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嫁衣

    一个月之后，铁山城外，走来了一男一女。

    男的一身普通的白质长衫，腰悬一剑，看似是一个游方剑客，气质朴淡，简洁中独蕴锋芒。

    而那女子，则容颜妖丽，艳媚如花，端的是一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只是却紧紧的跟在前面那白衫男子身后，不疾不趋，两个保持著一个适度的距离，而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路过的行人，不少人看向两人，都对两人极为奇怪，尤其是看向那艳丽女子，更是频频注目，那女子也不以为意，仍是低头疾行，倒是那男子在不停地打量着眼前的铁山城。

    只不过，这铁山城，建得实在没有一点技巧可言，浑圆朴实，就像是铁铸，看来，军队筑城，铁匠为工，一赶时间，这城除了结实，只怕也就没有第二个优点了。

    不过，相较于其他华丽壮观的大城，这座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铁疙瘩的奇怪城池，却显得别具特色，反而让人眼睛一亮了。

    城头之上，铁山二字，特别显眼，也像是用铁块，直接浇铸上去的，虽无手笔之妙，却别有一番风味。

    那青年男子见状，点了点头，随即便没有再说什么，带著那艳丽女子，缓步进入城中。

    一路之上，左右都是“叮叮当当”声响不断，两旁全是那种低矮而朴实的屋子，无数人在旁边拉著风箱，鼓著炉火，煅剑声响经日不衰，显然一间间，全部是铸剑铺。

    无数个只穿著短袖汗衫，脸带黑灰的人，在工作著，勤劳而有序，当然，也有不少店面，门口摆开了无数长剑，还有刀，斧，矛，戟等各种兵器，在那售卖。

    显然，此城虽名为铸剑，但是，其他兵器也不会缺少，毕竟，铁山城是以铸兵起家，当然不会只卖剑器，不过是铸剑手法比较出名而已。

    有些人拉著那对明显是外来男女叫卖自己兵器铺中的长剑，短刀，不过那个为首的青年都只是随意看了一眼，甚至手都不摸一下，便即摇头，离开了。

    不少路人看到这一幕，便只是不屑，认为这只是一个外行，哪有人看剑，连剑都不摸的，肯定只是一个想买把当作配饰的长剑，估计也只是想做做样子，华丽就好了。

    不过，随即也有人把装饰得十分华丽的一些长剑送到这名青年手上，但青年同样摇头，这下众人就不由疑惑不解了，根本不明白这名青年，到底是要什么样的剑器，难道他是纯粹过来游玩的。

    这么一想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向那对青年男女叫卖长剑了，青年也乐得悠闲，继续往前而行。

    走出数十步，眼前忽然一亮，两旁那无数的铸剑铺消失不见，呈现出两人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黑色广场。

    这黑色广场，面积不下千米，整个用精铁铸成，显得特别的森严和冷酷。

    广场周围，成群的蹲伏著一只只用生铁浇铸而成，形貌各异，或仰首望天，或横卧在地，或扬蹄咆哮的奇异怪兽雕塑。

    这些怪兽雕塑，有头长双角的冲天犀牛，有眼睛通红的赤焰雄狮，有盘成一团的赤电王蛇，有高飞天空，纵横睥睨的嗜rou王鹰……不一而足。

    但无一例外的，这些奇异怪兽的身周，都有一把剑的形状，握在一个人手中，而这些凶兽，却全部是死在这些剑下。

    四周，更多森严的铁剑，一柄柄，足有一人多高，排得整整齐齐，将整个广场包围住，不许外人进入，而旁边，则立著一块明显有些年头的石碑，石碑之上，有四个金蓝古字。

    “试剑广场！”

    广场对面，又是另一条街道，和青年男女刚刚走过的基本差不多，不过通向的，是北门。

    青年男女刚才进入的，是南门。

    显然，这里，就是这座“铁山城”的中心了，旁边，一座十分高大的建筑，醒目之极，白底黑字的牌匾之上，是两个巨大的银色大字。

    —剑阁。

    青年男女走到这个广场之前，停下了脚步，从外往内看了几眼之后，青年指了指旁边的剑阁，道：“时间还早我们进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吧。”

    女子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也不说话，跟著那青年，两人就往剑阁中而去。

    片刻之后，就进到门前，立即有一个小二过来招呼，十分热情，点头哈腰道：“客官两么是么楼上还是楼下？”

    青年打量了一下店内的布置，随手指了指二楼道：“二楼。”

    “好嘞，请随小的来！”

    那店小二一声唱喏，当即引著两人当得楼来，引到靠窗的一个位子上坐下布上酒菜。

    而那对青年男女一桌，两人也没有说话，慢慢的吃食起来，其中的那名身穿白质长衫的外地青年，则略显沉思，不时的用眼扫一下剑阁中央的那二十五块石剑碑，眼神出神。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正好饭点，店里除了青年男女这一桌，还有另外七八桌，也是坐满了客人。

    此刻，在青年男女身边不远处，其中正有一桌的人，指著剑阁中央，二十五处石碑中的一座看问身旁的老者，微笑道：“王老，可知道这把剑的来历？”

