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章 哎呀，我的娘啊！
万绿丛中一点红，动人春色不须多。 在我那已经逝去的、令人追忆的流氓时代里，我经常用这句诗来调戏女孩子。但正应了那句话，什么人者必被人什么之，此时此刻这句话完全报应在了我的身上。在一群望不到边的白色恶鬼中，只有我是这万白从中一点红！ 我刚一跃进恶鬼洪流当中，被我撞开的两个阴兵就慌忙地大叫起来：“判官大人！红衣鬼跑了！” 之后我听到了判官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你们留在原地尽量截住更多的恶鬼，找机会关门，我去追红衣鬼！” 我回头一看，判官正朝着我的方向飞速追来，就像一头冲进羊群的野牛一般，所到之处恶鬼均被撞飞一大片。 我赶紧尽量猫下腰低下头，并且不停地左顾右盼，看看哪个恶鬼长的块头大，就往谁的身边跑，希望把自己的身体隐藏在鬼群中。 不行！出去之后我得想办法换身衣服！我以前倒是见过有人给死去的人烧纸做的衣服的，就是不知道那样烧的衣服亡魂能不能收到…… “诶？哥们，你是从哪里跑出来的？怎么衣服是红的？”我旁边的一个长相憨厚的高个胖子问我。 “老子是从第十九层地狱的血泊里爬出来的，衣服当然是红的了，告诉你别惹我生气啊，不然我饶不了你！”我对那胖子吼道。毕竟当了多年的流氓，对于怎么唬人我还是有一套的。 “哇，这么厉害啊，我认你当大哥，出去以后跟着你混怎么样！”胖子一脸崇拜地说。 我听后这个气啊，流氓懒得理你，还有主动惹流氓的？要不是我现在忙着躲判官，我真想大嘴巴抽他。但现在我没空理他，拼命的钻着鬼群的空隙。谁知道那胖子竟然跟了过来。 “你有病啊，跟着我干吗？”我骂道。 “你怎么知道的？我真的就是病死的！你还会未卜先知哪！”胖子双眼放光的看着我。 “是啊，我不但知道你是病死的，还知道你是得什么病死的。” “什么病？” “脑子里长疮啊！给我滚开！”我实在忍不住了，朝着胖子踹了一脚。 胖子被我踹得退了几步，又马上跟了上来：“原来我是脑子里长疮死的啊，多谢大哥啊，我只知道我一直头痛，不清楚具体的病因，今天终于知道了！” 我刚想再抬脚踹这死胖子，就听身后不远处传来一片惨叫声，回头一看判官已经杀过来了，便放下胖子不理，拼命往前逃。可谁想这胖子一直对我紧追不舍。这下麻烦了，我本身只是个一般人的体形，在充满了彪形大汉的鬼群里显不出什么来，可这胖子的身形太显眼了，有他一直跟着我，我根本隐藏不了目标啊！ 不过谢天谢地，判官没有在我到达巨树林之前追上我。我们一大群鬼沿着几条不同的道路奔进了巨树林，一进入树林，鬼群便不再像刚才那样集中了，大家全都沿着各条大小不一的道路分散开去，有的鬼甚至没有走路，而是强行在密集的树林中前行，更有的已经爬到了树顶上，像猴子一样从这棵树上飞到那棵树上。 我这个人啊，干别的不行，认路的本领还可以，这也算是当流氓必备的技术之一吧，无论是跟其他的流氓打架，还是躲避官差的追捕，亦或是沿着小路去偷偷勾引良家女子，这道路认不清可是要吃大亏的。 我进入树林后马上就找到了自己追着那俩女子来的那条路，一边努力回想着自己来时走过的路线，一边狂奔。由于这条路在所有道路中算是十分窄小又崎岖的，很少有其他的恶鬼从这条路上逃跑。 “大哥果然不同凡响，挑了这么一条看上去就不一般的路！”胖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回头一看，这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我的屁股后面。 我突然停下来，转身面对着胖子，胖子也赶忙停步，带着憨厚的笑容看着我。 我右手暗暗伸出手指，心中暗道：有这胖子跟着我实在是难以逃脱，要不要在这里先把他摆平了？我穿过他的肩膀朝他身后看了看，还没有人追上来。我轻轻抬起右手，布帐刚要发出，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做非常危险的行为，这胖子到底有多强多弱我根本不知道，万一打起来就算最后我能赢，可因此浪费了时间，发出了动静把判官引来了，我还是跑不了。不行，我最好想个不用动手的办法把这个胖子给骗走。 我和他对视了一会儿之后，对他说：“胖子，你不老实啊，你不说实话啊。” 胖子疑惑地挠挠头：“唉？我怎么不说实话了？” “你说你是病死的？那你为什么穿着白色的囚服啊？又为什么被关到地狱里去？你明显是干了坏事才死的嘛！” 胖子被我一问，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说：“这个………那个……我是被关入地狱里去了，可是我真的没做坏事……” 我摆摆手制止他：“行啦，我知道你是为什么被关进去的。你是被冤枉的，对不对？”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顺嘴胡说。 胖子却浑身颤抖地说：“您……您知道？” 我装模做样的点点头：“嗯，你忘了，我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啊。我不但知道你为什么被关，还知道你其实不想逃出去，只是人间有心愿未了……” 胖子噗通一声跪在我面前，把我吓了一跳，我仔细一看这胖子膝盖下面的土都微微凹下去了一块。胖子说：“您真是活神仙啊，不不不，是死神仙啊！我之所以想拜您为大哥，就是想让您帮我去报仇……” 我心说这都哪儿跟哪儿而啊，但脸上依然装着高深莫测的表情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这样吧，看你对我如此尊敬，我就帮你一把，不过你光跟着我是没有用的。”