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节 文生武士
倪亦儒双手捉住颈间那只铁样的手腕，吓得心都不跳了：“殿、殿下！殿下！是属下失礼了，有话好好说！” 庭羽寒着脸，道：“殿什么下？” “少千岁？” “少你个头！” “公子？” “俗！” 倪亦儒苦着脸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到底该如何称呼……？” 庭羽嫌烦，手一松放了他：“随便。” 倪亦儒简直想死，道：“那……总不成让属下直呼您的大名吧？” “不可。暂时不能让人知道我是谁。” 倪亦儒只得问：“那……那您在龙月家中时，随从仆人是怎么称呼你？” “二郎。”庭羽简短回道。 倪亦儒一听，失声道：“我说这龙月，还真是个目无尊上的地方，你们身为镇南王之子也是贵为千岁，下人们居然如此随意称呼？简直比寻常商贾人家还不如！此等不敬，换作在京城大理，一百个脑袋也早砍了！” 他正喋喋不休之际，突然感觉身子一轻，猛然发现自己又被顶到墙上了，只听庭羽咬牙道：“少罗嗦！说正事，你竟私自将他们带来大理，知不知道要坏多大的事？他们人在哪？说！” 倪亦儒心咚地一声落到了井底，如实回答：“属下不知道……”一说完，脖子间又紧了两分，他赶紧道：“殿下……哦不，二郎，我当真不知！请二郎先放开我，我把知道的都说了！我就一个破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跑不出三尺就能被你逮着，你大可不必对我使这力气！” 武者向来以动白丁为耻，听了这话庭羽松了手，怎么能对一个文弱书生动粗？刚刚一时想起母亲与恪文，自己委实是着急了些。于是道：“你策动我娘和我弟弟来大理，有何用意，途中发生何事，最好给我一一道来，敢有半点隐瞒，随时要你命！” 倪亦儒忙拂平刚刚琉璃夫人整理好的衣襟，一面回想起段恪文曾说他这个二哥不能小视，但看着他这清秀白皙的一张脸，实在是太过年轻秀气，有无山水还真看不出来。揪领子谁不能？撂狠话谁不会？他自己也会。他心中虽略有不服，却还是将这一路发生的事简短截要地述说了一遍。 庭羽听了凝眉不语，思忖半刻才道：“你说我娘在九日前便与玲珑姑娘一起失踪了，到现在没有任何消息？” 倪亦儒道：“是。这位玲珑公主我们也是近几年才得知她的存在，与王妃有何过往并不知，但听三殿下说她与王妃娘娘非常亲近，应该不会对她有所不利。到我今天回来为止，还未有人打听到她们的动向。” 庭羽眼神如炬，转而又道：“你确定闯入秘道的是恪文、程霄以及那位周将军？” 倪亦儒道：“确定！如果他们被抓到了，陈胜初就用不着拷我两天了。” 庭羽道：“那他为什么又要杀了你？” “因为我一口咬定跟那事没关系，他根本问不出来一点有用的。死我一人没关系，只要不连累我恩师及夫人。”倪亦儒道。 庭羽看着他笑道：“哟，想不到你还有点男儿气慨！” 倪亦儒立即挺直腰杆：“不然呢？你可不能小看我们读书人，论骨头一点不比你们软。” 庭羽点点头：“确实不能小看。像琉璃夫人这等秀外慧中的女子，居然是你这破书生的正妻，爱慕她的男子要是知道，定然都要跌足大骂！而且这棋馆的人，也都不一定全知道吧？” 倪亦儒听得面带尴尬，抠了抠自己的后脑勺，笑笑地道：“这个……其实琉璃是我恩师的义女，她母亲本是府上的波斯舞姬，所以她……确实比一般女子略美些。” 庭羽看着他略显得瑟的样子，道：“嗯，艳福不浅。这样的师父，果然称得上恩师！” 倪亦儒意识到失态，连忙辩解：“啊，当然不止如此！这残局棋馆平时往来名士商贾，高谈阔论至小道消息非常之多，这儿其实是她替我收集消息的地方，否则以我一个无名书生，哪里会知道那么多？” 庭羽点点头，道：“嗯，我懂了。不过有一言在先，时局未明之前，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我是谁。” 倪亦儒苦着脸道：“属下知道了！我哪敢呀，我的二大爷！” 庭羽道：“对了，你知不知道我父亲回来，会被安置在哪处府第？” 倪亦儒蹙额道：“应该是在兴义街宗素府，那原是从前的上太医府。唉！” 庭羽道：“先生为何叹气？有何感慨？” 倪亦儒感喟：“这还用说？你父亲镇南王，本是先皇嫡出长子，生来就以太子爵位等身，加冠成年即入住东宫。整个大理，只有皇宫才是他的家，何曾在宫外开府？如今却只是被安置在一个旧太医府，这天上地下的差别，真不知王爷心中会如何苍凉？” 庭羽却只是淡淡一笑，不觉也微叹了一下：“不会的。我们都曾漂泊流离，更糟糕的都经历过，哪里会在意这些？尤其是我父亲，他从不会因为这身外排场而神伤。” 倪亦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想起他先前坐在树干上啃烧饼的模样，点点头：“粗砺朴素，确实如此。二郎也算深得家传啊！” 庭羽听他语调甚是怪异，忙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伙计服，马上道：“哦，是！我要换衣服，马上出去，你也准备准备，找匹好马，给我带路。” 倪亦儒道：“去哪儿？” 庭羽低语道：“崇圣寺。” “去那里做什么？” 庭羽道：“找人。” 倪亦儒皱眉，忽然明白过来，大惊失色挥着手道：“难道是太后娘娘？难道秘道的另一头就在……” 庭羽又瞪了一眼，将他下半句话瞪没了，但也等于承认了这一切。 倪亦儒立即压低声音：“天哪，竟然离了那么远！谁也想不到啊！我还以为三殿下正被困在秘道里……” 庭羽缓缓地道：“快三天了，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应已走到祖母藏身之处。既然知道这一头不安全了，金龙武卫定会立即带着祖母迁到寺内，请高僧守护。”说到这里，他忽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对，皱眉自语：“但是……” 倪亦儒没听到他的低语，只问：“二郎是怎么知道太后之事？不是说从来没来过大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