样的教学标准,当年京西大讲堂的学生也有做“私教”的。按照私塾给束修的标准,大多数的学生家庭,根本无法承担这样高昂的学费。 武汉是抽调了大量的资金去贴补“教育”的,且不说教材的优化就是个长期工程,优质教材的典型,按照老张当年的经验,以微积分为例,高卢鸡的微积分大学教材,就是要强那么一点点,学习效率并非是大幅度提高,而是让微积分的学习门槛更亲民。 但同样的,想要滚去高卢鸡那里学微积分,这个成本大概是老张大一学高等数学的十倍二十倍五十倍一百倍不等…… 正如眼下武汉中学、中专想要留住教员,首先要拿出来的还不是钱,当然钱肯定是最基本的要求。最重要的是官帽子,唐朝的“读书人”,只认官帽子,当然了,唐朝之前和唐朝之后,也都是只认官帽子。 为了留住教员,武汉地区首先要保证教员是具备“升迁通道”的,这个升迁的渠道,可以是明面的,比如官方的正式招募序列,比如科举、察举、荐举,都可以。也可以是暗地里的,比如丁蟹在长江口诸县能够混成“官”而不是“吏”,这是江汉观察使个人的人脉关系。 拿到张德的一张“介绍信”,江淮、江南、岭南、河北、山东、关内、漠北、西域、辽东……基本都能沾着点,且都能说得上话。而张德自出道以来,有口皆碑的一件事情就是承诺算数。 但每年要增加多少官位,才能给这些教员指望呢?很显然是无底洞,所以老张不得不折腾,典型就是扬子县,这是一个生造出来的城市,但它的诞生,一系列的官位,不算吏员缺额,就是几十个上百个。 固然是有给老李撑腰的意思,但未尝不是一种显露实力的姿态,这个姿态给武汉官商体系的人看一下,就可以了。 但不难看出,仅仅是在教员投入上,张德仅仅只算表面的成本,就不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能够参与进来的。饶是吴王李恪仅仅是对显微镜感兴趣,他想要弄个“光学研究所”出来,按照眼下的进度,没个二三十年,依然还是在打磨镜头上瞎折腾。 至于教学设施的投入,同样是相当惊人的,不说校舍如何堂皇,仅仅是平整土地一项,这种大工程,基本就是比照皇家宫殿来进行。唐朝之前的各地方“名校”,为何都是传承百年数百年,乃至还出现过“稷下学宫”这种特殊存在? 因为仅仅是搞几个古代版“逸夫楼”,就得有大量的“逸夫”来投钱招募民夫,或者就是捐给官府,让官府发动民夫。 发动民夫是阿猫阿狗能够做的事情吗?这也是为什么贞观朝在张德之前,举凡民办高校,无一例外,皆出自五姓七望。 其余一流世家为何比不上五姓七望?只是单纯的比人才,就是一流高手和超一流高手的差距。 而大量修建“宫室”,能够顶住压力顶住非主流权贵的觊觎,同样需要“彪形大汉”来秀肌rou,老张能够在武汉成为“座山雕”,那也是因为腰里有枪,手里有钱。 刨除教材、教员、教学设施,就说最简单的一点:吃。 最基本的营养摄入,足够拉开令人瞠目结舌的智商差距。而武汉各中学、专科,每天多的不敢说,蛋白质摄入肯定是够的,至于鱼类、虾类等水产,因为毗邻河流,自然也能时常吃到。 但很显然的,寻常渔家捕获的水产,往往也就是捕一天两天至多三天的量,因为不能保险,鱼扔到水里养养,倒也没问题,但多了又没办法养。一旦遭遇特殊天气,就无法获得水产,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大量捕获之后,能够腌制。 这又提到了如何把盐价降低…… 所以,对于武汉地区的大部分家庭,张德能够做的,就是尽量补贴“华润”体系中的员工子弟。面向社会全面补贴,玩老张非法穿越前的规模,拿唐朝建国以来的全部税赋都填进去,连塞牙缝都不够。 而且即便是“华润”体系中的员工子弟,也是分了三六九等。有些可能直接免了象征性的学费,但有的还是要掏钱。不过即便是掏钱的,相较于社会私塾的“学费”,也是小巫见大巫。 重头依然是武汉体系的“补贴”,和掏钱学生的费用比例,大概就是十比一。 也就是说,每一个学生每学期掏一贯学费的话,相应的学校投入,其实最少就是十贯。还好贞观朝的学生没有天真的以为,自己掏的那一贯钱,就是自己所学“知识”的全部费用,还知道自己学的东西,是需要最少十一贯的。 相较于唐朝大部分地区,武汉地区的学生,那是相当的幸运,即便是掏钱的,也是幸运到无以复加。 正因为来之不易,知道知识的可贵……真·可贵,所以才会更加的珍惜,不管是熊孩子或者不是熊孩子,在皮不皮之外,都是求学若渴。 也是因为这个,才会被老张一个无意识的玩笑,刺激到了本就敏感脆弱的心灵。 