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替你们活下去

    雷雨交加，暴风肆虐，夜空中条条龙形的闪电，一次次撕裂黑色的天幕。

    暴雨中山间的草木，应和着暴风肆意呼啸，张牙舞爪，如千万来自黑暗的幽灵之军，阴森可怖，欲然而出，整条龙山山脉更是对应天穹的龙形闪电，像是闪电投出的倒影一般。

    山间的路灯忽明忽暗，稀疏惨淡，在山路的尽头，出现一条黑色的人影，孤寂、冷漠而桀骜，不带任何雨具，只是披着奇特的黑色长皮衣，皮质柔软却单薄，说不清是何种材质的，皮衣的帽檐把他俊俏的脸深深的压在竖领中，两道浓黑的剑眉，透着一股刚毅，他对暴雨视若罔闻，默默的走着，深邃而有些漠然的眼神望着前方，似是能穿透密集的雨水。

    如此，五方已经走了很久很久，路在何方，他漠不关心，只要路在脚下，他便一直走。

    五方在山间整整走了一个月，且走且停，风餐露宿，他并不急于离开龙山，或许山间的清幽寂静，能让他更加淡漠冷静。

    域外神灵把自己五合一的同时，还剥夺了自己的记忆！

    五方连这五个人具体的家庭住址，人际关系都一概不知。

    在山间行走的这些日子，五方一度想唤醒一些记忆，但是只要触及到混沌一片、庞大杂乱的记忆时，脑部神经就会剧烈抽搐，引发全身经络的紊乱痉挛，为此已经昏厥了数次，险些丢了性命，域外神灵封印了五方的记忆，岂能是五方随便能唤醒的？

    好在每次脑神经抽搐的时候，五方的脑海中潜意识竟会不知不觉的浮现一段经文，“风起之处，气自升虚，静亦虚无，动亦虚无，松间风入，飒飒有序，唯心合乎，……弹指上古，冰清不浊，淡泊去污，凝苍茫万物，五五而归虚，掌衡乾坤出山湖，缘本阴阳五经图。”在生死紧要关头，伍方本能念起这段心诀，体内的元气依照心法慢慢开始运转，如梳子捋顺杂乱的头发一般，冲向错乱交织的经脉，紧促紊乱的血液流动慢慢的平和起来，调息安神，凭此才惊险的鬼门关一次次退回来，所以他再也不敢刻意去回想，那属于那五个人的记忆。

    这段名为“松风诀”的心决，可谓是伍方的救命稻草，已经不止一次救了伍方的命，但是伍方对这段心决的来历一概不知，根本想不起来。

    刚刚苏醒时的五方，无法适应五位合一的身体，连最基本的走路都十分困难，只有提着气才能正常的行走，为此足足练习了数日才协调好，如初生的婴儿一样，连走路都得现学。

    五方的身体合并了五个人，手指的劲道也是奇大无比，一开始他也是无法控制这股强大的劲力，在试穿衣服的时候，稍稍用力，居然捏碎了几个金属纽扣，牛仔裤也是被他一扯就烂，幸好五个人留下了五套服饰，其中还有一套红色的古式新郎装，才不至于让他光着屁股下山，他现在身上这件材质有些怪异的皮风衣，应该是域外神灵留给他的，这件皮衣十分柔顺轻薄，浑然一体，顺溜得连一个褶皱都没有，通身找不到一处缝合的地方，连袖子都不是缝接上去的，这显然不是震旦星球的物品。

    风继续狂飙，豆大的雨点，斜斜的砸在地面上，深秋时节，如此大的暴雨，并已经延续了好几个小时，实属罕见。

    再往前走，就要离开龙山，进入魔都的郊区小镇，这孤漠的身影，停了下来。

    五方单肩背着一个双肩包，包里的物件都是那五位的遗物，只有一些衣物和钱财，这些物件到底算不算是他的，还是替那五位保管？是遗物，还是根本就是他自己的！

    那五位算是还活着，还是消失了？

    如果算是死了，那五方又是谁？

    五个人的思想，气质都不尽相同，那现在的五方，是五个人的混合体，还是混合后产生新的生命体？

    五个人的性格脾气定然不同，那五方现在的性格，是多样的交替并存，还是糅合出新的个性？

    五方缓缓的仰起头，任凭雨水有力的击打在脸庞，无喜，无忧，也无愤怒，像雨中屹立的一尊雕像，纹丝不动，没有任何表情。

    愤怒是什么？是别人做错事情，对自己的一种惩罚！

    空白的记忆，让五方无助而茫然，所有的精神和情感，都和记忆紧紧的捆绑在一起，坠入那昏睡的深渊，如今的他，仿佛只苏醒了躯壳，灵魂依旧在沉睡！

    过了很久，五方冷峻的脸依旧面无表情，双眸却迸发出精光，对着天穹朗声道：“我替你们活下去！”

    “我替你们活下去！”

    “我替你们活下去！”

    声音不大，却是铿锵有力，穿透层层雨水，在暴雨间悠扬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