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长安月冷(一)
所以李归只能缓慢的从士人里一点一点的吸取人才,控制他们的数量却给他们以高位,给他们以希望却不给他们实力,以便暂时稳住他们。 儒家子弟里也有不少惊才绝艳之人,对李归一再出尔反尔的原因何在自然是心知肚明。 但是在他们看来,时间并不是站在李归一边的。 渡过了早期的惧怕和敌视,这些儒家子弟尤其是庶族出身的士人对李归的政策、特别是对学宫的态度由排斥迅速的转变为利用甚至是欢迎。 这些年,墨家的势力越扩张,在教育和思想上的缺陷也就越明显,大批量生产的学生或许能胜任科技发展的需求,却难以为政权的建设添砖加瓦。 对于和墨家在科学技术上较劲,儒家完全不感兴趣,你喜欢全拿去好了,只要把搞政治的职位留下来就好了。 至于明教的教权,儒家发现明教与其说是一种宗教不如说只是一种生活方式或者说是一种看待事物的世界观。 而中国人最大的优点是什么?就是并不在意生活方式这些外在的改变。 虽然在哲学领域其实和东汉儒学有一定的冲突,但这个时代的儒家子弟本身对于东汉儒学的否定丝毫不逊色于墨家,后世魏晋玄学的兴起就是明证。 所以这一点也不妨碍他们投身李归政权,教权什么的墨家想要都拿去好了。 归根到底塑造这个世界的还是人,尤其是掌握行政权的人,儒家在这一点上看的很透彻。 说通俗一点,总而言之一句话,对这些儒家子弟来说,只要能当官,只要还承认孔子的地位,什么条件都是可以商量的嘛,历朝历代对儒家的根本性改革还少吗? 所以当李归变得越来越强大之后,这些士人们也变得越来越好说话,只要能先混进李归的政权里,什么苦他们都不怕,什么困难他们都能克服。 毕竟,像李归这样强势的开国雄主多少代出一个?而天下儒家子弟生生不息,何止万人? 果然,在出乎意料的被迫称王之后,为了加强对地方的控制,也为了安定内部争取人心,李归终于不得不妥协了。 当开科取士的消息传来的时候,秦州、凉州乃至蜀地、中原的士子们无不欢呼雀跃,庆贺新的时代终于开始了。 这三个举动到底能起到多大的效果李归不知道,但是很快李归就不再关心这一点了,因为一个来自长安的消息让他再也无心考虑任何其他的事。 时光回到李归遇刺的第四天,也就是于吉成功的将李归从昏迷里唤醒的那一天。 夜幕下本已经关闭的长安东城门被缓缓的打开,几十匹快马奔驰在原本应该宁静的街道上,不知搅了多少人的好梦。 已经安睡的段宁被惊慌失措的宁馨叫了起来,只来得及披上一件外衣就来到了前殿。 看到风尘仆仆几近瘫倒的荀攸和庞德,段宁的心瞬间就沉到了谷底。 无需任何的言语,段宁就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跟在李归身边的这十五年,是自己一生里最快乐的十五年,无论是生活多么的艰辛自己都觉得甘之如饴,只因为有他始终陪在自己身边。 自己无数次的感谢上苍,在给了自己一个残缺的前半生后却又给了自己这样难以置信的幸福。 但是这美好的时光里也有不如意的事情,那就是他每一次率兵出征的时候。 在别人的眼里,这些年丈夫马不停蹄的征战,取得了一个又一个的胜利,书写了一个接一个的传奇,开创了令人炫目的伟大功业。 但是在自己的眼里,却只看到了他一次又一次的死里逃生,一次又一次的病倒,每一次自己都担心他再也不能回来。 虽然自己也知道一旦走上了争霸这条路就不可能再停下来,但是自己是真的十分不喜欢这样。 无数次自己都在想要是当初两个人悄悄离开韩遂军找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生活会不会更好一些,起码自己不用总是担惊受怕。
荀攸等待的时候喝了点水,已经稍稍恢复了一点力气。 见到段宁沉默不语的站在那里,他强打精神开口道:“主公已经在两天前称王了,册封您为王后,大公子为世子,由您扶助大公子执掌朝政,直到大公子满十八岁。” 就在这时荀攸不得不立刻停了下来,因为他吃惊的看到段宁突然痛苦的弯下了身子,不一会鲜血就从她的裙摆下缓缓流了出来。 惊慌失措的女卫们一边高声呼唤着医士一边仓皇的扶着段宁离去了,片刻间这大殿之上除了几个卫士之外就只剩下荀攸和庞德两个人了。 过了好一会荀攸才反应过来,段宁这只怕是要小产了。 这可是一个天大的坏消息,李归的离去本就已经让新生的大明处于了风雨飘摇之中,要是段宁再一出事,大明这艘船只怕刚刚起航就要真的翻了。 怎么办?自己究竟该怎么办?饶是荀攸一贯足智多谋这一刻也是彻底的没了主意,冷汗渐渐的浸透了他的衣服。 过了一会,他叫来卫士,让卫士立刻以段宁的名义立即宣杜畿、李翔、段煨、白文四人入宫觐见。 倒不是荀攸敢故意不叫李敢、墨回等人,而是因为他们恰巧此刻都不在长安。 而庞德则亲自带人赶去了李顺的住所,负责将李顺安全的带到这里保护起来。 李顺住的近,很快就在庞德的保护下来到了大殿,与他一起到来的还有他的老师墨雁。 一见到荀攸,还挂着淡淡泪痕的李顺深施一礼道:“荀公为国事不辞辛劳、千里奔驰,顺在此谢过了,顺年幼德薄,以后还得多多仰仗荀公的指点呵护。” 荀攸自知自己虽然甚得李归敬重但却不是李归旧臣,所以行事一贯谨小慎微,之前几乎没有和李归的几个孩子打过交道,自然对李顺也是极少见面。 现在见他小小年纪居然如此成熟,不由得心里稍稍宽慰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