之前如火如荼的“新学”“王学”私塾的办学运动,老张是不太开好的,其中大部分地区的大部分私塾,最终都会沦为“寻章摘句”“识文认字”的基本套路中去。这并非不好,而是现实。 但总归是一个好的现象,本身识字率的提高,也是一种极大进步。 “唉……看来这个玩笑也不是随便谁都能开啊。” 作为临漳山的山长,他能偶尔参与教学,已经是相当的不易。严格算起来,他带过的学生,已经有十五届,今年会是第十六届。学生的年龄跨度相当的大,有的学生已经儿孙满堂…… 哪怕是老张自己,当年偷鸡摸狗也似的带了同仁医学堂的二百五十名学生,其中半数并没有勇气十足地投入到老张的事业中去,而是真的就去做了医者。 谁叫他妈的皇帝还真就提高了医者地位呢?如今真有“医士”“医师”这样职阶,尤其是外科和妇科,前者练刀,后者练手。基本上老张这十来年培养的“小手助产士”,都他妈的归了官方。 要不是他还混成了江汉观察使,那真就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自己就是一条江南土狗,还玩rou包子打狗,这不是有病么。 总算除了京城,最多的助产士就在武汉,也算是欣慰。 武汉的夭折率大大降低,除了卫生条件的改善,营养摄入的提高,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科学地保住产妇的性命。 而这一点,也是诸地獠寨的老铁屁颠屁颠认怂的重要原因。 汉人自己都生产艰难,何况穷山恶水的獠人?一个獠寨首领,第一任老婆孩子能全须全尾活下来的,万中无一。 至于提高了普遍底层女性的社会地位啥的,那都是捎带的,要不是皇帝带头,拿医者当人看的真不多。 所以虽说同仁医学堂还在办,但因为种种原因,在其中的投入,大头已经从他变更成了李思摩。 老疯狗作为李皇帝的忠犬,并非不知道皇帝已经丧失了生育能力,贞观八年之后,辣么大一个后宫,连个蛋都没有,用马眼想也知道是咋回事了。至于有没有哪个妃嫔想要挑战一下高难度,表示要给李董一个“惊喜”,这就是另外一个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故事了。 但不管其他,同仁医学堂历届学生,能够正经投入到先生家“小霸王学习机”事业中去的,其实并不算多。 更何况,因为良莠不齐,其中有的学生,最优秀的技能居然是摊煎饼…… 这让张德情何以堪。 多年偷鸡摸狗,疯狂地挖帝国主义墙角,老张眼下能攒这么多“家底”,说一句“厚积薄发”,那是一点都不为过的。 期间蝇营狗苟也没少干,不“苟”也没办法吃鸡不是?像长孙无忌、房玄龄这种顶级妖孽,也就是现在还算是一条船上的,当年还跟李董浓情蜜意的时候,老张的狗头再铁,别人的狗头铡那可是磨的锋利,不差老张这一只。 有心“生死看淡,不服就干”,拉一支队伍就是一波,事后怎么抚平伤口,子子孙孙还能不能在五姓七望南朝风流的窥视之下弄“小霸王学习机”,可想而知的事情。 老张在山东士族南朝士族关陇军头眼中,那特么就是个恶性肿瘤,当然了,现在没这个概念就是了。 可即便是合作起来的长孙无忌、房谋杜断,甚至还有偷偷摸摸勾搭上的魏徵,哪一个打交道不显琢磨,你这条江南土狗,是不是会变形?就是那种掏出某个东西,然后变成另外一个面目的超能力? 老张表示没有,他以示清白的方式也很简单,老子从来不参合“军事”,这总行了吧。 仅有的一次,也不过是“一支穿云箭”,结果把跟“铁板虎贲”焦灼上的夷男给吓崩溃…… 至于程处弼之流,他从来不参合,至少明面上,老张是相当的干净。和梁丰县子联系在一起的,一定是“营造法式”,一定是“奇技yin巧”。 他有钱任性,背后有人,也不怕别人拿这个攻讦,说不定还是个风流雅事。 至于当年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贞观杨玄感,幼女小狂魔……这等外号都叫出来了,还想怎样? 更何况,他到自称“老夫”的年纪了,还依然单身,前程可知,除非李董死了,否则进中枢位列高官,可能性为零。 单身狗是没有资格做高官的。 当大官的首要条件是长得帅,其次就是结了婚。 老张等于是自绝前程,这才稍稍地,降低了房谋杜断的念想。只不过老阴货跟他有过马车问答,毫无疑问长孙无忌心里是有点逼数的,可“贼船”上都上了,退路什么的,不存在的…… 于是在武汉,哪怕事务多么艰难,老张还是能够抽那么一点点时间出来,跑到学校带上一个班的学生,还能跟每一届的学生说: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