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阳上人乔诗
红木描金棺材,两根白烛的火被风吹的颤颤巍巍的像是要熄灭一般。 我坐在棺材前的一张小板凳上,看着手中已经黑屏的手机发呆。 烛光把我的脸映在手机屏幕上,屏幕上的脸跟棺材前摆放黑白照片的脸有些相似,说不准是眉毛还是下巴,但是总是能让人觉得这俩就是一个人。 三天前,我还是一个花天酒地即将步入中年的阔少爷,而我卡上所有的数字都来自于照片上的那个人。 那是我的堂哥,这种说亲不亲,说陌生又算不得是陌生的血缘关系。 也许是成长的环境太过于相似,自从十岁之后,堂哥就对我特别的亲,这种亲让同样失去了父亲的我十分的受用。 是的,我在那一年失去了父亲。 那年我十岁,而我的堂哥十八岁。他也是同样在十岁那一年失去了自己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大伯。 失去父亲的方式也是一样的,甚至于从某些角度来说,跟我现在失去堂哥的方式也是一样的。 唯一不同的是,我的父亲和我的大伯下地之后还有完整的尸骨被他们忠实的手下给从那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东西手中给捞了回来,而我的堂哥,却是整个人完全在那个黑暗的地方失踪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再按照我们家族的惯例,男人三十那年必定暴死,所以他们的手下大概得出了这么一个结果——我的堂哥并不是失踪,而是在墓中暴死。 也许是遇到了毒气,也许是遇到了粽子,也许就那么毫无征兆的突然死去。但无一例外的是,没有人愿意再去找我的堂哥。因为这次的墓,太过于凶险。 棺材里并没有堂哥的尸体,装着的是堂哥的衣服,一件很旧的牛仔衬衫,一条多功能越野裤,一双沙地靴。 这是所有人印象当中堂哥的装扮,从我们的父亲同时去世的那一年起,不管春夏秋冬,他总是这打扮。 一阵扑鼻的白酒味传了过来,我不由得皱了皱眉,大概又是我堂哥那些手下喝的烂醉来送我堂哥最后一程的吧。 说是送最后一程,其实是想来谈谈虚实,顺便说一下自己已经被拖欠了几个月的工钱。 我虽然只到家了一天,但是已经遇到了十几个这样的伙计了。 一个皮肤有些黝黑的汉子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牛栏山的酒瓶,那股子工业酒精的味道使我有些反胃。 仔细看这黝黑汉子的身影,我倒是觉得有些熟悉,这应该是很早就跟着堂哥的伙计了,不然的话我的脑海中也不会有熟悉的感觉,但愿他不是来讨债的,否则我大概就要把自己的内裤脱下来给人家了。 黝黑汉子的脚步有些摇晃,但是还是走到了棺材前面,看了一眼那黑白照片,猛地就抓起了那照片。 “这是谁做的?”汉子的眼睛里全是血丝,抓着那照片质问道。 我瞟了一眼灵堂里的其他人,那些平时十分巴结堂哥的亲戚们一个个都低下了头,甚至想要用那白布遮住自己的脸! 这群王八蛋,一个个都忘记了堂哥给他们钱的时候他们的嘴脸了! 把手机装进了兜里,我站了起来,中气十足的回答道:“我做的。” “啪!” 汉子在看我要站起来的时候就已经举起了手,在我话音刚落的时候,那被装裱好的遗照就被摔碎在了棺材上面。 汉子眯着眼睛,扫视了灵堂一周,提起酒瓶往嘴巴里灌了一口酒。 “你这是在告诉我人走茶凉的道理?”我同样眯着眼睛,看着喝酒的汉子。 “提醒你这个只会烧钱玩的废物有什么用吗?”汉子那眼神中慢慢的都是鄙夷,伸手从背后扯出来了一个背包。 这时候我才看清楚,原来汉子的身后是有一个背包的,只是这汉子的身子太过于强横,导致这背包被挡的严严实实的。 背包看着有些瘪,汉子伸手进去掏出了一块黑漆漆的木牌子。 仔细看,那是一个灵牌,黑漆金字,上面用正楷写着一行字,只是灯光太暗,根本看不清楚上面写的什么。 “马疯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一个眼镜男背着双手脸上带着一抹冷笑慢步走进了灵堂之中。 这眼镜男我认识,是我堂哥的拜把子兄弟,堂哥一般叫他张老三,于是我也跟着只能叫三哥,真实名字我倒是不知道叫什么。 马疯子没理一脸冷笑的张老三,恭恭敬敬的把手中的灵牌放在了之前摆放遗照的地方,接着从我侄女的手中拿过一方手帕,擦了擦手,点上了三支香,插在了香炉之中。 张老三也不着急,就看着马疯子在这上香,我着急的看了一眼张老三,张老三冲我使了使眼神,让我坐下,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说实话,我对这个一副土匪样子的眼镜男并没有什么信心,看看马疯子那块头,再对比一下张老三的块头。 