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节 月满花红
庭羽正一个人站在天泊羽的最前端,闭着眼,仰着头,像鸟一样张开双臂,迎风舒展着身姿。清风撩动他的黑发,阳光洒在他白色的身影上,看起来就像是一只随时要展翅飞翔而去的白鸟!此情此景,如画似幻,又是何等地写意! 只是在蝶衣看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那天泊羽的尖端纤细无比,下方悬崖峭壁,一般人都不敢踩上去,庭羽这样的举动,稍不留神就会失足落下,是生是死就是神仙也难测了! 蝶衣很想冲上去把他拽下来,却又害怕自己一冲动会反而惊得他失足,于是她抚着突突乱跳的心口,慢慢靠近广场的边沿,极温柔缓慢地喊道:“小羽——” 庭羽听见,放下手回过身来,看到母亲,立即灿然一笑! “快过来,孩子!到这儿来!”蝶衣向他招手,依旧柔声唤道。 “哦!”庭羽立即很乖地转过身,脚步轻快地一路走回来。他的后脚跟刚一离开天泊羽,耳朵便又遭到了重创,不由自主地痛叫了起来! 这是他第二次在这里被母亲揪耳朵了。 “你怎么又跑上去了?摔下去了怎么办?你是不是一门心思想吓死我?”蝶衣松开手大声训斥,也顾不得边上人惊讶的目光了! 庭羽揉着耳朵道:“不会掉下去的,都玩过好多次了。我就是喜欢站在那里吹风,像飞一样,好有感觉!” 这一番响动也惊动了段延俊,他赶过来一看这情形,便小声对蝶衣道:“又怎么了?这么多人在这你也不注意点儿?” 蝶衣依然气呼呼的,指着庭羽身后的天泊羽道:“小羽他又跑到上面去了,这里多危险啊?掉下去了怎么办?” 庭羽小声地辩驳道:“我又不是第一次在那里吹风……” 还没说完蝶衣便打断道:“我管你去过多少次,以后再也不准去了!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危险了!” 段延俊一看,只得摇了摇头,道:“好吧,明天让庭辛把这里砌个栏杆出来,今后再也不准人上去了。”说着他瞄了庭羽一眼,心里却在想:砌着栏杆也是拦不住这小子的。 蝶衣仍然怒气未消地道:“早该砌上了。” 段延俊对她道:“好了,天不早了,赶紧回去吧。” 蝶衣道:“别叉开话题,我还没说完!” 段延俊只得道:“行,那你就边走边说吧!” 于是,庭羽耷拉着脑袋,跟在父母边上一道回去了。 蝶衣也许是太在意庭羽的安危,已然改不了这习惯了,她数落着庭羽,一直从玉龙广场数落到他的房间里去了。说完,她还不忘找同在屋里的辛文宣评理。 结果辛文宣这小子听了之后,摇着头长叹一声道:“唉,伯母!清官难断家务事,我还是喝我的绿豆汤去吧!” 蝶衣听了一时不好再接下去,便只好气恼地离开这里回去了。 庭羽挠着耳朵,埋怨道:“我娘啊,真是太罗唆了点儿,总还以为我是那没长大的小孩呢!” 辛文宣举着一个巨大的汤碗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庭羽道:“行了,别不知足了!我想要个娘来罗嗦我还没有呢!” 庭羽微微一愣,心想文宣也是从小就在帝王谷长大的,自然不知道父母何人。相比之下,自己还真是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便不再言语了。 哪知辛文宣低头看着手里的汤碗,呆呆地道:“虽然从前听说你家里的经历,我确实挺同情你,但是……其实更多时候我却是挺羡慕你的。” 庭羽从未见他这样失落过,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膀,逗他道:“不用眼红了,你就把这儿当成自己家,我爹我娘都挺喜欢你的。只要你乐意,你直接叫他们爹娘都成,咱俩谁跟谁呀?我保证他们也很乐意再多个儿子的!” 辛文宣苦笑了一下,道:“不一样的。”说着他放下碗,又爬去床上睡觉去了。 - 这几天的龙月岛迎来最热闹的时候,压抑多年的自由在全岛尽情地释放。一到傍晚和夜间,田间街上,广场和白津,到处是欢乐的人们。美酒和着歌声,火堆着着舞影,到处是欢乐热闹,一切都回到了从前。 