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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闽越

    这是王西语第一次见皇后,但不过一眼她就知道她比不上皇后。她自以为傲的容貌同皇后惊艳到具有攻击性的美貌相比实在只能算得上庸脂俗粉。

    她的心渐渐冰冷下来,来时的踌躇满志已经化为了灰烬。女子争宠,不外乎家世才貌,她没有一样比得过皇后。

    王西语脸上的阴晴变化尽数落入了阿娇眼中,但阿娇向来是不以最大的恶意去猜度人的。看着王西语一脸失落,她明白是因为刘彻的冷落,但是这个她是不会去让的。

    王西语能抢过去,是她的本事,阿娇既不会为难她也不会见她可怜推她一把。

    所以,王西语还存着一点既然是皇后贤惠可能会帮她说话的希望也落空了。

    阿娇微微向她点过头后,向着刘彻说了一句这是王少使就再无多话了。王西语只得行礼叫女官领出去,她走的不快不慢,把这金碧辉煌却又处处透着主人雅致之情的椒房殿细细看了一遍。

    出了椒房殿,女官领了她到永巷的一处小院说她就在这住。也不待她再多说什么,女官就走了。王西语只得推开门,幸好院里有个小宫人,见她来行了一礼,说是服侍她的。

    这夜她更睡不着了,她躺在榻上想如果没有进宫,在宫外由父母把她嫁给殷实人家。新婚之夜该是热热闹闹、锣鼓喧天的吧。而在宫里,她就是连小妾都算不上。

    她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不敢发出声响惊醒隔壁的宫人。她自诩还是有几分聪明的,这宫中没有她的亲信,就连这身边伺候的人说不得都是皇后的人。

    她终于还是无声地哭了出来,她不得不承认她有些想家了。想起入宫前做的那个梦,她想到皇后身边的女官都是容貌妍丽、气质出众,她不得不承认那只是一个梦。

    自己不过是胜在良家子,胜在有王太后这个族姑。

    可是连王太后都是偏向皇后的,自己还能怎么办呢?

    好在皇后虽然不肯提拔她,但是一应待遇却并不苛责她。时间久了,王西语甚至想这样的生活也比大姐好。她的大姐出嫁五年,夫家突然就败落了,家中穷得还要靠娘家时常去接济。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王西语渐渐平定下那颗想往上蹦的心,安分下来。

    一晃就到了八月,天气炎热的吓人。

    阿娇正对着一盆正值花期的碗莲画画,纯白的花瓣,重重叠叠,映着荷叶水灵动人,清丽纯雅、好不动人。

    四福带着人在改造未央宫,想一展园林之美呢。不过,再快也得明年才能看着百花开遍未央宫的美景了。

    她笔下有神,一副画很快就成了。海棠站在一旁,不由赞道:“娘娘,您画的真好。”

    宫中进了个王少使,可是太后也不怎么看重。娘娘虽说从不阻拦,但陛下去也不去,娘娘缓过几天难受劲后也就好了。

    海棠甚至想,早知道这么容易,不如以前就纳妃了,还能堵住他们的嘴,叫他们说娘娘善妒。

    现在这可是纳了,陛下瞧不上。不过想想也是,娘娘这般的人物,满天下又能有几个呢?

    王少使虽说生的还算美,但宫中何时又少过美人呢?而要在宫中找到一个比娘娘还美的,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这就好像现代本来在网上靠着清新纯美很是有一番人气的网红,借着东风进了娱乐圈,却无奈地发现这样的容貌在美人如玉的娱乐圈中实在只能算是平凡。

    美人到了一定的境界,看的就不单是五官了,还有气质和气度。这就是为什么如张曼玉、刘嘉玲同新时代演员站在一起,却总能叫人生出美人果然也是分大家闺秀和小家碧玉的感慨来。

    美则美矣,灵魂全无。

    王西语就是陷在这样的情况中,所以现在连海棠都很不拿她当回事了。娘娘吩咐要厚待她,海棠也从来没有半点违背。

    海棠是替阿娇放下了心,但是如田蚡平阳却是愈发不放心了。平阳不小心拿代王触怒了王太后后,很有一阵子没有在王太后跟前说起刘彻的后宫来。

    但是眼见王太后自己却替弟弟纳了一个娘家侄女,还快两个月都没有承宠。又打听到阿娇对这个王少使持中立态度,她很快就明白了问题的根源:陛下瞧不上这个王少使。

    平阳自然就酸溜溜地又说了几句,与其选一个彘儿看都不看的人,还不如就要她早就备好的绝色少女。虽说陈阿娇姿色的确不凡,但这可是双生女,就不信彘儿半点兴趣也无。

    王太后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平阳就又收回了话头,转而说起隆虑的儿子昭平。前日刚刚过府去看了他们母子,昭平一岁多了,虎头虎脑,已经能说话了。虽说隆虑向来是坚定倒在陈阿娇那一边,但对于这个小meimei平阳总是多几分宽容,就更不用说小侄子了。

