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传奇(七)
“匈奴人能做的我索头人一样可以做,匈奴人的刀锋利我索头人的刀也一样可以杀死人,请兄长回去告诉明人,我们宁愿战死,也不会自己像狗一样逃离这里。” 看着拓拔力微挺拔的身形和坚毅的表情,拓跋匹孤心头暗自感叹。 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样的年轻气盛,这样的充满幻想,只是那样的时光早已经一去不复还了,多年的颠沛流离让他早已经学会了面对现实。 奋战到底?那也得具备即使不能打败敌人也得至少能打痛敌人的力量才行。 他淡淡的说道:“贺赖氏、须卜氏、丘林氏、破六韩氏、宿六斤氏都在前几天派人向廉县表示了臣服,王家和刘家也已经集结了全部的家丁。” “明人的使者就在他们那里,这一点我知道,你也知道。” “匈奴人的两万大军已经整装待发,从关中来的物资连绵不绝,而这些只是明人伸出来的一只手而已,或许连手都算不上,只不过是一根手指头而已。” “你若是执意和明人作战,无须宁愿战死,因为死是唯一的结局。” 拓拔力微擦干了眼泪冷笑了一下,说道:“那又怎样?北边是什么样的情况难道兄长你还不知道?部族到了那里一样是死路一条。” “东去也没有可能,我们打的过步度根还是打得过轲比能?西边则是万里流沙,既然一样是死为何不死的光荣一些?” 拓跋匹孤伸出右手摇动食指,这个动作是明人独有的,不过拓跋匹孤觉得很酷也就学了过来。 也不对,拓跋匹孤暗自想到,老子现在就是明人啊,合法在籍的,什么叫学啊? 他收回四处乱跑的思绪,笑道:“万里流沙?怎么可能?这个沙漠最多不过数百里,在沙漠的那端是高耸入云的天山山脉。” “越过水草丰美的天山草场,是一片无比丰美的巨大草原,有七条大河将它日夜浇灌。” 拓拔力微闻言万分惊讶,说道:“还有这样的好地方?那明人为什么要来漠南而不是去将那里抢过来?” 拓跋匹孤答道:“因为那里距离中原实在是太远了,而漠南却离中原很近,而且换做你你愿意要整个汉地还是一片草原?” 这是个几乎无需比较的问题,答案实在是太过明显。 顿了顿,拓跋匹孤又道:“何况明人并不是没有动手的打算,他们已经派人去了。” 听了这话拓拔力微就像是从头到脚被浇了一盆冷水,刚刚燃起的希望顿时破灭了,他怒道:“我要是能和明人争锋,何不干脆在这里一决雌雄?” 拓拔匹孤闻言笑道:“明人一共只去了数千乌合之众,能济的什么事?不过由此可见此地敌人的势力也是极其孱弱,不足为惧。” “部族此去,立足当不难,但是切记不要和明人起冲突,那里那么大,足以容得下我们两个部族。” “所以明人和我们不是敌人,而是和衷共济的伙伴,大家一同对付当地的土著。” 这里面的道理拓拔力微自然是明白的,不过想了想之后他又犹豫道:“明人贪婪,若是处处受制于人,就如奴隶一样,我们部族何时才能有出头之日?” 拓跋匹孤没有回答,而是望着远处的黑暗,玩弄着手中的酒杯。 拓拔力微不解其意,又问了一次,拓跋匹孤才无奈的答道:“那些匈奴人当年何其显赫,现在不是照样在明人面前俯首帖耳?” “而在这之前明人也不过是秦岭之中的一个小小部落,那时就连他们自己只怕也想不到能有今天这样的威势。” “世事无常,只要我们耐心的等下去,总会有机会的,但重要的是我们自己必须坚强的活着。” 拓拔力微闻言顿时犹如醍醐灌顶,立刻明白了拓跋匹孤的意思。 对于这个父亲一直并不喜欢的大哥,说实话原来拓拔力微并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直到今天才知道他原来竟然是这样睿智的一个人。 感叹之下,拓拔力微脱口而出道:“兄长如此英武,现在正是部族危难之时,还请兄长回来主持大局,我情愿将大人的位置让与兄长。”
拓跋匹孤呵呵笑了几下,声音里却包含着几分苦涩。 曾几何时他是多么想要得到这个位置,曾几何时他也埋怨过父亲的偏心,但是这一切都过去了,他早已经不能再回头了。 当他第一次洗上了浑身通透的热水澡,躺在那在掏耳朵的服务里陷入沉睡,他就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到草原上了。 高大明亮的房屋、美味多样的食物、说书人精彩的表演、赏心悦目的歌舞、舒适的衣服,柔软的草纸,这些都是他喜欢的,都是他再也不能离开的必需品,而这些草原上是不会有的。 可是他不能这样对拓拔力微讲,一方面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另一方面也还是为了部族的未来。 自己是自私的,拓跋匹孤在心底无奈的自嘲,自己既然已经无法背负部族前进的重担,那就只能让这个小弟弟来承担了,所以这些东西他就不必知道了。 至于为什么不干脆让拓跋部直接并入明人里面,这还用问吗?这对普通的部族牧民或许是好事,但是对于拓跋家就绝不是一件好事了。 就像现在,没有拓跋部顶在这里又怎么显出自己的重要性? 只要将来拓跋部还屹立不倒,则自己的子子孙孙都能从中一直受益。 拓拔力微本也只是一时激动,说出来其实就后悔了,见到兄长并不愿意,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不久之后,索头鲜卑,也就是常说的拓跋鲜卑就滚滚南下了。 李归特许他们经过关中、凉州前往西域。 这一方面是为了保持他们的体力以便到了西域就能派上用场,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将大明的实力尽情展现在他们面前好让他们对大明有难以磨灭的敬畏之心。 而随着他们的离去,河套几乎全部落在了李归手中,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