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王莽恭谦未篡时（五）

    如果说‘宗室银行’搞的是大清朝的金融业，那么七司衙门下属的‘奉恩基金’则是专注于实业。

    这个基金，就是从宗室银行借来本钱，然后给各位旗人大爷发个差使，让他们的包衣去经营实业——和亲王还再三强调，要遵守世祖的规矩。不过结果吗……反正两淮的盐商，广州的十三行里面，产业有一大半就变成了‘奉恩基金’下辖的产业。

    迄今为止，‘奉恩基金’已经按时按点的发放了好几期，且每一期都比上一期多出了那么一点点，叫人觉得形势一片大好，未来一片光明。

    而在‘奉恩基金’下面经营的几项业务中，最耀眼的大约就是这八旗福寿膏的产业了。

    什么是福寿膏呢？这是我大清对于某种药用物品的特有称呼。原本的福寿膏，是一种一年生草本植物——罂/粟未成熟蒴果经割伤果皮后，渗出之白色乳汁干燥凝固而得。没错，也就是传说中的鸦/片，在中国也叫阿片或者阿芙蓉。后来这玩意不知道被哪位皇帝吸了以后觉得好，就赐了个福寿膏的名号。

    不过也有人非要把这锅扣在某个长寿的大胖子皇帝头上，说什么万历三十年不上朝是躲在后面吸鸦/片，还说什么《大明会典》中记载了当初亚洲藩属国给明皇室进贡鸦/片的事。把暹罗、爪哇、孟加拉等地的国王进贡的“乌香”硬说是鸦/片。

    当然，据赵昆考察，此时的鸦/片雅名阿芙蓉膏，尚未有福寿膏之称呼。故而他一边奏请把这买卖收归内务府，一边给他生产的阿芙蓉膏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八旗福寿膏，以示此膏乃我大清国旗人专享，汉人奴才滚到一边去。

    此膏也确实与阿芙蓉膏不同。

    阿芙蓉膏有生熟两种，生的呈褐色，有些品种则呈黑色。可制成圆块状、饼状或砖状；一般表面干燥而脆，里面则保持柔软和有粘性，有刺激性气味——陈旧的尿味，味很苦。

    而熟的则是生的经过烧煮和发酵后，制成条状、板片状或块状；其表面光滑柔软，有油腻感，呈棕色或金黄色，通常包装在薄布或塑料纸中。吸毒者吸食时，熟鸦/片可发出强烈的香甜气味。

    按说这八旗福寿膏也不过是熟阿芙蓉膏，可是谁叫轮回者里面有人才呢？有因为走私毒/品被枪毙的倒霉蛋，也有会土法提取醋/酸/酐，甚至拿大锅制备麻/黄/碱的能人。因此七司衙门下面专卖的不但有分为五等的八旗福寿膏，还有传说中的福寿养荣丸。

    这五等八旗福寿膏的区别，自然是由在熟阿芙蓉膏的基础上加工的次数分出来的。加工次数越多，加的料就越多，里面的主要生物碱——吗/啡的含量也就越高，分级也就越高。特等的八旗福寿膏只作为贡物，一等的非宗室不能购买，还得限购。依次类推，哪怕是最次的一等，也只得是有功名的举人才能买，买的时候还得登记，每月限购十二盒。

    至于这福寿养荣丸，对外的说法就是把人参荣养丸中的人参用八旗福寿膏替换掉了。实际上，则是通过阿芙蓉膏与土法制备的醋/酸/酐合成的二/乙/酰/吗/啡（海/洛/因）。

    在原来的历史上，1874年化学家韦特首先合成出了海/洛/因，最开始仅仅作为手术麻醉剂使用，此后到90年代，德国的拜尔公司，发现这东西对于几乎任何的身体上的疼痛不适都有极强的缓解作用，于是将把它当作包治百病的神药推向市场，并大发其财。

    福寿养荣丸对于咳嗽有非常出色的止咳效果，而且无明显副作用，绝对无害，是所有的止咳药中最安全，最棒的一种；不仅仅是止咳，它对几乎所有的疾病带来的痛苦都有着神奇的疗效，简直是大清国的列祖列宗赐给旗人的奇迹。甚至对于健康人来说，这种药也大有作用，比如说，在运动之前，服用一点，也可以让呼吸更顺畅。

