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身份

    清晨的阳光之中，叶家外门，武馆顶上，明黄色的琉璃瓦闪闪发光，似乎这一年多，从来没有过任何的变化。

    一大清早，执法堂的弟子们就将整个武馆都围了起来，任何人都不许进入，然后清水，打扫，地铺红毯，甚至有一些地方，还重新修缮了一遍，直到弄得窗明几净，滴尘不染之后，这才恭恭敬敬的请著叶准进去。

    外面，不少前来学习的外门弟子，被执法堂的执事们挡在外面，一个个面面相觑，议论纷纷，但是随即就被要求噤声，所有人心中都有一个疑问，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能量，居然能让执法堂这样隆重的迎接，而且，那样大的人物，到这样一个小地方来干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武馆还需要接待什么大人物的。

    而且，这个人未免也太年轻了吧，看起来和他们自己的年纪也差不了多少，这样的人，就有这样大的地位么？他到底是谁啊？

    不少人心中猜测著，低声论论著，而叶准，却似乎听不到四周的嘈杂议论声一般，他只是目光复杂，一步一步的走向那栋面阔三进的木质建筑，四周的一切全都与他没有关系，每一步，都走得那样的谨慎，那样的稳定。

    终于，他走进武馆中，看著一袭白衣的叶准消失在武馆大门之内，大门关上，四周的嘈杂声登时又大了起来，再次被压下，不过不少人却凑在一起，猜测著叶准的身份，和他为什么要来这里。

    武馆中，和一年前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四面墙壁之上，挂著几面黄竹编成的竹排，竹排之上是一个个的黑色的小人图，或舞刀，或弄剑，一共十八面竹排，三三一组，分挂在东西两面墙壁之上，依次是基础刀术，基础剑术，基础棍术，基础枪术，基础弓术，基础匕术。

    每面竹排之上，无论是剑术，刀术，棍术，枪术，都只有几个简单不过的姿式，或挑，或刺，或劈，或砍……

    叶准缓缓伸手，抚摸著这些竹排，摸著著其上雕刻的那些小人，曾在在这里呆过的无数日夜，蓦然一瞬间涌上他的心头。

    这些东西，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亲切，仿佛，还能在这里，回忆起自己曾经的气息，在这武馆中，曾洒过自己多少的汗水。

    “我曾经说过，不进内宗，誓不踏进武馆一步。而今，我已经成为了内宗弟子，甚至成为家族掌事，这个誓言自然不攻自破，那曾经给过自己屈辱的人，自己没有对他怎么样，只是说了一句话，就让树敌无数的他，众叛亲离，最后连亲meimei都不愿跟他有一丝的关系。

    这就是权力，这就是地位，这就是实力提升的效果，自己什么也没有做，自然就有人替自己做了。

    叶准一点也不替他感到可惜，这样的蛀虫，早就该清理了，多少像自己这一样的贫苦弟子，因为他，而与这些基础技能无缘，最终惨死在试练当中，惨死在战场之上，他不是自己一个人的敌人，他是整个叶家的敌人。

    这个结果，或许是他最好的结果吧，不管他是生，是死，自己都再不会过问。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嚣闹声，叶准不由得皱了皱眉，收回抚摸在竹排上的手，向著门前走来。

    只是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子声音道：“谁在里面，为什么不许我进去？”

    一个执法堂的执事急忙将那女子拉到一边，竖起一根手指，道：“嘘！”转头紧张的看了一眼紧闭的武馆大门，向那女子道：“小声点，有位大人物在里面，不可得罪，冲撞了他，对大家都没好处，等一下就是了。”

    就在这时，一个淡淡，略带威严的声音响起：“放她进来吧！”

    说完，武馆的大门就再次无风自开，仿佛一个黑洞，那执事先前阻止那女子进入，这次却一推她道：“叶大人叫你呢，快进去吧，不要惹他老人家生气了，小心侍奉大人，说不定还有你的好处。”

    那个女子犹豫了一下，但是抵不过那位执事的催促，不得不向著门内走过去，她一袭绿衫，容貌甚美，虽已人过中年，但是却自有一股风韵。

    在门前，犹豫了一下，她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人，找她有什么事，难道是刚才争吵惊扰到他了，想到这里，绿衫美貌女子心中忐忑，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

    进入里面，只见大堂正中，一个年轻的白衣背影，背对而立，负手观看著堂上的一副字画，那幅背影，略给他一种奇特的熟悉感觉，仿佛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一般，但是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却清淡而缥缈，仿佛天上的白云。

    她确定她身边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人有这种气质，绿衫女子心中顿时不由得微微一怔。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白衣人影转过身来，绿衫女子顿时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捂住了嘴。

    青年向著她走了过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美竹讲师！”

    这个绿衫美貌女子，是这武馆的剑术讲师，叶美竹，曾经教过叶准一段很长的时间。

    叶美竹吃惊的看著叶准，端详了半晌，方才不得不信的道：“是你，叶准，你竟然成为了内宗弟子？”

    她惊喜之余，踏前一步，就和往常一样，想抚摸一下叶准的脸。

    但是，忽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猛的停下了脚步，最终，只是小心的走上前，来到叶准面前，轻轻一礼，漠然的道：“武馆二等剑术讲师，叶美竹，见过叶大人！”

    叶准愕然，手伸出去，僵在半空：“你怎么？”

    叶美竹退后一步，让叶准的手落空，她低垂著头，令人看不清面上的表情，淡淡的道：“不，您已经是大人了，恭喜叶大人成为掌事。”

    看到叶美竹脸上的冷漠，一瞬间，叶准明白了，伸出去的手无力的垂在身前，以前是以前，此刻是此刻，以前他不过一个普通的叶家子弟，还需要在叶美竹的手下学习剑术，他向叶美竹行礼，而现在，他却是高高在上的玄士，是叶家内宗弟子，是掌事，而叶美竹不过一个小小的剑术讲师，要向他行礼。

    世事的变化，快至莫测，人生的际遇，难以尽述。

    他并不想这样，但是他知道，自从他成为内宗弟子，成为掌事的那一刻开始，这道沟壑就已经存在，并永远改变不了，虽然那并不是他的意愿。

    叶准深深的看了一眼叶美竹，他忽然有些累了，有些疲倦，刚来这里的兴奋一瞬间消失无踪，他向叶美竹道：“日后有事，可以来内宗找我！”

    之后，他留恋的看了这里一眼，转身朝著大门处走去，他知道，以后自己再也不会回来了，不是因为不能回来，也不是因为没有时间，没有机会回来，而是……他再也找不到回到这里的感觉了。

    物是人非，就算是熟悉的人，也变得那样陌生，那样遥远，再来到这里，他就像一个陌生人，一个陌生地。

    身份，就是一道鸿沟，你可以说不在乎，但是别人在乎，谁也没有办法改变。

    走到门前，他忽然又转过身来，从怀中掏出一个薄薄的紫色册子，放到旁边的木桌上，再次向叶美竹叶美竹深深一躬：“多谢讲师这些年的教导，这是叶准练剑的一点心得，送给讲师，讲师可以将它教给后来的弟子们，让他们多一份自保的力量。”

    说完这句话，叶准再不停留，转身踏出大门，离去，他似乎十分疲惫，到了门外，几名执事立即迎了上来，拥簇著他，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