    那名名叫“王老”的人，身穿一袭素雅青竹长袍，满头银发明显是个老于世故的人，听到同桌好友的问起当下不禁笑道：“老周，考我了不是，来这铸剑城，岂能不知道这剑阁，这剑阁中二十五块石碑的来历？”

    那个名叫“老周”的闻言，不禁笑道：“哦，那倒要听听，此石碑上的剑名为‘屠蛟，，据说是一柄六阶中级剑器，王老可有什么说法？”

    王老手捻胡须，笑了笑，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也就献丑了，随便说说，有不对的地方，还请见谅，一笑置之。”

    “老周”急忙道：“当然，当然。”

    那“王老”顿了一顿，拿起桌上的一杯酒，一饮而尽，而后，一声长叹，说道：“据说六百年前，北海深处，不知何时，多了一条恶蛟，有时会靠近海边，袭击附近的村落。”

    旁边的那对青年男女，听到这边桌上的议论，其中的那名白质长衫，腰配长剑的普通青年，忽然一转头，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露出倾听之态。

    那“王老”显然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话题，也吸引了旁人的观注，依旧自顾自的道：“普通村民，如何有抵御恶蛟之能，仅不过一二十年间，北海附近，不少村落或毁或弃，剩余的众人，也再不敢在此停留，举村迁移者，不知凡几，偌大的一个北海边境，渐渐竟成了一处死地”

    那老周眼睛微亮，却没有打断那“王老”的解说，喝了一杯酒，继续听了起来。

    那“王老”继续道：“这还不算，恶蛟之祸，从村落慢慢波及附近的城池，连毁数城之后，一夜，此恶蛟来到铁山城，肆虐了半宿，方才离开。”

    说到这里，“王老”声音微低，似乎有些感叹，那“老周”急道：“后来如何？”

    “后来？”

    王老笑了笑，道：“后来，就是这柄剑的来历了。”他仰起脖子，再喝了一杯酒，那“老周”急于听到后面的，急忙再次帮他的酒杯满上。

    那“王老”见状，不禁再次一笑，而后继续开始说道：“铁山城中，四大世家，急思对策，可苦无良计，后来，一名当时天下皆有名气的剑师，偶来到此城，正好遇上恶蛟第二次屠城。”

    “那一晚，那名剑师独斗恶蛟，可惜手中剑器只是凡品，最后，虽然重伤恶蛟，却也让它逃回北海。

    “后来，四大世家感其恩德，每个家族，都贡献出了他们珍藏数百年的一件珍稀材料，为其铸了一剑，后来那名剑师负剑离去，三个月后，北海深处，传来惊天战斗声响，最后，所有人得到消息，这名剑师，与那头恶蛟在北海，大战了三日三夜，终于血斩恶蛟，令其尸沉北海之底，但这名剑师也因此身受身伤，不知所踪。”

    “后人为了纪念这名剑师，也为了纪念这把四大世家共同铸就的盖世神剑，所以把‘还恩，此名，更为‘屠蛟，，这也是这块石碑之上，‘屠蛟剑的由来。”

    那“老周”听得不禁双目圆瞪，吃惊道：“原来一把剑，后面居然还有这样一个故事，真是可歌可泣，令人震憾不已。”

    那“王老”笑道：“何止是屠蛟剑，这石碑之上，二十五剑，每一把剑，背后都有一个故事，有的，甚至要说上几日几夜呢！你再看那一柄嫁衣剑，三百年前，还是四大世家之一的皇甫世家，为其女儿出嫁的嫁装，当时此剑一出，轰动天下，却谁也没有想到，因为此剑，皇甫世家惹来无数大敌，最终烟飞云灭，可悲可叹，这把嫁衣剑，也不知所踪，听说，是落入了一位武宗级的强者手上！”

    那“老周”不禁瞪大了一双眼睛，吃惊道：“为了给女儿做一件嫁装，居然惹来家族覆灭，这是真的吗？”

    “王老”一睁眼道：“如何不真，此事当初震动整个天龙大陆，无数人口口相谈，至今还有无数典籍记载，铸剑城四大世家，公输家迁移他方，皇甫家一夜没落，现在，仅剩司马，西门二家了，要知道当初皇甫世家的铸剑术，在整个铸剑城，可是排名第一，无人能及，尚在另外三大世家之上，不然，如何能铸得出嫁衣剑？”

    那“老周”闻言，不由呆住，片刻，也不禁一声长叹：“原来此中还有如此内幕，老朽真是闻所未闻，哪有给女儿出嫁，却赠以凶器的，最终惹来不祥之祸，这位皇甫家主，也真是糊涂。”

    “王老”一声冷笑，道：“那你可就错了，这位皇甫家主，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惊才绝艳，皇甫家在他的手上，被发展得蒸蒸日上，铸剑之术也到达巅峰，可称中兴之主，这么做，实在是疼爱女儿至极，既然皇甫世家是铸剑世家，所能赠送的最好嫁装，自然是上品剑器，而且当时对方正好是一位爱剑名士，此举如果不是遇到一堆贪婪之辈，只怕成就一段美谈，可惜啊可惜……宝剑赠名士，但宝剑也惹群狼啊！”

    那个“老周”闻言，不由沉默不语，但显然，也认可了“王老”的说法，一时之间，两人倒再也没有开口，似是突然就没有了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