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天女苑首席仙女(一)
出发后,两人一路向西北奔走,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小犬生怕美鹤冻着,给她穿上厚厚的皮袍皮靴,戴上毛毡帽子和羊皮手套。美鹤看上去臃肿不堪,走起路来的摇摆程度赶上了乔掌柜,她不由得心想:唉,要是雪姨看到我变成了这个样子,岂不是又要大喊大叫了? 相比之下,小犬穿得就轻便多了,他仅加了一条黑色长围巾和一双露指的黑羊皮手套,再披上一件灰不灰黑不黑的旧披风,便骑上黑马悠哉游哉了。 一路上,小犬生怕美鹤吃不消,时不时地就问她冷不冷,美鹤开始还耐心地客气地说不冷,次数多了就都回答:“小犬大哥,我现在已被你裹成一个包子了,你怎么比我家雪姨还罗嗦?”小犬总是被她揶揄得说不出话来,只得面露尴尬,抓耳挠腮地转过脸去。但过不了多久,他又还是会不知死活地再问一次。 由于这一次他们并不赶路,所以两人一路慢行,就像在游山玩水一般。对于几乎没出过家门的美鹤来讲,第一次看到众多壮丽的河山风景,她开心得有点过了头,既不想家,也不着急要找芊眠蛰郎了。 这天,他们来个一个比较繁华的小城,投宿到一家小客栈。 安排停当,小犬便对美鹤说:“我有个朋友在这里,要和他见个面再动身,所以可能会呆个一两天。” 美鹤一听,开心地道:“好呀好呀,我跟你一起去。” 小犬倒没拒绝,只是皱眉看着她,摸着下巴道:“你要去也行,不过不能穿成这样,我得给你打扮打扮。” 美鹤仰头看了看自己周身,道:“这样子,没什么不妥吧?” 小犬仍是摸着下巴道:“大大的不妥!”说着从他的圆筒大包中随便掏出几件自己的衣裤,说:“换上这个。” 美鹤明白了,道:“又要扮男装,说粗话是不是?” 小犬差点气岔:“叫你扮男装,没叫你说粗话!” 美鹤反驳道:“难道要我穿着这个破衣服,然后还娇滴滴地说话吗?不说粗话能像吗?”她把“娇滴滴”三个字讲的特别做作,顺便白了一眼辛小犬。 小犬懒得跟她纠缠,道:“行行行!随便你!快点去换上,晚饭后出去。” 美鹤道:“哦。为什么要晚饭后?什么朋友大白天的不去见,还得等天黑?” 小犬把她直往门外面推,边推边道:“别问那么多了,大小姐,你赶紧去吧!再问我可不带你了。” 美鹤换好衣服来到客栈门口等小犬,正看着大街发呆里,忽听身后有一人蹦过来,在耳边“嘿”地一声轻吓,便知道那是小犬在捉弄她,她立即火冒三丈地转过身来,却顿时就傻眼了:小犬竟然穿得异常地漂亮——只能用漂亮来形容,他已换上一身白衣,套着一件浅蓝镶边的半袖白袍,质地俱是上好的绸料,而且还专门把他那头还不怎么长的乱发也仔细地扎起来,梳得纹丝不乱。美鹤再看自己,就是小犬平时店小二的那个模样,跟他一比简直比跟班还显得寒酸,她气得哇哇叫,跳脚喊:“辛小犬!死小犬!” 小犬却还心情很好地冲她伸开手摆了摆样子,转了个圈,颇为自恋地问:“我好看么?” 美鹤生气地道:“你是好看了!你看看我,怎么不给我穿你那个?” 小犬坏笑道:“不行!仅此一身,给你我就没有啦。” 美鹤道:“可我也太丑了!看上去像是你的跟班!” 小犬却道:“你就是我的跟班啊,那要么你不去,好不好?在这里等我回来——啊,也不用等,我可能今天不回来。” 美鹤一听,马上道:“那不行!我要跟着你,谁知道你又会跑到哪里去!” 小犬笑道:“那大小姐就只能屈就了!” 美鹤沮丧地蹲在地上,很不高兴。小犬却兴致高昂,弯身又帮她弄好头发戴好帽子,随便吃了点晚饭就带着她高高兴兴出发了。 这个城市名字叫永祚县,在川地西北边境之上。从地段上看,此县地处偏僻,本应是穷乡僻壤,这个小县却十分繁华。说起来原因只有一个——天女苑,一个美女成群的地方。这里的女子漂亮而有才,常常被人们称为美女、才女、奇女,甚至仙女,不过实际上,她们只是一群青楼女子。永祚县虽小,却因为这天女苑而小有名气,往来的人一多,那时有名的妓院大多在京城与扬州等地,且美女争奇斗艳,反而叫人晃花了眼,竟不如这落在西北小县的一枝独秀来得有滋味。江湖人趋之若鹜,来到此地便绝对会忍不住进来看一看。如果哪个男人经过这一带却没进过天女苑,你最好不要讲出来,不然会被别人笑死! 