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弘农杨氏(上)
除非杀光原来的大土地所有者,并在战争中消灭大量的过剩人口,否则战乱不会停止。 李归想要建立的不是陷入历史轮回的短命王朝,而是一个全新的可以自我修复的强盛国家。 拥有自己土地的自耕农就是这个国家稳定的基础,否则以世家豪强的贪婪,自己单单靠扩张来赢得新土地的速度绝对比不上他们侵吞土地的速度。 河东发生的事情就是血淋淋的教训,自己本没打算立刻在河东进行土地改革,但是仅仅因为有了预期这些世家就立刻反叛了。 现在河东平定了,弘农就成为了治下唯一一个还有着强大世家势力的地方,并且这个世家还和其他世家不一样,它就是当世最强大的世家——弘农杨氏。 弘农杨氏,是杨姓的郡望之一,始自西汉丞相杨敞。 大家都知道袁绍一天到晚将“四世三公“挂在嘴边,实际上单论名气官职弘农杨家比袁家更强大。 杨敞玄孙杨震东汉光武帝时官居太尉,人送称号“关西孔子”,著名的廉政典故“四知”就来源于这位“清白吏”。 其子杨秉、孙杨赐、重孙杨彪,皆能继承杨震的遗风,且均官至太尉,是为东汉另一家“四世三公”。 只不过弘农杨家更注重诗书传家,不像袁家那么招摇罢了,所以既没有心思也没有足够的准备进行争霸天下的伟业。 但是正所谓福祸相依,当显赫一时的袁家流星般消失在历史长河里的时候,杨家却依然福运绵长。 从“西晋三杨”,到北魏杨播兄弟,无不是一时显赫,直到杨坚终于一统天下,彻底结束了三百年的乱世。 不过即使如此“清廉”,杨家在弘农依然是田连阡陌、牛羊遍野的富贵之家,是弘农豪强的领头人。 为了彻底解决弘农的问题,虽然还未痊愈,李归还是亲自来了,带着大军,停留在华阴县。 他在等,等杨家人的态度,他需要依据杨家人的态度再做应对。 杨家自然不敢怠慢,跑死了几匹马,这个信息在极短时间里就被送到了宛城,送到了这一世杨家的领头人杨彪手里。 杨彪思考了大半夜,才派人叫来儿子杨修。 杨修字德祖,乃是杨彪中年才得的唯一儿子,极为喜爱,一直亲自带在身边。 杨修自小聪慧过人,才华横溢,只是因为官二代的出身,所以为人处事有些刻薄,说话也比较冲动,令杨彪常常感到十分不放心。 杨彪给他看了来信,并没有说话,而是想先看看他怎么说。 杨修仔细想了想,说道:“李归,国贼也,我杨家对大汉忠心耿耿,难以共存,为今之计应当将家族悉数南迁荆州,可为万全之策。” 杨彪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且不说如何能将这么多人无声无息的不惊动李傕送往荆州,就算是他们到了荆州该如何生活?” “再则,刘表此人外表宽厚内心猜忌,虽是宗室却早有不臣之心,却又志大才疏不能成事,荆州迟早有变,到时我杨家又该如何自处?” 杨修迟疑了一下,问道:“那父亲的意思是?” 杨彪挥了挥手道:“现在天下富庶稳定莫过于秦州,学风之盛无过于长安,我想让你带着家族迁往长安以保完全。” 杨修大吃一惊,说道:“父亲大人,那李归毁儒灭圣,以蛮夷之风而乱我华夏,如此倒行逆施之人岂能长久?” 杨彪笑道:“李归毁儒灭圣?我怎么不知道?明教三圣一样有孔圣吗,老子那是连夫子都要尊称一声老师的,称为圣人有何不可?” “至于墨翟,虽然背弃入门,但也从不否认自己儒家子弟的出身。他对很多事的看法十分透彻,也不愧为一代人杰,确实也当的一声圣人之称。” “再说了,我又不是要你现在就在秦州出仕,而是让你安心在那里生活。” “现在儒学大家多有去长安讲学的,你去哪里求学有谁能指责你半句?你正好借此良机向这些大家学习,岂不美哉?”
“至于以夷变夏一说,更是无稽之谈。华夏之魂,不在外物而在于仁孝两字,但就这两点当今天下又有谁能比得上李阳明?”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秦州之为政可谓善矣。” “李归言事,世人多以为是行墨家知道,我倒认为他更近乎儒家,只不过儒家诸贤他独推重孟子而已。” “李归那句人无信不立你自然是知道的,可我还知道李归对亲近之人常说一句话外界就大多不知道了。” 杨修好奇道:“敢问父亲大人,是何句?” 杨彪捋了捋胡须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 杨修想了想,肃然起敬到:“这是哪位先贤之句?凛凛然有烈士之风。” 杨彪哈哈笑道:“我也不知道,据李归说是先贤所作,我却不知道哪位先贤说过这样的话,很可能就是他自己写的。” “自秦汉以降,汉家风俗变革之处不知凡几,独他李归不能变吗?再说了,他变得本都是末节,与大节上谁能挑出他的毛病?” “汉家制度外圣内王,本就是王道霸道夹杂为之,只不过现在袁家这样的世家横行,才希望天子拱手而治罢了。” “真的有一天这天下改姓了袁,他会容得下像他自己这样的豪强吗?不过又是一场腥风血雨而已。” “现在秦州气候已成,纵然不能跃马中原,割据一方保二十年平安是绝没有问题的。” 这话说的杨修晕头转向,心里暗自腹诽不已:这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父亲大人,你不是天天私下里和朝堂上那些叔伯们讲李归、李傕是逆贼,关东群雄才是救万民于水火的义士吗? 你现在又这样说,到底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你对大汉朝的忠心又有几分真? 憋了半天,杨修才低声道:“孩儿再有两年就要行冠礼了,若是不能出仕又该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