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圣境变荒冢

    镜湖上，方小明仿佛扎根于水面的一株青莲，沉睿灵静。

    灵鸟啁啾，彩蝶蹁跹，水流悠动。“扑通”一声，一只青蛙匍匐于荷叶上久了，瞄上一只飞虫，迅猛扑下，飞虫见机得早，毫厘之间擦身而过，躲过一劫，青蛙堕入水中，溅起一朵水花。气候适宜，一切都显得安谧而充满生机，舒心舒意。

    峭拔苍郁的山峰，久经雨水冲刷的巨大青石上，蚩尤与陆压在手谈，两位曾经搅动漫天风云的雄主，粗布麻衣，安谧盘腿而坐，已然两局了，各有胜负，难分轩轾。

    蚩尤执黑，陆压执白，棋势盘根交错，杀机四伏，虽无烟火气，却莫名透出森然，险峻诡谲中竟得平衡。

    “你的所作所为！”蚩尤抬眼，回首瞄一眼方小明，眉眼柔和些许，再看向对面总是和气和顺相斗大半生，是敌亦友的皱巴巴老和尚，指指天空，道：“会记得？”

    “放下是安乐！呵呵，我可是个贪图安乐的懒和尚！”

    “你这心性，老夫是即不屑又佩服得紧呐！”

    “彼此，彼此……”陆压不愿执着于这个话题，淡淡笑道，灰色袈衣似乎能融合在柔和的天空下，宁静而空远。

    “如今细细思详，我二人是被算计咯！”蚩尤仔细看着陆压眼睛，微微笑道，有些惆怅，有些无奈。

    陆压愣了愣，瘦矍的脸上平静无波，道：“诸天世界莫不在大道的算计之中，何人能跳脱！”

    “你我大限将至，只是这小徒弟前路茫茫，遍布荆棘，无人照拂，苦了……”蚩尤皱了皱变得雪白的眉毛，有些担忧，再看向镜湖中默立的身影，欣慰道。

    “他天机波诡，不是早夭之相，自有造化。”

    “怕就怕有人见不得，看不惯，硬要逆乱乾坤！”

    “那是找死！”陆压笑容渐敛，金刚怒目，秘境之内，灵气瞬间彻底一空，一掌缓缓伸出，一按，亿万丈高空外，各类尸骸成群，空间风暴仿佛远古凶兽，如魔如狂，一只巨大手掌与一只巨大拳头相撞，仿佛一蓬白色的巨大烟火，一颗相距较近的死寂小星球瞬间湮灭，邀月大陆微微一颤。

    陆压身躯微微摇晃，脸如金纸，清亮眸光瞬间晦暗，如一枚骤然炸亮的烛火，旋即归于短暂的暗淡，复又柔和明亮。

    “没事吧，老伙计！”蚩尤皱眉，担忧道。

    “尚可！”陆压深缓吐出一口浊气。

    “是他？”蚩尤眼如铜铃，盯住天空，皓白的须髯，四散飞动，一股撼动天地的气机聚结成一把绝世长矛，刺向虚空。

    “不愧为武战神，哼！”邀月大陆再次摇动。

    雷池秘境外，来了三个身影，三个皇者，罗侯魔尊，轩辕仙王，释迦佛祖。

    只是身外化身，否则这方天地怕就要坍塌了。

    “陆兄与蚩尤兄还是一如往昔勇猛啊！”黑铠黑甲罩身，罗侯淡淡道，他想笑一下，显得温和些，像老友相见一般和睦真诚，大概他很少笑或者他从不习惯向任何人笑，嘴角扯动的肌rou很勉强，配以他冷峻的面容，便有些狰狞和讥诮意味。

    “不要以为拥有魔祖罗睺三分之二的血脉就无敌寰宇了，信不信老子把你马上镇压了！”蚩尤微微转身，盯着魔尊，声音恬淡平缓而冷漠，好像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而且对此事笃定无疑。

    罗侯魔尊笑容顿住，勉强的笑容尴尬的凝住，然后笑意慢慢收陇，像是一把为了献殷勤而张开了一半的雨伞，突然发现雨停了，懊恼得只能合拢，扫兴，继而大怒。

    “老杂毛，找死！？”罗侯红发如瀑般炸开，眼睛大睁，吼声若雷，一道黑色闪电，巨大的黑色闪电，有山峰大小，如一把长剑，迅疾轰落，蚩尤眼皮微抬，右手中指与拇指相扣朝上，其余三指向天，虎口朝面，

    仿佛一尊霹雳菩萨在结印，气势陡然拔起，黑色闪电将要临头，宛如一头远古魔蛇狰狞着张开了巨口，蚩尤中指倏然弹出。

    “咚！”一颗石子落入平静水潭，打破了平静，复又归于平静，回到最初模样，什么也未发生一般，若有修真菜鸟在此观阵一定会懊恼，当世高手的决斗远没有想象的华丽和气势磅礴嘛！比如方小明和小黑。可惜的是二人早被陆压收进了葫芦里，一枚刚刚从青苍藤蔓上摘下的葫芦里，然后那个葫芦随意的歪倒在葫芦架下，它旁边也有几个大小不一的或烂或好的葫芦，歪三倒四。架子藤蔓上还有几个，还很青嫰，主人对这架葫芦可能不甚喜欢，于是乎让其自生自灭，随意的生长，瓜熟苐落，自然而然。