天女苑的女子与扬州等地的烟花女子更为不同,她们除了惊为天人的美貌,还技艺非凡,其中还有半数还是身怀武功。她们的性情大都不温软逢迎,或聪慧伶俐,或豪爽不羁,或冷如冰霜。而这群女子中有一位眠水春仙的女子则完全是一座了不得的冰山,她连续两年稳倨天女苑的花魁位置,出场见客从来无须动以声色,只须一个淡淡的照面,一个冷冷的眼神,便能叫满场男子倾倒。之所以叫眠水春仙,是因为她轻功十分了得,独居在天女苑的花魁阁,那里四周环水荷花拥簇,却没有一座桥可以通过,那她怎么到岸上来?这个自然不必要人着急,花十倍以上的价钱,便可进到花魁阁附近潜伏,运气好的话就能看到阁门徐开,一个白色魅影飘然而出,轻盈地掠过荷塘水面,人在天上衣袂飘飘,影在水中相映成趣,当真如天外飞仙。若是在春夏之时,但见荷叶轻摆,佳人踏叶而来,顷刻便已立于眼前,再看她那容貌身姿和神情,更是惊为天人,试问,这样的女子叫作眠水春仙,过分么?一点也不,简直就是恰如其分! 这位仙女并不是想见就能见得到的,许多人为了见她一面,常常聚在天女苑外苦等,打探消息,等十天半个月是常有的事。即使是见到了,她也不看任何人一眼,说任何一句话,只是静静在那里抚琴,抚完客人所求曲目,也不停留,起身便淡然离去。最最难得的,则是她当众亲手提写字幅,她的书法美妙无双,常常只见她漠然而来,行云流水地写完便掷笔扬长而去,剩下的事情,便是老鸨花mama现身拍卖字画,那些豪客们打破头地在飚银子狂抢仙女手迹。天女苑的花mama光卖她的字画,就已抵得过其他女子加起来赚的银子,所以花mama比那些客人们还希望她能多多出场,多多露两手字画。试想,如此美貌又如此才情的女子不算花魁,天理何在?
这一天天刚黑的时候,辛小犬带着女扮男装并且目瞪口呆的美鹤站在了天女苑的大门外面。此时外面人络绎不绝地朝里进去,门里有各色清丽女子微笑而安静地领着客人们进去。 美鹤愣着,盯着大门口的女子,对身边满面春风的辛小犬道:“这个……就是传说中的妓、妓……”她的舌头又开始变得不灵光了。 小犬笑得坏坏地点了点头,替她说完了:“妓、院。没错,我们进去吧。” 美鹤大惊失色,转身向他,失声喊道:“什么?你带我来这种地方?我……!” 小犬笑得更坏了,再认真地点了点头。 美鹤脸刷地通红,扭头就跑。小犬一个健步把她逮回来:“回来回来!你答应过我不乱跑的。” “可是……我突然不想去了……”美鹤挣扎不脱,眼看就被这小犬揪得走到了门边。 门里又来了一位女子,看着小犬道:“这位公子,请进。”她又看看脸红成一团、穿得又寒酸的美鹤,眼神怀疑地道:“这位……?” 小犬道:“她跟我一起来的。” 那女子迷人地微笑着道:“哦!每人一百两茶钱,请先付。” 小犬听了惊道:“哇,以前不是三十两么?涨价倒算了,涨出两倍还多,真是岂有此理!” 美鹤看着他,心中不禁大骂:这家伙竟然还来了很多次? 那女子微笑道:“公子要是不高兴便去骂岳元帅吧。这些年多亏他镇守边关有功,如今国内安宁,大家日子都好过,猪rou牛rou都涨价了,人rou自然也要涨。” 最后一句话说得小犬都打了个抖。他心中大为感叹:这么伶牙俐齿的女子,也只有天女苑才找得到了。美鹤则害臊得快要哭出来了,直恨不得地上马上裂个缝,把她埋进去算了! “算了,我想别的法子。”他拉着美鹤便往外走。 那女子依然微笑,道:“我觉得少侠可以翻墙。不过,本苑的墙虽不高,那也不是随便就能翻得进去的哦。” 小犬回头,也微笑迷人地对她道:“我回去取了银票再来,不可以啊,jiejie?” 那女子仍是笑道:“哦,那自然是极好的。不过要快去快回哦,今天客人非常多。本苑的规矩,每天三十位,客满就不能进了。” “哦——!那多谢谢jiejie告知了。”小犬很夸张地道。 小犬拉着美鹤离开前门,美鹤很受打击,气急败坏地道:“你不是说见朋友吗?怎么是来这种地方?!” 小犬却压根没听见她的话,兀自摸着下巴道:“我还是得进去。走,跟我来。” 美鹤甩开手犟在那里,道:“我不去!要是被人家知道我去过妓院,我……我才不要被人笑死!” 小犬忍住笑,虎着脸道:“来都来了,不进去那才丢人呢!走!”说着不由分说便扯着她往院墙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