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誓言

    桑若一掌挥过，女王醒了过来，却不知道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桑若飘然离去，只有屋内的烛影剧烈晃动提示着刚才这里有一个人。

    桑若先回了巫神殿，殿里还是如往昔一般的阴森，但是她已经习惯了，本来就该是生活在黑暗之中的人，何况，里面还有她深爱的男人。

    古枫还是**着上身被绑在架子上，她走进去，他睁开眼睛。

    “回来了？”他竟是难得的好口气。

    “嗯。”她应了一声。

    “你们那个女王怎么样了？”

    桑若移过去，抬起古枫的下巴，“你和我说话就好好说，不要提那些不相干的人，尤其是女人，我会嫉妒的。”

    “我只是好奇你的傀儡怎么样了，如果她死了，你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一切不久泡汤了？”

    “你知道我这些年一直在干什么？”

    “其实巫神的职责，不过就是保证蛊族子民的千秋万代。”

    “我不一样。”

    “你总不会是想要毁灭蛊族吧。”

    “我不喜欢蛊族，这倒是真的，你看，你们外面的人怎么说我们的，妖女，魔头，我只想做一个女人，谁会喜欢这些骂名呢？但是我不喜欢蛊族也没有任何办法，我的身体里已经烙上了这个种族的血，我一生都要效忠这个种族，巫神继任时要对着魔神发誓，我不能违背我的誓言，但是我的职责，不止是保护蛊族，还有，我要你。”

    古枫笑，“我不是你的职责。”

    “你是，从在西慕国遇见你，你走入我的生命的那一刻开始，爱也是我的职责之一，你就是我唯一的爱。”

    “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了。”

    “古枫，我不会放弃你，我会一直等着你。”

    “你何苦这么执着？”

    “当初你中毒，是我用我的血救了你，就当是还情，你也必须留在我的身边，而且，你的身体里已经有了我的血了，你就是我的一部分！”

    古枫笑，这姑娘，还是很幼稚啊，一如当年，有些时候，这样的执着，只会伤害自己，并没有用啊。

    “桑若我问你，既然你不喜欢蛊族，那么，你放弃巫神的位置，跟我走，你愿意吗？”当年桑若的师父说，只要她是巫神，就要承担责任，她不能名正言顺的和他在一起，那么只要她不是巫神，就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们在一起。

    他的眼睛盯着桑若，只要她点头，那他就再捡起当年的疯狂。

    桑若摇头，“我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可以接手巫神的位置，我不能离开。”

    古枫侧过脸去，“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走吧。”

    没两天，季无衣又要重回巫神殿，先解开古枫和桑若的心结，再从桑若那里查查季氏一族和蛊族到底有什么渊源。

    桑若进了内室去休息，这样日复一日，她每日用相同的手法和古枫耗着。

    铜镜里，一张布满疤痕的脸，她抚摸着自己的脸，突然嫌恶的抬手把铜镜拂到地上，“啊”尖利的叫声。

    多少年了！当年被师父带回来，她为了早点修成术法去找古枫把一切都问个清楚而走火入魔，她的脸上爬满了可怕的魔纹，师父说，即使她没有练功走火入魔，作为未来要继位的巫神，她也会长出魔纹，练功的失利加快了她发病的速度，同时，她会变得更加的冷血残酷，师父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的，作为高高在上的巫神大人，确实没必要过分的仁慈，她却不想，因为古枫说过，他最不喜欢心狠手辣的人。

    可是经年累月毒瘴气侵蚀她的身体，她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为了要抑制自己日益滋长的暴戾之气，她要吸食男子的精元，她知道古枫对这件事深恶痛疾，但是她没有办法，只有见血才能平衡这一切。她想起那年对师父下手的时候师父的诅咒，“你想去找古枫？呵呵，他已经不要你了，你给我下蛊，很好，师父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了，但是师父诅咒你，和古枫，永世不能在一起。”

    “啊~不会的！”

    古枫听见里面的动静，桑若在歇斯底里的大喊，到底还是担心她的，怕她出事，“桑若，出来。”

    桑若赤红着眼，披头散发仿若女魔，一口咬在古枫的肩胛上，狠狠的吮吸，血腥味溢满唇齿之间，她好像觉得很满足，古枫闻见她身上的荼蘼彼岸的香味，她慢慢的平静下来，脸色白了，好像两个灵魂在争斗，一个在说，停下来，桑若，那是你最爱的男人，你不能伤害他的，另一个灵魂在说，怕什么，反正他也不爱你，你以前救他的时候给他的血比这些多得多，你都没有皱一下眉头，就失掉这些血，他也死不了。

    咬着咬着，古枫肩上的力道一轻，桑若昏了过去。

    古枫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子，喃喃道，“傻瓜，一直这样纠缠，到底是不放过你，还是不放过我呢？”屋外圆月高照，透过投在地上的影子，古枫可以判断已经过了月半，外面的烛影摇晃到屋内，照得人心迷惘不定，十年，又或者说是二十年，和这个女人纠缠了整整二十年，当年的巧合，偶遇的异族女子，一次被人下毒的相救，身体里流着她的血，他们一直是血rou相连的！

