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节 是夜
庭羽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同龄的少年，以前他与同龄人成功相处的经历，仅止于丁澜一人。这一张张陌生的面孔，看得他有些眼晕。 师叔嘱咐道：“这位是新来的师侄，从今日起与你们同吃同住同学艺，各位师侄务必和睦相处，互相爱护，可有听清？” 各位弟子齐齐一抱拳：“是，师叔！” 说罢，师叔退出去后，众位弟子各行其事，准备睡觉。其中一位弟子走上前来，正是弘文馆时遇见过的辛文煦，他面带微笑地向庭羽伸出手：“来，你睡在这里来。”说着他把庭羽领到里面一个空位边，从他手里接过铺盖，动作优雅地铺好了。 而辛文煦则把自己的被窝搬过来，挨着庭羽并排铺好了。辛文煦对他说：“今天你肯定累坏了，早点睡吧。明天早上四更不到就要起去练功了，我到时再细细跟你说这里的规矩。” 庭羽点头谢过，爬进被窝躺下了。少顷，有人将屋内大灯灭去，只余屋外走廊上的灯，从窗纸里弱弱地照射进来。庭羽瞪大眼睛望着窗格，一颗心扑嗵扑嗵地狂跳，脑袋发紧，睡意全无。 不一会儿，辛文煦坐起来，压低声音道：“睡不着吗？” 庭羽轻叹了一口气表示回答，也想爬起来说话，辛文煦却按往了他的肩膀，小声地道：“你躺好，我来给你定一定。准是你今日几场应试，动脑劳神过度，现在安不下心神了。”说着辛文煦将双手置于庭羽的两侧太阳xue，轻轻地按压一番，然后用双手心抚住。 庭羽只觉得他手心传来一阵微微凉意，慢慢地揉在他有些发烫太阳xue，一点一点渗开。稍顷，庭羽只觉得头脑一阵轻松，心跳缓和了许多，一股淡淡睡意袭了上来。他小声地说：“谢谢师兄。”说着，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辛文煦笑了笑，松开手，又躺了下来。 庭羽做了一个很深的梦，梦见他站在高山尖上，四周黑压压，前进不得，后退不能，左右也是悬空绝壁，天上有雪花零星洒落下来。他前瞻后顾，发觉天地间唯自己一人，顿时又急又怕。忽然听到孩子的哭声，像是小目，好像就在不远处，他来回地看着，突然看见是李苍岭正抱着小目站在远处看着他笑，庭羽心中着急，却见李苍岭把小目举起来，两手一分，小目便坠下来。庭羽心中大骇，一脚踏了出去要接，猛觉得脚下一空，立时身体一晃，坠落下去！ 庭羽心头猛然一颤，惊醒过来，已浑身是汗。他喘息了几气，只见眼前仍然是昏暗的灯光，耳边是弟子们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庭羽心还在狂跳，就听身后辛文煦小声说：“你做梦啦？” 庭羽忙翻过身来，辛文煦正一脸清醒地看着他。庭羽小声地说道：“对不起，我吵醒你了。” 辛文煦微笑道：“我没睡着，听到你在梦里喊了一声。”他伸过手来，抚了抚庭羽的肩背，安慰他道：“别怕，只是个梦。” 庭羽心神已定，问：“你怎么不睡？” 辛文煦依然是微笑着：“我睡不着，好长时间了。” 庭羽问：“为什么？” 辛文煦叹了口气，道：“我也说不上来。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吧。”说着他躺平了身子，把手枕在头下，望着屋顶的木梁静静地发呆。 庭羽看着他的侧脸，想着白天他帮庭羽写了那幅字，如今又对他这般好，庭羽心里很是感激。但看他那睡不着的样子，是否心里有什么心事呢？ 辛文煦转过脸来道：“你睡吧，再过一个时辰就得起来了。” 庭羽说：“你为什么不用刚刚给我用的那个法子呢？” 辛文煦道：“我试过了，没有用。别说话啦，快些睡吧。” 庭羽依言，却并未立即就睡，他一直看着辛文煦的侧脸，直到这轮廓变得模糊。 再醒来，是在一阵沉闷的鼓声中，寝室内灯火通明。 庭羽蹭地坐起，众弟子已纷纷起身离开铺位去了外间，庭羽慌忙也跟上，去“十九”号柜子里取衣服，他看到众弟子取的白色短打装，扎紧了腰带，便也从衣柜中拿起同样的穿上，然后随着其他弟子一起洗漱，整理完之后再到外层间穿鞋。这整个过程中，有几位师叔在一旁看着，众弟子一点都不喧哗，安静地忙乎中，每个人都仿佛当他人不存在一般。 之后，他们站成两排，师叔们打开向外的那道门。天是黑的，地是白的，一股冷风夹着雪花直灌而入，庭羽一个激凌，浑身抖了起来——他们所有人都只穿着一层衣裤而已！ 一位师叔开始领着他们走向外面洁白的雪地，先走，再慢慢跑，一路来一处宽阔的白雪地上。这里便是习武校场，场边有个长廊，廊下摆着两排空的兵器架。师叔说道：“众位徒儿，今日晨习，是围绕校场跑四十圈，不得喧哗。” 第一条便是跑步，这可要了庭羽的命！他的腿脚不灵，哪跑得过众弟子，眼看着身边这些孩子一个一个跑得远远的了，他还一拐一拐地落在后台。正叫苦之时，辛文煦也慢了下来，对他道：“不用跑太快，四十圈可不短呢！” 庭羽气喘吁吁地道：“要跑多久？” “估计辰时才能跑完，跑完才能吃早饭。”辛文煦道 庭羽心里哀声叫苦，道：“每天都是跑么？” 辛文煦道：“不。跑一天，练一天招式，再气功一天，师叔们会有安排。” 这时前排又有一位弟子落慢了速度，让庭羽二人追赶上了，庭羽一看，这不是下棋的那位么？只见这弟子不解地看着他俩，又对庭羽嘿嘿讥笑道：“瘸儿，就你这样儿，天黑前能跑完么？” 庭羽没来由地冒了一股火，瞪了他一眼，咬牙加快了速度。 辛文煦也不高兴，冲这弟子道：“文昭，你跑你的就是，没人叫你过来！” 辛文昭一撇嘴儿，轻蔑地道：“哼，这瘸子要是入了帝王谷，我们成什么了？”说着甩开大步，一会儿就跑得没影子了。 辛文煦气大了，对庭羽说：“你别听他的！文昭仗着自己聪明，一直就眼空四海，目中无人！” 庭羽心中暗憋了一口气，心想：四千多里的路我瘸着腿也走过来了，还有什么做不到？这帝王谷，我入定了！ 跑了一会儿，他问辛文煦：“师兄，他叫辛文昭？那我应该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