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远走高飞
这几日赵世文心情极度恶劣，他大发脾气又乱砸一通东西后，开始变得沮丧不已，闷在屋子里一遍又遍地向任何角落扔飞刀，脑子里幻想着蓝颜就站在飞刀所向的位置。三天过去了，他屋子里插着几百把飞刀，密密匝匝地钉满了墙壁、房梁、柜子、门窗、书架、盆栽…… 赵世文还是会去绿湖居，但与宁葭的话也特别少，基本上他都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屋子廊檐下呆看着湖面生闷气。这天，美鹤在听说蓝颜已离开王府后，觉得既然威胁已不存在了，自己应该可以走了。于是这天上午她出发了，宁葭在门口依依不舍送走了她。 只要在绿湖居，护卫们通常只站在院外守候，不会紧跟着赵世文。一来因为赵世文与宁葭在一起从来也只说些无关痛痒的闲话，久了护卫们也都知道了。二来这绿湖居伴水而建，屋子悬建在水上，三面环水，环境很是让人放心，赵世文武功甚差，轻功全无，这么大个湖他也跳不过去。何况这一天，还有武艺高强的赵宁荻正在家里，护卫们更是放心了。八个人排站在大门两侧，被深秋的太阳暖暖地晒着，舒服得快要睡过去了。 当赵世文和宁葭腻在一起小声说话时，宁荻自然不会坐在一边旁听。何况她还有自己的心事，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怅然地坐在桌前。一连几天来，她眼前始终晃着一个白色的影子，当她得知蓝颜已被驱逐出府后，这影子就晃得更厉害了。她很讨厌这样胡思乱想，但却由不得自己，这使她暗暗生自己的气。 因为宁荻大小姐的心神不宁，所以有些细小的事情在发生，她没能察觉得到。 先是赵世文觉得有些困了，宁葭安排他独自睡在小客房里，这是一个临水的小间。恰此时，丫环冬兰说门口有两个小姐妹来卖唱求施，宁葭便拿了些碎银去前面招呼了。屋里只余下即将要睡着了的赵世文，突然他脸上被个什么东西打了一下，他惊醒，一下子睡意全消，起身看了看，发现有个小纸团落在了床前地上，刚刚就是这个小东西打了他的脸。他脑中某种念头一闪，立即打开纸团，纸团上一行小字：“勿出声。床下有机关，下水抬头。”字条上的字体如同枯树枝搭出来的，无棱无风，像出自孩童之手。 赵世文一见，心中大喜，莫非真有人要救他出去？先不管是真是假了，他赶紧钻到床底下。那床底下是由一寸厚的实木板，下面有三寸厚的巨大石板，再由大梁托起整个房子，再往下，便是绿萍覆盖的湖面，与木板约二尺多距离。现在他趴在木板上仔细找机关，发现木板上不知何时已锯出一个椭圆形，缝隙极细，不趴着简直没法看出来。赵世文赶紧小心挖出已锯出的小木板，便看见了绿湖的水波就在眼前荡漾了。挖出的小口刚好开在两根粗的横梁之间，那方形小口够他直身下去。而小口位置上的石地板破了一个大洞，看来是有人以内力震碎了它，不然怎么锯得了木板？ 赵世文立即弯身将两条腿放下去，此时隐约听到门口有两个小孩在卖力地唱着歌儿。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一去，便可能很长时间见不到宁葭了，他弯在床底下有些犹豫不决，在考虑自己是不是要向她道别，毕竟宁葭是他在这京城里唯一心有牵挂的人。道别的念头才一闪，赵世文马上又想，倘若宁葭回来了，只怕自己也走不成。再说若是向她道别，将来宁王追究起来，对她反而不利。这会儿宁荻也在家，他更加放心一点，他可以断定宁荻绝对不会让宁王为难meimei。在这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要离开，赵世文一头是逃脱牢笼的亢奋，一头是与宁葭分开的惆怅，伴着这复杂的心情，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量小心地、没有声响地将整个身子慢慢滑落水中。 值得庆幸的是，蓝颜前几天早晨都将他赶到水中去游泳，这会儿他潜到冰冷刺骨的湖水时不至于冻得要叫出声来。倒是那块板子差点让他叫出声来了，他一下来，准备将洞开的木板再度合上，这才发现小木板的下方竟然还贴着了一张字条，还是那种字迹，上面写着：“潜水至对岸河口，不得换气。小石桥左边上岸，藏身于马车上黑色大木箱内。带走本字条。”赵世文看完小骂了一句：“好个啰嗦鬼！交待得还真仔细！” 在看到第一张字条那一瞬间，赵世文就明白救他的不是别人，当然是蓝颜，同时他也总算明白蓝颜走时说的最后那句话的真正意思了。“多花点时间陪陪你的宁葭小meimei吧！”一来蓝颜那时候就已想好了要在绿湖居下手，二来，他一离去，与宁葭不知何日才能得见，当然得多陪陪她了！ 时间宝贵，赵世文在水面看了看河口小桥的位置，乖乖！绿湖也不算小，此处到桥边少说也有三十丈，怎么可能中途不换气潜那么远？