说着我伸出双手按住他的肩膀，从红色衣服上不断地伸出红布来将这胖子团团围住。 “大哥，你这是？” “哦，这是我的一种法术，你不是羡慕我有红衣服吗？现在你也有红衣服了，你有了红衣服也就有了我的保佑，这条路不能通向你要去的地方，你原路返回，再第五个岔路口往左走，之后跟着自己的感觉前行就可以了。你自去找你那仇家报仇，不用担心，有我的红衣附体，你一定会一雪仇耻的。”我看着被我包得像个大鞭炮一样的胖子说。 胖子泪光闪闪地朝我抱拳：“多谢大哥，我这就遵计而行，来日大仇得报，再来拜谢！” 我嘴上说着：“好说，好说！”心里却暗自叫道以后最好永远别来见我了。 胖子对我做了个揖，朝着原路跑回去了。我看着他宽大的背影松了口气，心说最好你这一身红衣服能吸引判官的注意力，让他去追你，我就能顺利脱险了。我转回头继续朝前跑。 奇怪？我自信自己对认路挺有一套的啊，怎么走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到当初和穆环山他们分手的地点呢？是我走错了吗？我明明记得自己就是从这条路上走过来的啊！ 可能是我现在忙着逃跑太紧张了吧，应该还没到地点，继续跑吧。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突然间我的眼光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我慌忙停住脚步，往后退了几步，弯腰朝着地上看去：竟然是胖子刚才跪出来的印记！ 也就是说，我一直在转圈？鬼被鬼打墙了？ 我忍不住双手抱头，想要大叫却不敢，只能无声地嘶吼着：“啊！怎么办！怎么办！” “我不知道你刚才是怎么进来的，这幽冥林没有东西引路是根本走不出去的。”我猛回头，判官正悠闲地摇着折扇看着我。 哦，原来我刚才能顺着路进到酆都城，是手里有那穆环山给我的纸鸟，现在没有东西为我引路了，我就只能在原地打转。 现在我已经被判官追上了，怎么办？乖乖跟他回去吗？穆环山开了地狱的牢门，闯下了这么大的祸，我作为帮助他混入鬼门关的人，地府能轻饶了我吗？虽然我提前给他们发出了警告，可毕竟还是没能阻止事情的发生。再说了，就算他们不追究这次的事，我以前在寺里也害过一些想要捉我的法士，那还是我有记忆之后了，我现在还失忆的那段时间里自己有没有害死过人？以我当时的愤怒情况和本身性格来说，我在那段时间里伤害过无辜性命的可能性很大，就凭这点我进了地府肯定没好果子吃。 可我不跟判官回去又能怎么办呢？别说他现在就站在我背后，就是他没追上我，这林子我也出不去啊！难道要和判官打一架吗？我虽然是一个自我感觉一直很良好的流氓，但我不是傻瓜，我一个小小的恶鬼，怎么可能赢得了判官？ 我站在原地，看着前面不远处潇洒地摇着折扇的判官。反正打肯定是打不过的，跑又没地方跑，于是我试探着对判官说：“判官大人……在您抓我回去之前，能听我说几句话么？” 判官微微一笑：“你想说什么？” 我尽量做出无辜诚恳的表情：“判官大人，您要明察啊，这事儿他不赖我啊，我已经给了你的手下警告了，可你的手下不相信我……” 判官慢条斯理地说：“哦，这件事啊，我知道啊，回去以后我会追究他们的责任的。” 我笑着说：“那……我虽然没有成功阻止穆环山……可我总算有立功的表现……起码有立功的意图吧？” 判官想了想：“嗯……算是吧。” 我心说，不愧是判官，真是什么事情都分的明明白白的，跟昏庸的破官就是不一样，要不让人家当判官掌管人间生死呢。 “那……那我……这个……跟您说实话……关于穆环山的事，我把我知道的已经全都告诉你们了，您就是把我抓回去再怎么审问我也只能告诉您我说过的这些，要是再有别的话，那就肯定是骗人的了……” 判官笑道：“你想让我放了你？” 我拼命地点着头：“不愧是判官，真是明察秋毫、清如水明如镜、真是……” “别拍我的马屁了，你确实提前给我们送来了警告，但关于你我们有很多事情需要进一步的了解，乖乖跟我回去吧，只要你老实，我保证不会让你吃苦头。”说完判官收起折扇，慢慢向我走来。 怎么办？要跑吗？往哪跑？现在我根本就是陷入绝境了嘛！我站在原地，浑身颤抖，不知所措。 突然，在判官的脑袋旁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粉色的小亮点，判官马上举起折扇向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我，看那表情是怀疑我在搞什么鬼。 我赶紧解释：“判官大人，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可没有在您眼皮子底下耍花样啊……” 这时在判官和我中间的半空中，相继出现了十几个粉色的小亮点，那些亮点慢慢变大，慢慢变亮，逐渐幻化成椭圆形，最后竟然变成了一个个眼睛的形状！ 这是怎么回事？是穆环山他们跪拜的那个红眼睛搞的鬼吗？可是不像啊，那天半空中出现的眼睛是红色的，这些是粉色的。而且那天空中红眼睛样子十分的凶恶，而这些小小的粉色眼睛形状温柔，眼神慈祥。 判官似乎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朝着我伸出手来，可还没到我近前，我感觉到擦着我的耳边飞过去几道金色的光芒，我看到空中有几只透明的金色手掌朝着判官的方向拍了过去。 判官挥动折扇轻松地将透明的手掌拨开，看着我身后的方向说：“千手千眼观音咒！来者何人？” 这时一个温暖而柔软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扭头一看，竟然是定空师太！ 定空师太带着怜爱的目光看着我，对我说：“别怕，阿飞，娘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