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水灾和极点
“1931年的金江大洪水，曾被评为超过历史的任何一次水灾。尤其是江城，更是水淹过百天，仅洪水入市的头四天，市区捞起的浮尸就超过千具。来年洪水退去时，掩埋尸体超过三万，而实际死亡人数，应该数倍、甚至数十倍与此……” 在吕武眼前的，并不是东方威尼斯那样的浪漫水城，而是在天灾中煎熬的人间炼狱。 这是江城最黑暗的年代之一，坐在船上穿过街头，吕武已经看到了水上的数具浮尸。 乞丐、穷人挣扎求生，路上的行人却视若无睹，尸体飘过去的时候，还有小孩子拿着树枝插着玩。 已经从资料中得知了这次浩劫的可怕，吕武对这一切早有预期，但依旧为之心惊。 天灾死人不可怕，但这种麻木的心态，却让人分外的恐惧，小孩子笑嘻嘻的模样，分明是已经见惯了死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这是遥远的过去，只是这座城市承载的历史，和现在….. “…….和现在无关？才怪，它让我看到这些，到底是在提示什么？” 金城锁龙图，是江城织姬间世代相传的至宝，而最初成图虽不可靠，但考虑到织姬一系的传承，最少也有四五百年了。 这么长的历史，它不给辉煌的时刻给自己看，偏偏给自己看这历史记载的第一水灾，想起江城最近也有闹水灾的趋势，细思极恐。 “……..这是预示江城也会发水灾吗？” 思索了半响，吕武最终摇了摇头，否认了这太过直接的提示。 占卜、预言之类的能力从来不好好说话，这太直接了的暗示，反而是最不可能的选项。 而且，若真的是暗示水灾的爆发的话，也没有理由给吕武看。 吕武自己从没有想过拯救城市，甚至一直在逃避这份麻烦，他进入这个城市的缘由，是为了查清到底是谁被背后坑自己，幕后黑手到底有什么阴谋。 这是吕武进来的“因”，而当吕武带着这份因进入这因果编制的幻境，那么，就仿若声音进入回音墙引起的回音，吕武自己看到的，应该是这份因所链接的“果”。 “进入幻境后，什么都不要做，因为那是已经发生的历史，不管你做什么都毫无意义，你只需要记下你看到的一切，自然能够得到想要的答案。” 这是资料中关于这张图的记载，也是龙婆婆立下的“规矩”的一部分。 吕武并不担心一无所获，这张图经历了江城的一切，也记录了一切，只要在这个城市发生的事情，必然会有答案。 收回思绪，既然眼前的一幕和自己查找幕后真凶有关，那么，就多看多记，只不过…… “……..岚姐，我说过很多遍了，眼前的都不是真实的，这是已经发生过的历史，别再把钱分给那些乞丐和灾民了。再说了，就算能起到作用，他们也用不了你的纸币，他们用的是旧时代的银元。” 让吕武头痛的，就是那“好心”的同伴。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灾民真的好可怜。” 泪眼婆娑的朱晴岚，现在已经就一短袖加长裤了，若不是吕武阻止，恐怕连这点衣服都不剩了。 外衣送人了，钱包的纸币都丢灾民面前了，发现没有人能看到自己的时候，还偷偷的摸了店里的几个包子给灾民…….若不是发现自己一离开包子就自动回位了，恐怕她一天都会用来当“搬运工”。 但朱晴岚的确没有说错，灾民实在太惨了。 这次受灾的不仅是江城一地，临江的堤防全线崩溃，下面的省城全部受灾，当场淹死的恐怕就有十几万，而随之而来的瘟疫、饥荒，恐怕还会带走数倍的人命。 房屋、亲人、农田，都没了。 而好不容易逃离洪水，逃到了江城，这里却也不是太平天国。 同样遭遇水灾的江城，早就陷入了内忧外患之中。 屋梁下，桥头，甚至屋顶上，到处都挤满了灾民。 他们之前有的是商人有的是农民，但在洪水中勉强保住性命之后，随手的那点衣物大概就是唯一的财产了。 有的在向路人磕头乞讨，只要有铜板落下，啪啪啪，泪水和鲜血一同滴下。 