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徒做嫁衣
雪虎在茫茫寒山修炼千年，修为之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冰雪霜寒，只手遮天。它的能耐与紫僵不可同日而语。 雪虎生在寒山腹地，寒山玉如同它的胎盘。当它的修为达到瓶颈难以寸进时，便打起了寒山玉的主意。 寒山玉究竟是个怎样的东西，雪虎并不了解。它只知道是寒山玉生育的自己，而自己并不是唯一的雪虎，寒山玉也并不是惟一的寒山玉。 当它炼化寒山玉的时候，它看到了自己的同类，另一只雪虎，体态比他还强壮，修为比它还高深。它还不清楚那只雪虎为什么要阻拦自己，就这样在不明不白中陷入一场苦战。 战斗没能阻止寒山玉的炼化进程，反而促使炼化速度加快。 寒山玉不是法宝武器，却比武器的威力还大。雪虎修为的差距弥补，优劣态势瞬间逆转。 一场惨战，寒山玉重伤垂危，险胜。 寒玉虎在战后闭关百年，但百年的时间不足以使伤势痊愈。他的修为不进反退，当年想炼化入体突破境界的寒山玉也在突如其来的战斗中“变质”，竟然炼成了一件非法宝非兵器却比寻常法宝、兵器都要强大的奇葩。 今日若非鹿角山的变异惊醒了他，恐怕他还要再继续闭关，在修炼中沉睡下去。 眼下寒玉虎虽然出关，但他绝大部分妖力都用在伤患处，修复着它的伤体，并且抵御着残留在它体内那股嚣张肆虐的力量，那是属于另一只雪虎穷尽毕生的力量。 “老虎不发威，你拿我当病猫！” 寒玉虎身上气势徒然暴涨，无形的气浪散发出去，地上的积尘卷起云浪，把三头活尸卷入其中。原本速度十分迅捷的活尸这一刻竟然变得行动缓慢，如深陷沼泽，举手投足都需要耗费更多的体力。 虎尾横扫，似万斤精铁寒棍。棍未至，肃寒霜雾先包裹住活尸躯体，化作一层晶莹剔透的坚冰。棍已至，携力道万钧，将坚冰砸得粉碎，而冰中的活尸也碎成千万片，碎rou粘在碎冰中，散落一地。三头活尸，无一能抵抗住这扫尾之威，皆步前者后尘。 紫僵尽亡，群尸无法靠近它三丈之内，雪虎如入无人之境。它复又变化成人形，一身皮毛化作衣甲。人类形态迎合天地大道，雪虎修炼出的人身道体有助于加快他恢复伤势。 “你，不该来。” 冰冷的声音响起，比雪虎一身冰寒之力还冷。广冥站在祭坛之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它。 “你不该没有修为，更不该只是个孩子。你究竟是谁？”雪虎不敢大意。虽然它性情一向自负，但自从遇到另一只雪虎后又经历世间磨难，懂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一个它看不透的人，不会比它简单。 “广冥。” 很认真的回答，同时也是不把一切后果放在心上的回答。 “广冥？此殿广冥，此剑广冥，你也广冥，难不成这殿是你建的，这剑奉你为主……”寒玉虎带着讽刺味道的话说道一半突然顿住了，他当成笑料的一句话也许是真的！ “滚！”广冥一声怒斥，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愤怒，萤虫敢与日月争辉，侮辱了日月的瀚伟，广冥怒在此处。 寒玉虎被他厉声喊喝吓退了一步，但转念一想，又为自己的软弱感到愧恼。广冥又如何？即便广冥是广冥那又如何？剑已是一柄死去的剑，人已是一个弱小的人。 “想让我滚可以，拿出你的实力来说话！”寒玉虎轻蔑地瞥了广冥一眼，举步跨到祭坛，伸手便去取剑。 