    所以这药一经研发，就和只允许旗人和士绅购买，而且还是限购的八旗福寿膏一样，被划为禁药，只允许上层旗人（主要是宗室和朝廷重臣）使用。

    福寿养荣丸的这种效果也非常符合那些太医们给贵人治病的需求——可惜此物出来的时间太短，谨慎的太医院并不打算把它像人参一样列为常用药物，令赵昆十分可惜。

    为了维护八旗福寿膏和福寿养荣丸的正统性，赵昆也是下了死力气的。

    在原本的历史上，因为雍正禁烟（禁的是烟草），烟草被禁却导致了吸食纯鸦/片的泛滥。于是雍正七年，皇帝又不得不明发上谕，禁止鸦/片，但是等到雍正一死，这禁令又名存实亡。

    等到了嘉庆道光年间，则是上层人物人人服用，嘉道咸三位都有吸烟的记录。比如后来实行禁烟并引发了鸦/片战争的道光皇帝旻宁，在他做亲王的时候就是一个鸦/片鬼，和他一样喜欢鸦/片的还有一些贝勒之类高级贵族。旻宁写了一篇歌颂鸦/片的文章，洋洋得意地炫耀吸食鸦/片后耳目聪明、心神清爽的感觉，说鸦/片是真正的快乐源泉，甚至还赋诗一首来形容他的体验。

    皇帝、亲王、贝勒、皇后、公主、太监、高级官僚、高级文人都孜孜不倦地吸食鸦/片，鸦/片成为上流社会的时尚。实际上，鸦/片最具备凡勃伦所说的那种用于炫耀性消费的奢侈品的特点。它是宫中御用品，连皇帝都用它，因此是高贵的象征；它极其昂贵，远渡重洋而来，因此是财富的象征；吸食它需要充足的闲暇功夫，只有不为生计奔忙的有闲阶级，才能优哉游哉地躺下来吸食，因此是悠闲的高品质生活的象征；高级官僚和文人雅好包养戏子和高级妓/女，在她们的服侍下一起吞云吐雾，更是风流的象征，是性/能力、性/魅力的象征。因此，吸食鸦/片成为上流社会乐此不疲的雅事。

    但是，上流社会的雅事，逐渐就被附庸风雅追逐时尚的中下阶层的人所模仿复制，扩散到了整个社会。一般来说，历史上皇帝用的东西别人不能僭越，上流社会的用品下层社会也无权享用。只是清朝除了雍正在位时期，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法制驰废的状态，特别是这种有利可图的项目。

    国内追逐鸦/片时尚的信息被追逐利润的国际鸦/片贩子捕捉，他们大量走私鸦/片，因而价格不断降低，致使底层贩夫走卒都可以吸两口，体验一下上流社会趋之若鹜的富贵口味。显而易见，强调皇家独家享用好东西的国内****主义已经难以抵抗追逐利润最大化的国际资本主义的汹涌来势。当高贵的鸦/片能被引车卖浆者流吸食的时候，它早已失去了昔日高雅富贵的光环。这时候上流社会反过来咒骂下层社会的流氓吸食鸦/片败坏了淳朴的社会风气，传染了上流社会，主张禁烟。鸦/片终于沦落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而鸦/片战争，也就在这种背景中爆发了。

    为了避免出现这种状况，和亲王一面强硬的通过内务府七司衙门把鸦片贩卖等买卖收过来，另一方面又下了大力气。

    特等的八旗福寿膏可是在熟鸦/片的基础上反复调制过九次，内里的吗/啡含量远超熟阿芙蓉膏，在专业人士（轮回者）的帮助下也做的香甜可口，从外表到使用效果爆表。即使是最下等的八旗福寿膏，也比普通的熟鸦/片好上数倍，以此来通过技术方式保护这珍贵的八旗福寿膏只能由我八旗子弟和士绅享用。

    当然，若有那些实在有钱的土鳖，也不是吃不着这八旗福寿膏。

    按照和亲王给内务府定的调子，八旗福寿膏是管制品，哪怕是最次一等的，也得凭身份购买，还是限购。而并不是每一位旗人都有钱吃得起这福寿膏，于是有钱的土鳖大可以出钱找人代买——这是一项买卖。

    那些举人士绅或者官员往往自重身份，地位高的不屑于这两个钱，地位不高的按照规定每个月也买不了两三盒。倒是很多旗下家庭里只有长子是堂堂正正的旗兵，负着保卫皇城的重任，每月却不过才领三两银子，里面还每每搀着两小块假的，拿什么去吃喝玩乐？

    这八旗福寿膏一出，旗下的成年男子都有资格购买，并不论吃不吃铁杆庄稼。于是一来二去，京内最为穷苦的旗人也算是有了新的进项。因此不论上下，对于这八旗福寿膏也是一片颂赞之声。

    ——至于那些嫌贵的或者对于限购颇有微词的，和亲王从来都是充耳不闻。生产力在这里摆着，限购是必须的。而且旗人大爷们都好面子，嫌贵也不会光明正大的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