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节 诫语
忐忑之余，为首的师叔已向一侧门口招了招手，只见门外来了另两个人。为首的师叔道：“两位师兄，请替这位小兄弟验验身体，看其筋骨血脉是否能习得了武。” 两位师叔点头应允，一人便拉着庭羽的手试了脉向，又在他的肚腹细细按着，另一人则迅速地将他头颈、腰背、手脚等抚过一遍。不出一会儿，两人都面带难色。 几位师叔毫不将庭羽放在眼里，仿佛所论之事与他无关一般地道：“如何？” 一人道：“太瘦了，脏腑皆弱，简直是全要大补大练。” 另一人道：“筋骨细弱，恐怕难练硬力气的功夫，如悟性好，还是侧重修内家功夫好些。” 几位师叔道：“那么，用药石能否改善？” 一人思虑再三，道：“倒是可以，但得全补，耗费极大。” 师叔道：“那就不打紧，能补得过来就行了。” 另一人叹了一口气，道：“不过，这右腿的旧疾，非鹿泉先生不能治啊。” 这一点，说到庭羽最害怕的地方，大家看向他时，他感觉自己仿佛没穿衣服一般地窘迫。 堂中央也沉寂了一会儿，师叔问：“鹿泉先生为何没来？” 两人道：“他正在为灵公制药，脱不开身。这正骨的本事非他莫属了，只是这是旧疾，根治应该会比较难。” 师叔沉吟了一下，道：“好，知道了。多谢两位师兄！” 两位医师出去之后，几位师叔移步到另一个房间进行了一番商议。庭羽盯着他们进去的那房门，眼睛都不眨一下，他握着拳的手心里开始出汗，一颗心飞速地七上八下，仿佛抽了风一般。良久，六位师叔阔步出来。他们一列站在庭羽面前，中间一位师叔道：“这位小兄弟，论身体你是远远不及同辈弟子，论悟性你确实有过人之处，但这不足以让我们作下决定。我想问的是，你有多大决心留在此地？会不会因为艰苦而萌生离去之心？” 庭羽认真跪下，抬头向众人缓缓地道：“弟子跛足行路几千里，历时半年，几经生死，若是怕苦，又怎能来到众位师叔跟前？弟子已打定主意，就算是死在这里也不怕！” 师叔闻言，点了点头：“我已明了。去下一馆，接受训诫吧。” 庭羽惊讶地道：“师叔，这是……？” 另外几位师叔皱着眉头道：“我们愿冒险留你一试，为期一月。你若挺过这一月，便可留下。” 庭羽惊喜万分，连忙叩头拜谢，心中的感激已无法言表。 - 庭羽心情激荡，来到最后一间。 此时下午已过得差不多了，雪山的白天光线略暗，这屋内也无灯火，门窗紧闭之后显得更暗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只一把椅子，一位师父正襟危坐，他面目极其严肃，两道目光似乎要在庭羽弱小的身躯上灼出两个洞来一样。幸亏庭羽谨记了义父的交待，保持绝对的尊敬，所以他赶紧定了心神，一直低着头走进去，老实地跪在溜光冰冷的黑木地板上，不敢与他有目光接触。这位师叔的毒眼神功也就大打了折扣。 这位师叔严厉地看着他，半晌才沉吟着道：“为人在世，品为先，才为次。我帝王谷历代先重德而后重艺，你可谨记？” 庭羽跪答：“弟子定当谨记。” 师叔又道：“你从何而来？来了之后又当如何？” 庭羽答：“弟子远道而来，投身于此，定当以帝王谷训为立身之命，决不违逆，决不背弃！” 师叔道：“若是你有所隐瞒，背弃你今日之言，又当如何？” 庭羽看着地板，心潮起伏。他清楚自己为何而来，要报家乡之仇，他必然会在学成之后，想尽办法离开这山谷。义父无名告诉过他，帝王谷里只有金剑弟子有机会自由出入江湖，别的弟子如无谷主亲令，终生不得踏出山谷。他在知道这一刻起，便只有尽全力在四年之内角逐到金剑弟子，如若不能，他便只能老死山中。这样的决择对于年仅十二岁的他来说，未免太沉重。他也再无选择，试问这雪山之下，哪里还有他的容身之处？ 师叔催促道：“该当如何？” 庭羽想得入神，惊得浑身微微一震，赶紧集中心神，才低低地说道：“若有违逆，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师叔却道：“错是不错。只是这箭，将会是全帝王谷所有人射发向你，你可知其轻重？” 庭羽已然惊心，道：“弟子明白。” 师叔道：“所幸四百年来，尚无人对帝王谷做出不忠不道之事，屠逆令还从未发出过。” 庭羽尽量缩小着身子，再未接他的话。 师叔道：“时候不早了，你且出去吧。” 庭羽小心翼翼地起身，行礼退出。门外一师叔已在等着他了，道：“跟我走，我带你去大厅。” 庭羽便随他走出了大院，经过数段回廊和大院，终于来到一个空旷的大广场。广场上白雪如新，北侧是三段数十级的宽阔台阶，台阶之上耸立着一座大殿，门柱皆金色，华彩绽放，气势之宏伟，比山谷其它建筑要尊贵不知多少倍。师叔回头向他道：“你在这里等着，稍后会有人来宣你进去见谷主。”说着他便匆匆拾级而上，考试六馆的十来位师叔也陆续从这里去往大殿。 此时天色渐暗，帝王谷里的灯火便立即逐一点上。周遭到处雪色如新，映着淡黄色的光芒，显出一派宁静祥和之色。 庭羽垂着头，小心地立在雪地里等着。对于庭羽来说，此时的时间过得很慢，每一刻比一个时辰还要漫长很多。他交握着渐渐发冷的双手，站在一团淡黄色的光晕下，山风轻轻吹落了碎雪，从他头顶纷纷扬扬地过去。 一个穿白衣的小个子少年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他的手里还抱着一团白白的东西。他跑得太急，大概也没想到这里有个人，一不留神便撞到了庭羽的怀里去了。 庭羽连忙扶住他，道：“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