    屋外响起一阵箫声，戚戚然，静谧如月光洒落一地的清辉，他好像回到了西慕国和大哥三第一起生活的春夏秋冬，大哥是剑神，一柄青芒剑出鞘天下无敌，竹林潇潇，他执剑肃立，三弟是制毒高手，终日窝在小屋里面和蝎子蜈蚣为伴，春天，满院的桃花盛开，嫩红都花蕊好像一触就破，散发着幽香引来无数的枯叶蝶，死即美丽。

    记忆一转，那是最后一次跟随大哥出征的场景，满目是战火燎原后的疮痍，他平生最爱布阵，最骄傲的就是自己创造的“五枫阵”，他的遁甲兵按照布局站成兵阵，成为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网住了敌人，这是一支影子一样的军队，动如秋风扫落叶，先打掉敌人的士气，然后大哥带着后面西慕国的虎狼之师一鼓作气，战无不胜！

    和三弟解甲归田竹林归隐的那段日子，是他此生最颓唐的一段日子，他常常宿醉，不敢睡觉，睡着了总会在半夜惊醒，想起桑若。

    那些场景是那么的熟悉，好像昨天一样，她站在门口，“你给我钱，我可以给你一样我的东西作为交换，我不占你的便宜，这样总可以了吧。”那时的她，眼神那么狡黠灵动，但是那么的单纯可爱。

    还有那天他躺在美人堆里，她赶来，看着他，眼神冷漠下去，她忍着泪转身离开……这么多年啊。

    那箫声有魔力，吸引着人一直在回忆着过去，沉沦在过去。

    桑若在梦里听到箫声，却看不到人，发现自己游走在圣山之巅，这里是三十年前的圣山，那时候她还只是个小丫头，她扎着两个总角小辫子，穿着荷花色的小裙子，跑进敞开的巫神殿大门，穿着暗黑色斗篷的师父跪坐在神像前虔诚的祷告，她站在后面看着师父奇怪的行为，不解。

    师父转过头，她这些年一直都藏身在暗黑色的斗篷下面，没有人看见过她的真容，包括桑若，她的声音阴阴的，“桑若，你来了。”

    桑若恭敬的对师父行礼，“是，师父。”

    “你看这个神像，这是我们蛊族最尊贵的神，巫神大人。”

    “可是师父才是巫神大人。”

    “不，巫神是上古魔神的手下，我只是巫神的传人。”

    她看着那尊神像，那上面的女人突然转化为一条有着紫黑色眼眸的血蟒，她大骇，退后一步，“师父，师父，蛇，有蛇…”

    师父转动着手里的荼蘼彼岸戒指，道，“你看得见神像上的蛇影？”

    她怔怔的点点头。

    师父难得的语气很温柔，“巫神大人显灵让你看见，你就是她认可的下一任巫神了。”

    “巫神？”

    “对，师父死后，你就要继任蛊族的巫神，守护蛊族子民，你可愿意？”

    小女孩不明白，咬着嘴巴，总觉得这件事不是自己该答应的好事，但是师父向来是个专断的人，“你过来。”

    她从来不敢违背师父的意愿，走过去。

    “跪下来。”

    她还是照做。

    好像感觉蒲团上有蛇尾盘绕，麻麻的。

    “感觉到了什么？”

    “蛇皮，疼。”

    “你对着神像发誓，说你会忠于魔神大人，永远守护着蛊族，永远不背叛蛊族，直到你死去的那天。”

    她不想发誓，因为对魔神发誓是蛊族最凶狠的誓言，一旦发了这个誓，就是和魔神签订了契约，一旦反悔，就是万劫不复。

    但是师父逼着，她又怎么敢不发誓，当年没有想很多，觉得自己一生反正都会呆在蛊族，发这个誓也无所谓，也许人就是这样，在说一句话的时候，永远不曾想过日后会发生什么。

    时光白驹过隙，桑若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因为天资聪颖，又是巫神钦定的后继人，除了巫神之外没有人敢约束她，也是少女心性，她偷溜出东善国，一路西行，竟然到了西慕国，她在书上看到过这个国家，整个九州之上最富庶的国家，这里的东西都是那么的新奇，她没看见过的好多好吃的这里都有，在东善国，作为巫神的后继人，她出去吃东西哪里需要付钱，到了这里，却是吃什么玩什么，甚至是住店都要钱，她和一个老板商量用自己的发饰换东西，老板说她是小偷，她一怒之下放了蛊虫去整蛊那老板，老板明显是被吓傻了，直念叨女王饶命，桑若问，我去哪里可以拿到你说的钱？老板想了想，这女魔头那么强悍，西慕国里面谁能收拾她呀，便道“东角有一个抚国大将军府，那里有我说的钱。”桑若没有想到，就是这个小老板，引她到了不一样的一生，如果当初她没有走到抚国大将军府门口，是不是不会遇到那个叫姑古枫的男子。“古枫，上古的古，枫叶的枫。”他不知道，巫神殿后面有一棵红枫树，那天过后，每当思念他的时候，她都会看着那棵红枫树发呆，呆着呆着就想，早晚有一天，她会和古枫一起坐在树下聊天，想着想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