有的满脸愤怒，瞪天瞪人，胸口和双瞳中满是怨恨和愤怒，那无声的烈焰仿若质问老天爷为何如此残忍。 有的…….最多的那一部分，只是双瞳无神，麻木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们或许已经绝望，或许已经一无所有，就算有人把稀饭丢在他的碗中，他们也只是麻木的塞进嘴里。 乞丐？灾民？有区别吗？ 明天？未来？连今天都活不下去了，多余的有必要考虑吗？ 市政府？别指望了，江城还淹着在，自己都是泥菩萨，就别指望渡人了。 就是市民们在灾民前经过，也大多低着头，匆匆而过。 这种惨状，对新时代的吕武和朱晴岚来说，太过震惊，别说朱晴岚的泪水不断落下，就是不管提醒自己这只是历史的吕武，都不敢多看。 而吕武知道，这还只是开始，现在水灾还不到一个月，接下来足足一百多天的地狱还等着他们。 之后会有多惨？还能惨到那一步？仅想到这一点，吕武就有放弃一切脱逃的冲动。 “…….真的不用找千影吗？” 朱晴岚问出了这个问题，但从她闭着眼的模样来看，是根本不在意答案，而是想找点其他的事情来分散注意力了。 “不用找，或者说，就算想找，也不可能找到。” 吕武清楚，这里只是这座城市过去的回忆，并不是真实的世界，而这个世界唯一的规则，就是“缘”。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见面不相识，在这个世界，只有必然，没有偶然，没有缘的两人，根本不可能见面。 自己和朱晴岚的目的一致，牵动的因果也让两人相遇，而千影来这里根本没有目的，对它来说，反而是最好的机缘。 “若记载不错，这种没有任何目的进入的人，很有可能触及自己最深处的因果，触及本心，因此收获不小的可能性不低，那么………不仅还清了人情，接下来还可以继续心安理得的压榨它。” 吕武自己和千影是一起进来的，双方无缘，就立马走散了，而现在，就是想找都不可能找到，甚至都不知道它是不是也在这座水城。 毕竟，1931年的水灾，只是这座城市的记忆中的一面，是吕武渴求真相的因，让其看到这一切的。 而现在，对吕武来说，最重要的，还是盯着眼前的“极点”。 “她又来了吗？不是自己也病了吗？” 对这种程度的幻境来说，时间毫无意义，盯紧楼下的“极点”，一切就自然会发生演化，答案迟早浮出水面。 极点，是这个幻境中最为特殊的存在，若寻找真相是一道谜题的话，它就是解题的线索和钥匙，是金城锁龙图给与的答案。 在这个幻境之中，其他人和吕武这样的入梦人无缘，根本看不到吕武。 但作为极点的“她”，是解题所必须的媒介，是幻境给入梦人的答案，自然会和入梦人产生联系。 她依旧是这个世界的“人”，是这个城市记忆的一部分，也自然成为了入梦人和这个世界互动的唯一渠道。 “朱文茜，15岁左右，算是富家千金（好像在读新学），但也没富到哪里去，家里做布匹买卖的店子有七家，也在这次洪水受灾了。但她依旧到处活动，筹措善款，组织布置粥场救助灾民。” 无法和他人接触，打探出这些消息，只能亲眼去看，也花了吕武不少精力。 这样的好心人在这世道，并不算少，但也不算多，朱文茜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行动力和善心，已经让吕武觉得很难得了。 水灾往往跟着瘟疫，昨日朱文茜和灾民接触后，有些发烧，吓得家人够呛，应该已经被禁足了。 现在又出来了，九成是偷跑的，而看那脚浮手软腮红的模样，也肯定没好周全。 看到眼前的女子，吕武默默的点头，也是时候推动齿轮转动了，或许，自己要的答案就在不远处。 “岚姐，你的气疗术治下感冒应该没问题吧。好，我们去治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