    做父母的疼惜幼子乃是人之常情,从前太皇太后疼爱梁王就想把皇位都传给他,到了王太后这里就是对久久不能生育的隆虑牵肠挂肚。

    小女儿总算有了孩子,王太后心里是大大舒了口气。对从前为她说话不叫隆虑候纳妾的阿娇自然又多了几分感激,所以她在平阳临出门前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叮嘱她:“彘儿宠爱阿娇的心,几代帝王中就算戚夫人也比不过啊。你又何苦总是想着给她添堵,等哀家不在了,你就该看人家脸色了。”

    平阳心有不服,正欲说天子是我一母同胞的弟弟,怎么会要看她的脸色。王太后止住她一脸的愤愤不平,接着说道:“哀家也就说这一次,听不听在你。你将心比心,同是小姑子,哀家要是也成天撺掇你姑姑给隆虑候纳妾,你能高兴吗?”

    平阳沉默下来,王太后就垂下眼帘低声说:“去吧,想跟你姑姑一样风光,路多的是,何必就缠在这一棵树上?”

    平阳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更多的是疑惑。眼见王太后已经不欲再说,她也就只得退出去。

    而田蚡,叫jiejie王太后给刘彻亲选的美人一下就给堵住了。本来还想着指使朝中御史上奏章好好关心一下空虚的不像话的后宫,不过很快,他又找到了新的出发点:一个怎么够呢?

    陛下即位都六年了,宫中除了皇后就一个不入流的少使,实在是寒碜啊。既然jiejie王太后都开了先例,想必陛下是没有理由再拒绝他了。

    但是田蚡还没有来得及再为了皇室子嗣而大义凛然地进谏,闽越王郢举兵从冶南进犯南越边邑,南越王赵胡上书向汉廷告急。

    出兵与否,马上就成为了宣室殿急议。

    阿娇自然是第一时间知道了消息,她对于朝廷政事尚且一知半解,就更不用说这些附属国的恩恩怨怨了。

    但想必同之前东瓯被围是差不多的性质,闽越想要吞并南越。看来是胃口大了啊,一个东瓯国的地盘还不能叫它满足。

    而且似乎思路还很清楚,在第一代南越王赵佗还在的时候,并不敢和这个以武力起家的老国王正面刚。等到老人家不在了,马上就开始兴风作浪。

    阿娇还挺好奇接下来的走向,晚间刘彻回了椒房殿。等他洗漱完回到床榻上,她马上就发问了:“陛下,咱们汉朝发兵吗?”

    刘彻有些好笑,军国大事到了阿娇这里却只怕纯粹是因为听说了赵佗的生平而好奇。他搂过她,能抱着她的时候从来不会只拉着她的手。“管,这个赵胡很聪明,或者说很识时务。”

    阿娇桃花眼中满是不解,刘彻就细细给她解释:“他可不比从前东瓯被围,也不是打不过。他据城坚守,还未开战端,派使臣上书说:两越都是藩臣,不得擅自兴兵相互攻击;今闽越发兵侵我边邑,望天子主持公道,予以制裁。”

    这话说的漂亮,就是阿娇都得为他赞一句。他这个附属国的姿态摆的很正确,如果汉廷不予以发兵,那么将很快就会丧失在附属国中的威信。

    这已经不是闽越围南越了,而是实实在在变成了汉廷的事。

    又或许,也是知道赵佗从前得罪汉廷得罪的也是不轻。赵佗一旦不在,汉廷可能会笑看他们两国的纷争而只去取渔翁之利。

    那么,就不如彻彻底底地低下这个头。

    赵胡很清楚自己没有祖父那般敢同吕后叫板的底气。

    出兵已成定局,看来宣室殿中主要商量的是怎么出兵?由谁领兵的问题了。

    刘彻难得见阿娇对政务有点兴趣,自然接着把安排一一说来。“已经定下了,由大行令王恢同御史大夫韩安国分别率兵从豫章、会稽两路进击闽越,合围攻之。”

