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天老
第二天一大早，李牧吃完饭，就去王劭成家附近蹲守。七点半多一点的时候王劭成骑着电车去了店里，此时的李牧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做档次有点低，万一王劭成知道，肯定会加以鄙夷的，但是既然已经来了，不如既来之则安之，听天由命吧。他也想过雇人跟踪卫岚或是那个老板，虽然他是出于对王劭成的尊重和爱护，但是如此做法以后会不会成为对手的笑柄，也未可知。 将近十点的时候，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李牧决定放弃了。此时，他告诉自己：卫岚要是当真跟别人有私情，就算他有切实的证据，他也不会告诉王劭成的，因为他深信王劭成对卫岚的爱；另一种可能，假如卫岚有的是其他方面的居心，他决定以不变应万变，等对方出手后再去想制敌之策。 李牧去了书店，发现王劭成在带着耳机看电视剧，店里有三个人在等着——一个老头，一个抱着小孩的父亲，那个小孩也就三四岁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他们肯定不是来买书的。 “怎么了成哥？”李牧问。 “你来得刚好，交给你了。”王劭成很随意地说。 “想买什么书，我帮你们找。”李牧故意这样说。 “小娃，我们不是来买书的，是来求救命的。”那个老头有气无力地说道。 “是啊，我带着儿子坐了一夜的车才来到这儿。”中年人把儿子抱紧了些。 “听口音，你是从新阳来的吧？”李牧问。 “是啊，我是新阳郊区的。你也是吧，没想到在这能遇到老乡，真是太好了。”中年人喜悦地说。 “大老远的，不容易啊。”老头哀叹道，“我要是离那么远，早就死路上了。” “您老得了什么病？”李牧问。 “胃癌，晚期了。儿女都舍不得花钱，让我活活等死呢。我大孙子在网上看到了就给我说了，我就寻思来试试，虽说是老命不值钱，可咋说也是一条命啊，就算是猫啊狗啊的，肯定也想多蹦跶几下……”老头说得确实很可怜。 “没错，生命诚可贵。”李牧受到了感染。 “生命虽然可贵，但是我愿意以命换命。”中年人抚着儿子的头说。 “小家伙怎么了？”李牧问。 “先天性心脏病。”中年人吃力地吐出这几个字。 “这病应该可以治啊。”李牧说。 “医生说他情况特殊，做手术太危险，成功几率也低。” “你也是从网上看到的信息吗？”李牧问。 “不是。小宝的主治医生跟胡医生熟络，是他介绍的。” “你也住在郑老板那里吧？”李牧又问。 “是啊，郑老板和胡医生帮了我们很多，尤其是胡医生，凌晨半夜去车站接我们。你帮我们求求情，都是到了逼不得已的份上才前来相求的。为了我儿子，我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能舍弃……” “可是……我们帮不了你们。”李牧提了提气，说道。 “我相信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倘若真的没有一丝希望倒也罢了，但若是有一丝希望，我们都不会放弃对不对？”中年人说。 “话虽如此，但我们真的无能为力，你就当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好了。”李牧说。 “这样吧，我也替这小乖求求情，要真是只能救一个，那就救救这小乖吧——多惹人疼的孩子啊，谁见了不怜爱，不心疼啊？我这一大把年纪了，没了就没了吧。”老头说。 “李牧，我说交给你意思是让你赶紧送客，你这是在干什么，用不用我出去给你们买几杯咖啡，再给你们支个小桌？”王劭成突然站起来训斥道。 “对不起成哥。二位，你们还是赶紧走吧。”李牧说。 “别说我不是基督，就算我有基督的能耐，我也不会重蹈他的覆辙——他一直救人教人，最后怎么样，还不是被人给钉死了？你当然可以说我没有他的境界，因为人家是神，我是人，懂了吗？”王劭成继续说。 “我明白了。”中年人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到王劭成面前，“早就准备好了，里面是我家的全部积蓄，要是不够的话我现在就打电话让孩子他妈把房子给卖了，还不够的话就把我父母的房子也给卖了。” “扯什么淡，谁要你的房子了，赶紧走！”王劭成调大了嗓门。 中年人护住了孩子。李牧注意到小孩猛地一惊，好像是要哭了。 “什么条件我都能答应你，就算做牛做马我也心甘情愿……”中年人继续哀求。 “已经给你们解释过了，我就是一凡人，不是神仙，真的帮不了你们，赶紧回去吧，别耽误我做生意。”王劭成说道。 “我知道你肯定有你的顾虑，但是请放心，我绝对不会泄露半个字的！”中年人说。 “我们一定保密，不然就天打雷劈。”老头说。 “赶紧走！”王劭成大喝一声。 小孩子吓得哇哇大哭，李牧突然觉得有些难堪，有些愧疚，开口说道：“你们就先回去吧，看都吓着小孩了。” “那好吧。我带着孩子就先回去了。小宝，给叔叔们再见。”小孩还没缓过来，不敢说话，望了望后把头缩到了父亲怀里。 “罢了，就当是命吧。”老头拾过拐杖，吃力地站起来，慢慢地往外走。 “赶紧把门关上吧。”等他们都走后，王劭成对李牧说道。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牧说。 “他们的痛苦我都能感同身受，而我的痛苦他们永远不可能了解。”王劭成低沉地说。 “成哥，我就说咱们应该以攻为守，先下手为强。” “怎么个以攻为守法？先下手也一定能为强。” “不如就将秘密公之于众好了，人民大众也都得了好处。” “不行。假如说生命在于运动，那弱rou强食就是唯一的运动形式。若是将秘密公开，只会带来更多的纷争。” “我看未必，”王劭成反驳道，“这跟科技进步的性质是一样的，比如说麻风病，后来的科技把它攻克了以后，肯定有益于人类的健康和长寿。” “科技的成果能应用于全人类，所以才能推动整个社会的进步；而咱们的秘密，只会成为某些人的专享，只会加剧社会矛盾，就像秦始皇的求仙一样，要是成功了也只是惠及他自身。” “成为某些人的专享并不可怕，你看汽车，最早也只是有钱人的专享，现在不也成了全社会的交通工具了吗？”李牧依然保持着不同意见。 “生命跟汽车不同，人能驾驭得了汽车，却不一定能驾驭得了生命。” “我不明白，生命本来就是人的，人又怎么会驾驭不了呢？双腿是我的，我就能用它走能，要是不能走路说明该看病了。”李牧笑道。 “等你再多遭受点打击你就明白了。”王劭成笑道，“这么说吧，很多人觉得人生百年太短，不过瘾，于是想活得更长甚至永生，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在这百年的期限内到底有多少生命是被浪费和扭曲的，更别提那些从不拿生命当回事的人了。我敢确定，当人的寿命扩展成两百年的时候，人不会变得更快乐，更幸福，还有可能变得更松散，更无趣。” “但是有的人真的很可怜，就像刚才的老头和小孩。我也知道这可能是胡医生他们的诡计，但是有关生命方面的骗不了你，病痛肯定是真的吧？” “你只看到了个别人的痛苦，而没有看到全社会的隐忧。世人只是想着当神仙好，那是因为不了解，或许真有一天，我们都可以具备神仙那样的法力，但是我们依然做不了神仙，因为我们的精神永远不够强大。” “那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李牧内心有些失望。 “这不正是清静无为吗？”王劭成笑道。 “也可以见死不救是吗？” “是的，可以见死不救，也可以出手相救。有一点你必须牢记：我不是救世主，不想当也当不了救世主。”王劭成继续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好几年前，有一个企业家来找我，他说他想生产一种划时代的保健品，目的是要造福大众。在之后的交往中，我发现他是一位真正的长者，于是我就把‘生命之瞳’进行了改造，又加了其他十多种中药，达成了他想要的效果。他回去以后开始投产，创立了一个保健品品牌叫‘利康’……” “这牌子我听过，我爸给我奶奶也买过，以前卖得可好了，没想到是你给的配方啊。”李牧说。 “但是好景不长，生产线突然出现了质量问题，各种投诉铺天盖地地袭来，甚至还引发了民众游行；祸不单行，在官方的调查结果还没出来以前，经销商们纷纷退货，公司市场部人员更是集体请辞。” “我说那牌子怎么说没就没了呢，后来呢？” “后来那个企业家倾家荡产，郁郁而终，公司很快就被对手给收购了。” “会不会是那个企业家的问题，为了利益不择手段，最后东窗事发？” “不会的，我相信他的人品，应该是有人暗中搞鬼。” “那么大的企业说毁就毁了，背后的推手一定很强大。那个企业家叫什么？”李牧问。 “姓周，全名叫周国勤，是个真正的良心企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