    轩辕仙王身姿伟岸，俊美丰神，头戴白金龙冠，黑色长须有指长，修整得异常秀逸而神采飞扬，不得不说皮囊比蚩尤好太多，上扬的嘴角和淡漠的居高临下的眼神，告诉着别人他的高不可攀和庇护苍生的尊荣，蚩尤瞄了一眼便不再理会，淡然，仿佛是日常生活里对新事物给予的一点小小关注，尤其是这个新事物明显不新，便更加不甚在意了，如土壤里新冒出的一枚草芽，夜穹里出现的一抹朗润月色，新鲜！？可惜不特别！

    释迦佛祖姿态谦卑的落下云头，向陆压微微躬身，双手合十，行弟子礼！

    陆压，也就是大日如来，眉头大皱！

    “如此着急？！”陆压道，他更愿意别人称呼他陆压。

    “我不急，是众生急，时不待我辈！”释迦佛祖再躬身，愈发谦卑。

    “呵呵，好一个时不我待，佛界在你主持下，愈发宏大，佛光普照。”

    “弟子当全力以赴，不敢懈怠。”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陆压不再言语，合十闭目，神色如常，灰色僧衣肃穆。

    “嘿，小和尚，我与你师辈同时，当得称呼你小和尚吧？！”

    释迦佛祖向蚩尤微躬身，眼色平和，明黄佛袍衬托之下，威严慈广。

    蚩尤再道：“你这小和尚很不孝顺啊，若你佛界亿万佛徒知晓你的所作所为，会认为你慈悲吗？！”

    “佛徒的想法是佛的，我的想法做法是我的，佛徒即佛，佛即是我，我佛慈悲！”释迦佛祖再躬身，蚩尤眉头与拳头骤然收拢。

    “蚩尤兄何必呢？往事已矣！”轩辕仙王终于开口。

    “呵呵，是啊，往事已矣！”蚩尤看着轩辕仙王，神情莫名哀痛起来，只是喃喃自语“往事已矣，往事已矣！”磊落雄壮的身姿中透着化不开的悲伤，仿佛苍老了十岁。

    “老鬼，既然已矣，前看才是！”

    “前路无涯，回头是岸！”释迦佛祖，道，身子微起。

    “大千世界，洪荒亿载，哪里有路，路从来在自己脚下，自己走了就是路。”蚩尤从颓然中醒来，笑道。

    “你们有了传人？”罗侯不再出手，大家实力相差不多，难以一时间分出高下，也不喜欢打机锋，直接问道。

    “没有！”蚩尤很爽快，他从来很爽快，所以轩辕仙王信了，释迦与罗侯却不信。

    “没有！”陆压脸色温怒，大日如来从不打诳语，所以释迦与罗侯信了。

    七彩雷池外，云淡风轻！

    魔尊，仙王，佛祖，看了一眼这独立于天地间的秘境，化身渐渐淡去！

    蚩尤与陆压，身影也淡去，蚩尤最后看了眼生活了无数岁月的地方，淡淡身影里

    平平张开的手掌，缓缓握拢，一阵清风吹来，秘境内的山石草木生灵逐渐消散，风化成土，

    转瞬间，圣境变荒冢！

    接着，“轰隆”声连绵不绝，云梦山脉坍塌，偌大的一座山脉烟尘弥漫，鸟兽或死或惊散，参天古木倾倒成片，湖泊峡谷渐渐抬高，山峰缓缓凹陷，令人惊奇而高兴的是这“奇象”仅发生于云梦山脉，毗邻的光明郡，南城郡，青云郡城郭位置秋毫不动。

    变动时间一炷香，邀月大陆震动。

    新云梦山脉刚成形，奇峰险俊，叠嶂连绵，山脉外，众多修士凡人瞠目结舌。乌云迅速聚结，齐齐笼罩云梦山脉，三道闪电，奇怪的三道闪电，一道白色，一道黑色，一道金色，更奇的是齐齐落在以前惊蚩渊，现在的惊蚩峰上，百丈山峰被劈成了平地。

    大雨，倾盆的大雨笼罩了邀约大陆南域，大雨一天一夜，夜色中，一道极其淡的青色光影仿佛葱郁森林间的一抹月色，在化为齑粉的惊蚩峰泥泞水坑中飞起，在雨帘中一闪而逝。

    夜更深了，雨更大了“哗哗啦啦”。

    ……

    ……

    青云山，青云宗，青云大殿，跪着两个弟子，一个胖子，一个瘦子，胖子和瘦子对望一眼，两人衣衫破裂，嘴角的鲜血更显脸色苍白，两人看向四周满座"高朋"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