    王恢于阿娇并不是一个陌生人物,先前在宣室殿也见过几次了。但知之甚少,只知道他是边军出身,能以累计军功当上大行令想必也是英雄了得。

    至于韩安国,她于幼时就见识到了他为梁王舅舅说和于天家之间的口才还有辅助梁王舅舅破七国之乱。

    像李广、程不识这样的名将用在这虽说万无一失了,但却大题小做了。这两个人用的正好,阿娇莞尔一笑不再问了。

    事不宜迟,不过再三日,大军就启程了。

    馆陶到椒房殿中也说起了这等叫长安城中议论纷纷的事,不过她看的点就不同了。

    她说的是韩安国,或者说回忆起了小弟梁武。“从前你梁王舅舅闹的很过分的时候,这个韩安国来过咱们候府。”

    阿娇点头笑了,也回忆道:“可不是吗?您还为此发了大火呢。”时光荏苒,转眼她就从几岁女童长成了未央宫中的主人。

    “是啊,虽说姐弟情分不得不为你梁王舅舅再说话。”馆陶眉间也多了几分追忆,时光真是不等人,梁王不在了,景帝也不在了,就连太皇太后也不在了。“但这个韩安国还真是有几分本是的,后来你梁王舅舅去了。继任的梁王不肯用他,也曾求到过我门下,但是怕你大舅同彘儿以后不痛快就算了。”

    她话锋一转,说不出是讥诮还是赞赏。“没想到去找了武安侯的路子,现在武安侯也捧他捧的紧。不消说,这次任命为将又少不了武安侯的推荐。”

    阿娇从小就知道母亲的性子,是很瞧不上武安侯这样没有发迹前低三下四,发达后又心比天高的做派。长安城中,只怕最瞧不起武安侯的就是魏其候和馆陶了。

    说到魏其候,馆陶的笑就显得真诚了许多。“娘从小就觉得我们娇娇聪慧异常,果然不错啊。连太皇太后都没能叫他改掉臭毛病的人,如今竟乖乖去当太尉了。”

    阿娇不好意思地看她一眼,魏其候本就是天资傲人,只不过以前太皇太后爱惜他,没对他说过重话罢了。怎么能说的好像自己把魏其候给驾驭了呢?

    馆陶也就住嘴不再说这些朝堂上的事了,转头屏退左右,拉着阿娇的手柔和地问道:“要不要娘从宫外为你延请名医看看?”

    看的自然是子嗣了,王少使虽说不受宠,甚至于没有宠。但架不住阿娇膝下空虚,以后源源不断的美人是少不了了。

    得把握住机会,赶在这之前生下嫡子啊。

    看母亲这样小心翼翼看着她的脸色提出,生怕她生气。阿娇着实于心不忍,她便微微点了点头。

    馆陶大喜,但还是尽量克制着。阿娇不是没有生育过,这些年盛宠不衰,但却未能再有孕,只怕是前次生产有了病根。

    偏偏阿娇还不肯看医,馆陶也不敢逼她。她是元后,又后宫独宠,身上的压力可以想见有多大。

    馆陶从前进宫劝阿娇为刘彻纳妃时,陈午就气呼呼地说别叫你们逼的给不能生了。一向温和的夫君发了这么大的火,还是心疼这个小女儿。馆陶从此也就不怎么敢在阿娇面前说这个话题了,更何况就连太皇太后都惯着她,难道她这个做母亲的还非要让女儿不开心吗?

    老小老小,爹娘的心头宝,阿娇这个小女儿也是她同陈午的心头rou啊。

    馆陶生怕阿娇反悔,起身就走了。倒叫阿娇又是好笑又是心酸,母亲也实在是难的。

    的确,自己该再有个孩子了。

    只怕刘彻也是盼望的吧,却一直不敢对她说。

    她舒了口气,不准备把要看医的事情告诉他。

    阿娇想顺顺利地怀孕好给刘彻一个惊喜,但刘彻却很快就面对着一份奏章高兴不起来了。

    是淮南王刘安写的,极力劝阻朝廷对闽越用兵。

    中央都下了决定的事,就是大军都走了,你一个诸侯王这个时候跳出来说陛下啊不可啊,这不成心给刘彻找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