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不愿醒来的你

    辛小犬一路轻点地面，尽量不发出声音地前行，手中火把照亮了那些通道，通道的顶只比人的头稍微高一点点，内壁有时光滑，有时粗糙。走了约一里多路，便发现火光渐弱，辛小犬开始觉得有些气闷，心想：若这个是出口，应该会有新鲜的风吹进来，现在却越走越闷，只怕是个死角。

    正这么想着，果然便遇见一堵厚厚石壁堵在尽头，那就是通道末端，他赶紧原路返回。

    回到石室中间时，他觉得自己差点要窒息了，同样他发现千叶俊雄也在站在石室中间不住地喘气，冲他摇了摇头。看来他那边也是个死xue。

    两人稍稍休息了一会儿，准备继续探路。辛小犬对千叶俊雄笑道：“好了，还剩下四个，但愿这回别跑到蛇洞中去，玲珑姑娘可说了，我这身板儿还不够它塞牙缝的。”

    千叶俊雄微笑着关切地道：“嗯，那你要多加小心。”说着他执火把进到第三个通道中。

    辛小犬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洞口，于是也提了一口气，便走向第四个通道。

    也不知道算是走运还是不走运，不走运的说法是因为这第四个通道仍是个死洞，走运的说法是这洞里没有蛇。辛小犬以最快速度返回，他很担心万一千叶俊雄遇到了蛇洞，他得赶紧过去帮忙。

    辛小犬赶回到石室中，却发现千叶俊雄还没回来，于是他和其他人都在石台之上等了半刻，却发现他依然没从洞口返回。

    辛小犬开始紧张起来，他答应过美鹤不能让她爹少一根头发的，万一千叶俊雄真有个什么闪失，怎么向她交待？想到此，他连忙对其余几人道：“我去找他，你们呆在这里。”说着几步奔向洞口。

    哪知刚进洞口，正碰上千叶俊雄从里面狂奔出来，神色甚为激动，看也没看辛小犬便直接几步冲上石台，抓着玲珑的手，吼了一句：“你！跟我来！”还未说完便拖着玲珑奔进洞中，可怜小小个子的玲珑被他拽得一路跌跌撞撞，脚都沾不着地了！

    辛小犬错愕地站在洞口，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从千叶山庄初见面开始，他都没见千叶俊雄这么失态过，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他也赶紧一路跟着追进去，一看究竟。

    这个通道却不是一个狭长的通道，走到尽头那里是一个空阔的石头屋子，还没进门便能闻见屋子里隐隐飘来一股花香。辛小犬刚刚走进，便见千叶俊雄抓着玲珑激动地大声质问道：“她是谁？你快说她是谁？”

    玲珑仿佛吓坏了一般，呆呆地说：“是姑姑。”

    千叶俊雄声音更加激动，几乎已难以控制：“她怎么了？她怎么会在这里？你快说！快说！”

    玲珑觉得肩膀几乎要被千叶俊雄捏碎了，痛得只叫道：“伯伯……你松开我！”

    辛小犬眼见这情形，赶紧上前将玲珑从他手中抢出来，吃惊地问千叶俊雄：“庄主！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千叶俊雄仿佛不曾听见他说话，松开手，两眼目光由焦灼又变得失神，转过身看向石台，嘴角微微抖动着，喃喃地道：“为什么我叫不醒她？那是我的蝶衣……”说着他又走向屋子尽头的石台。

    辛小犬听了，脑中轰然一响，连忙转头看去，原来他还没来得及注意到，那石屋尽头垒着几级台阶，台阶之上一座白色石床，床下摆着了各种鲜花。那床上正睡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美丽安详的女子，她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模样，身上是华丽的浅紫色印花锦缎长袍，头发没有挽起，青丝像瀑布一样从枕上流泻到石床之下，美丽的面庞苍白而消瘦，双目安静地闭着，一双纤细的手交叠于单薄的身前。

    她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醒过也没有动过了。如果不是还有极其细微的呼吸起伏，几乎看不出她还有活着的迹象！

    千叶俊雄刚刚寻找出口中，无意闯进这里，一眼便认出她就是自己失散七年的妻子蓝蝶衣！除了面容变得苍白消瘦，她仍和七年前一模一样。他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可是他喊了她无数声，她却始终沉睡，怎么也醒不过来！

    千叶俊雄登上石台，俯身在石床边沿，看着床上沉睡的她，怔怔地如坠梦中！多少年来，他都想着久别重逢的这一刻，只是不曾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毫无征兆地猝然重逢。她一如当年一样美丽，如此真切地存在着，那些曾经不断在脑海中回想的画面此刻在这张寂静的脸面前都化为虚空；他的手微微颤抖，想要去碰她却又不敢，仿佛怕一碰她便会像一个美梦一般灰飞烟灭，怕她突然消失在眼前。

    辛小犬丢下玲珑，也几步蹿到石台之上，两眼愣愣地看着这女子，又看看千叶俊雄，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玲珑走上石台拉着千叶俊雄的衣袖，一改平静如水的表情，满眼哀婉地问：“伯伯认识姑姑吗？”

    千叶俊雄眼圈泛红，点点头，嘴角颤抖着，吃力地挤出几个字：“她是我夫人！”

    玲珑听了吓得后退了两步，惊叫一声：“伯伯！那你是伯伯！你没有死！”

    千叶俊雄只当她这又是几句颠倒话，无心去思索，他只弯下腰，终于伸手轻轻地碰触一下那双手。

    是的，指尖真切地感受了她的存在，那手上的柔滑与细腻，还有那浅浅的体温传了过来。千叶俊雄轻轻握住了这双苍白的手，另一手则抚上她的面颊，轻轻地游走着，从脸际到长发，青丝上的丝丝柔软，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她活着，还活着！七年来的担忧与恐惧，在这一刻终于灰尘飞烟灭！从这一刻开始，他再不用去猜想如果她已不在人间，自己该如何一个人孤独地白发苍苍。

    但她却醒不来，怎么唤她也醒不过来！得知她活着的狂喜被压上同样沉甸甸的焦急，无论千叶俊雄怎样强忍，眼中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从眶中掉落，摔碎在她紫色的衣襟上。他不停地轻唤：“蝶衣，你醒来！快，醒来看我一眼！……”

    那声音，既急切得要唤醒她，却又压抑得怕吓到她一样。躺在床的蝶衣仍然寂静沉睡，一动不动，完全听不到眼前这悲伤的呼唤。

    玲珑站在旁边，满面哀伤，泪水从她天真的面颊缓缓流下，她对千叶俊雄道：“姑姑上一次醒来是前年冬天，她醒来的时间隔得越来越久了。”

    这话听进去良久，千叶俊雄昏乱的脑袋才作出反应，他猛地直起身，再度抓住玲珑的肩膀大声问：“她为什么醒不过来？她为什么会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下？”

    玲珑哭了声，抬手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泪水，说：“她的心碎了。”

    一句心碎，便让千叶俊雄立时肝肠寸断，声音迅速弱了下去：“为什么？”

    玲珑说：“因为，姑姑的孩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