不过赵世文却不以为意，反而轻松地笑了笑。因为他生于海岛，简直就是在海水里泡到十岁，长距离水中潜游完全不在话下！而且绿湖上绿萍覆面，也不必担心被人看到。他撕下那张纸，将木板小心复位，然后深吸三口气，慢慢沉入了水中。 谁能想到，在这个三面环水、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屋子里，被八大护卫还有宁荻共同看守着的宁王府的小王爷，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无踪了。 小桥边十分僻静，河水慢到几乎看不出在流。突然一团绿萍凸了起来，露出了满是浮萍的赵世文的脸，他警觉地看了看四周，奇怪，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只是正对着他的高处岸上，果然停着一辆马车，上面放着一个黑色巨大木箱，再长一点就能当棺材用了。马车四周正好无人，赵世文赶紧爬上岸，快速地打开箱盖躲了进去，按原样盖好盖子。 箱子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还有一股刺鼻的咸鱼腌菜味道，赵世文进去时分明觉得自己落在了一堆什么东西上，后来他发现那是个人，这人躺在箱底，不出声，也一动不动，身上还是温热的。赵世文想此人肯定昏过去了，他尽可能地缩在箱子的一侧，怕自己湿淋淋的一身弄脏了别人。 他刚进去便听到外面有了动静，有人在继续往车上堆东西，马车晃动了三下，赵世文猜测肯定是又放了三箱东西，他所在的箱子被压在下层了。 一个男子说道：“好了，陆掌柜，货已足了。银子你们可得点清，我走了。” “够数了，大家都是常客嘛！客官，您慢走！” 然后马车开始走动了。赵世文绻缩在箱子里冷得浑身发抖，不过当他感觉着马车的摇晃，心中满是兴奋！他一面小心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便知马车由这僻静之处走向闹市，然后大约过了两刻时间，马车出了城门，赶马的人似乎给了城门士兵不少的好处，所以士兵们只开了上面两箱货便放行了，那一会儿赵世文紧张得双拳紧握，生怕自己被人发现。 一出城门，马车明显跑得快很多。过了半个多时辰，赵世文可以感觉出路越来越不好，车子开始颠簸起来。这时箱子里的另一个人呻吟着醒来了，是一个女子。她一醒来便恐慌地大叫：“啊？我在哪儿？怎么这么黑啊？” 赵世文本来想阻止她不要大声说话的，但他突然发现这声音竟然十分熟悉——那不是上午才从绿湖居出来的叶姑娘的声音么？他惊讶地道：“叶姑娘？” 她一听便安静了，一会儿也试探着问：“你是谁？你认识我？” 原来这箱子里躺着的竟然真的是美鹤！ “我是宁葭的哥哥赵世文。你怎么会在箱子里？”赵世文惊奇地问。 美鹤紧张而害怕地说：“哦，你啊。我……我明明是骑马从宁葭那里离开，还没出城，经过一个小巷口就突然觉得很困，然后……然后我就在这里了。”她说完突然又大叫：“小王爷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们是不是被别人绑架了？” 赵世文不得不赶紧叫她小声点，说道：“小声点！小声点！这不是绑架，我是自己爬进来的。” 美鹤纳闷了，小声地说：“你进来做什么？” 赵世文在黑暗中皱了皱眉，然后说：“我在王府呆得无聊，想偷跑出来玩一玩。” 美鹤听完心中就嘀咕开了：他怎么也犯这毛病呀？突然她又想到另一个问题：“那你说是谁把我们装进箱子里的？” 赵世文想都不想便说：“我师父喽。” “啊？……就你那个蓝颜师父？他不会是坏蛋吧？”美鹤惊奇，不过她马上又不奇怪了，想想自己是被人故意弄昏的，在这个京城里，除了蓝颜，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的身份，而且这么看来一切也合情理了。她以为蓝颜一走了之，却没想到他假装走了，这会儿跑回来，抓了自己，顺便又把小王爷给拐带出来了。 赵世文说：“呵呵，不会。是我叫他带我出来的，肯定是他！” 美鹤说：“他可真是个怪人。我还以为他一去不回呢。” 赵世文道：“是啊，连我都以为。不过，叶姑娘我有一事相求。” 美鹤说：“求什么呀，小王爷你直说就是了，能帮我肯定帮。” 赵世文道：“不难办到，就是咱们离开京城以后，请你不要跟任何人说起我的行踪，我的身份，还有是谁带走我这些事，统统替我保密。你就当从没认识过我这人，行吗？” 美鹤一听立即满口答应，因为这会儿她自己也是个逃家女，心里想的正跟这位逃家的小王爷一模一样。 接下来，他们两人在箱子里小声地聊着天。 外面天空渐渐暗下来，马车仍在驿外的小路上快速飞奔。京城，已被远远的抛在身后了。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