这简直就是火车对自行车嘛! 张老三空长了一副土匪的样子,身子骨却是十分的瘦弱,再加上他那布衣布鞋,一副眼镜,就变得更加的不伦不类。 但是我还是坐下了,自从堂哥接手家里的生意,我就被送出去上学了,没有在家待超过五天的时间,所以这会儿家里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只能听我堂哥生前最信任的人的话了。 马疯子把这香给上完,这才转过身来,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背包,又摸索了一阵,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子被马疯子摸了出来。 “当啷” 刀子被马疯子扔在了地上,接着马疯子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眼中竟流下了两行清泪。 “三哥,我马豪自认这辈子被做过对不住飞哥的事情,刚刚做的那件,算是最不敬的事情了,但是还是给飞哥敬上三炷香,这再来三哥面前请罪!” 张老三快步走上前,双手扶起了这大块头,问道:“工地那边怎么样了?” 工地,是堂哥他们的黑话,指的是墓地,做他们这行的没点黑话不行,要是搁大街上说哪哪的墓挖的怎么样了一准被报到公安那里去。 “还是没人下去。”马疯子摇了摇头,咬牙道:“那帮孙子,飞哥在的时候还一副服帖的样子,飞哥一下地,这群孙子就撒开了欢了。就差没有点上火烧烤了!” “那你这次回来是......”张老三问道。 马疯子看了一眼灵堂的环境,神色有些不自然。
张老三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太过于心急,有些事情在这里的某些人还是不能听的。 “各位,我要跟这位马豪兄弟向飞哥汇报一些事情,还请各位挪挪步子!”张老三十分得体的高声说道。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张老三是我堂哥的贴身秘书,说不定他身上还藏着我堂哥死前留下来的钱财,这会自然是没人愿意得罪他,于是所有人都十分听话的往灵堂外走去。 我自然也是挪步往灵堂外走去,从刚刚马疯子的口中就可以知道,他们这群跟着我堂哥拼死拼活的人的眼中,我也就是一个喜欢花钱的二世祖,所以我才不留下来找晦气呢。 “乔诗,你留一下。”张老三背对着我叫道。 我停下了脚步,有些茫然,这两人叫住我是什么意思呢? “坐。”张老三拉过了两张小板凳,三人都在棺材的前面坐了下来。 我瞥了一眼,这才看到了灵位上写的是什么。 先兄乔飞之灵位——阳上人乔诗恭立。 立牌人竟然是我自己?可是我怎么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立了这个牌位呢?我最近的一次写字大概还是三天前张老三给我打电话之后我刷卡买机票的时候签的字,可那时候只是说我堂哥失踪了,并没有确定死亡啊! “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张老三丝毫没有恭敬的意思,直接用手指了指那灵位。 马疯子挠了挠头,说道:“没怎么回事。” “啪!”张老三的手直接拍在了放置灵位的桌子上,震得那白烛的火苗颤了一颤。 “我跟着飞哥走南闯北有十年之久了,飞哥的字迹我还认不出来吗?”张老三怒道:“是不是马疯子你有什么想要瞒着我去干的?” “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马疯子一口气把瓶中的酒给灌完,说道:“飞哥下去之前就把这个给我了,然后就没有再上来......” 我瞬间从浑浑噩噩的状态醒了过来,这竟然是堂哥自己写的!难道说他早就知道自己这次下地会出事情吗? 还是说......这次出事情是堂哥故意这么做的。 如果是故意这么做的,那这棺材,这灵堂,这一群悲悲切切的亲戚们还有这一大帮来讨债的他的伙计们...... 似乎这玩笑开得有些大了,大到我有种把他揪出来狠狠地扇几个耳光的冲动。 三十岁的人了,女儿都几岁了,竟然还是玩心这么大! “我觉得这事有些不对劲。”张老三把鼻梁上的眼睛给拿了下来,从兜里拿出一块眼镜布仔细的擦着镜片。 “一般飞哥下地都是要留后手的。”张老三分析道:“但是这一次他只留下了一个牌位。” “万一这牌位就是他留下的后手呢?”我忍不住插嘴道。 张老三抬起眼睛平淡的看了一眼我,不屑道:“怎么?难道说这牌位就是可以号令所有伙计的灵牌?见此灵位就如同见到了活的飞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