七月到八月间是龙月岛一年中最欢乐的时节,海中鱼产既肥且多,地里春天种的庄稼已然丰收,秋季庄稼又刚刚种下,有收获,更有新的期待。同时,这还连着两个大节,先是七夕这个年中大节,接下来又有八月初七的成人节和八月十五的中秋节。 成人节是贝蓝族流传下来的习俗,即当年满二十的男子和满十七的女孩从这一天开始被允许进入族中各自划分的男人堂和女子阁。 男人堂设在玉龙广场,女子阁则在香蜜街的一间白楼上。这两个地方分别是男子女子各自聚会论事之地,管制十分严格,男人堂只有年满二十的男子进入,其他人接近都不被允许;女子阁也只有到年纪的女子才可以进入,周围也有女子把守。这是男子与女子各自隐秘神圣之所。 这一年,小昭年满十七,有幸可以进入女子阁,她每晚都在那里和女伴们聊到很晚才回家。按照习俗,她在那里呆多晚都不会受责备。 而不幸的是,比她大的庭羽和恪文因为是男子,年龄未到却不能去男人堂,这让好奇心一向很重的哥俩备感受挫,恨不得求着霞光大人把男子的年龄也给宽限到十七岁。当这一点不可实现之后,他俩居然破天荒地跑去主动找大哥庭辛闲扯,很想得知他们男人呆在一起都聊些什么。 庭辛本就不喜多言,此时更是了了几句话敷衍他俩:“无非就是说些家事,打鱼啊盖房子啊,和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庭羽和恪文互看一眼,不解地道:“哪些有意思的事情?老大,你就跟我们说说嘛!” 庭辛看着他俩,淡然地道:“当然是成家的说自家女人孩子,没成家的说别人家的姑娘。”
哥俩又好奇地问:“哥,为什么女孩子十七岁就算成年,而男的却二十?这不公平啊!” 庭辛道:“因为族人们发现女孩比男孩更早懂事,也更聪明。” 恪文立即不平地大叫:“胡说!我们怎么就不懂事了?怎么就不聪明了?” 庭辛叹气地对他道:“你有柔儿懂事么?你有小昭聪明么?你要够聪明的话,也就不会来问我这话了。”又对庭羽道:“还有你,成天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还是老老实实,少让爹娘为你cao心吧。” 庭羽和恪文愣在当场,感觉十分受挫。庭辛见二人不接话,便丢下他俩若无其事地忙去了。 他俩偶尔也会万分嫉妒地跑去向小昭打听女子阁的事,小昭却总是故意卖着关子,道:“说起来其实跟你们有关,不过这是女孩子们间的秘密,随便你们怎么威逼利诱,我反正不会告诉你们是什么事情。唯一能够大慈大悲地告诉你的是,这事儿过几天你们自会知道了!” 此时,哥俩便会更感受挫。 终于到了八月十五这一天。中秋佳节,一轮明月悬在藏蓝色的天空上,将玉龙广场照得雪白透亮,柔情似水。 几万岛民们云集于玉龙广场,扎起了鲜花,插满彩旗,又堆起了篝火,大家一起欢歌笑语,赏月谈情。 玩至入夜,人们搭了台,台上阵阵歌舞杂耍过后,便见有人抬上一两块盖了红布的大匾,男人堂的长老和女子阁的霞光大人便上台上准备揭布。 原来依照以往旧俗,八月十五中秋夜,岛上会选出三名大家公认最漂亮最出色的未婚少男少女,男子称作红花郎,由女子阁选出;女子称作金花妹,由男人堂选出。 一见匾额抬了上来,台下男女老少顿时群情涌动,欢呼盖过了海浪。 当匾额上的红布一揭开,庭羽、恪文、小昭和丁柔四人名字赫然在列! 一见这情形,恪文和小昭张大嘴愣在当场,不知所措。庭羽和丁柔两人则立即埋头便想往人群外头蹿,却早被年轻的男男女女们堵住了去路! 片刻间,他们和另外几个男女便被大伙儿捉住,抬着举过头顶,在人群上方被抛来抛去,直吓得几人哇哇大叫! 待大伙儿抛够了,便又将他们传递到台上,然后众人争相跑上去给他们挂花环、扎花枝,往死里打扮,大伙儿玩得简直不亦乐乎,这些个红花郎和金花妹则被大伙玩得欲生欲死! 蝶衣在台下笑到眼泪都出来了,欣慰地道:“咱们家竟然有两个红花郎和两个金花,这下可真是不得了了!”她笑了许久,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抓着边上的段延俊惊叫道:“啊呀王爷!咱们家的门槛!” 段延俊亦很配合地站起来,拉着她便往家中走:“对,准会被人踩得稀烂,得赶紧去找块厚铁板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