广冥剑他势在必得，有寒山玉和广冥剑仗身，即使他的修为今后不再寸进他也会强大到无法想象的地步。 而且广冥剑能在无意识状态下创造出强大的紫僵，想必对他伤势的恢复也有一定的效果。 “嗡！”寒玉虎伸手抓住剑柄，剑身一阵颤鸣。 剑插在祭坛中，仿若与祭坛一体，寒玉虎腕上用力，五指攥得咯咯脆响，可是那剑稳然不动。 “起！”寒玉虎身上气势一变，冰寒妖力如蛇雾缠绕着它的手臂，并顺着手臂蔓延至剑体。随着他一声大喝，手臂间青筋凸起，他全部的力量作用其上。 然而，没有任何效果，剑依旧插在祭坛中。 “你不该来。”广冥再一次站在他面前。 寒玉虎一怔，正欲发怒，又突然面露阴笑：“你是广冥？” 广冥不言，似乎没有听到，又似乎听到了懒得回答。 “这剑是广冥剑？” 广冥继续沉默，他不喜欢废话。 “你不是广冥剑的主人，你是它的器灵！我没猜错吧？”寒玉虎为自己聪明的推测沾沾自喜。 “你确实不该来。”广冥微微叹息。这是他最后一次提醒。 “只要我炼化了你，也就等于炼化了广冥剑。”寒玉虎松开握剑的手，从祭坛上走下来，一步步朝着广冥逼近。“我确实不该来，因为我来了你就不再自由。呵呵！” 炼化我？广冥半嘲笑地摇摇头。 他的灵魂中有御灵派祖师用生命设下的封印，这封印被广冥破解大半，只留下一道最强大却无意志的禁制。这禁制一方面禁锢了他灵魂的解脱，另一方面却能阻止一切外力的侵入。 寒玉虎虽然很强，却比不过当年御灵派祖师的修为，寒玉虎想要炼化广冥必须直捣灵魂，殊不知广冥的灵魂哪有那么容易炼化。 “冰封四野！” 黑曜石地面覆盖上一层白霜，如一盘白浆泼在黑色的布料上，浆液不断扩散，将布料染白。 当地面再难看到黑色的时候，一根水晶冰柱冲天而起。广冥一惊，向后退了一步，忽又感到背后凉气习习，猛一回头，另一根冰柱就立在他身后。 冰柱中有纹路暗流，划动出神秘的线条。广冥的目光被这些线条吸引，看得痴了，不能自拔。 他没有注意到身边景物的变化，大殿变成了一片白色的世界，祭坛与活尸都消失不见。 极度的寒冷侵袭而来，广冥无知无觉，寒气涌上他的身体，衣物竟在这寒冷中化为乌有。他的rou体亦受到寒冷的侵蚀，逐渐化掉，只剩下一具森寒白骨。 广冥的灵魂暴露外界，接触到冰寒的气息，猛一阵颤抖。寒气欲侵入他的灵魂，扫除他的意识，打乱他灵魂序列，进行重组。 白骨在极寒中冻化，灵魂状态下的广冥紧皱着眉头。灵魂对刺激的敏感性比rou体多十倍不止，连血rou骨骼都能冻化的寒冷让灵魂如何能够承受？ 广冥没有喊叫，并非灵魂状态的他无法发出声音，而是他灵魂中有一种傲然不屈的意志。那是一种只属于强者的骄傲，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的骄傲。 在那如同一团光雾的灵魂中，一张千疮百孔的网从无形变为有形，从虚态凝为实体，把广冥的灵魂紧紧束缚住。 这张网比捕鱼十年的渔网卖相还要不堪，但威力着实不凡，冻化一切、无物可当的极寒竟被这张网阻隔在外，虽有大小疮孔千百，但无一丝寒气能从这孔洞中穿过。 “果然不出我所料，堂堂广冥剑器魂，怎能没有自保手段。”寒玉虎以为广冥的灵魂中会隐藏着如何强大的攻击，没想到只有一张破网在苦苦支撑防御。 “一张破网罢了，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 白色的空间逐渐显化出一只凶然猛虎，虎身无定所，前一瞬间还遥遥在天际，这一瞬间就到了眼前，下一瞬间又不知去了哪里。 “我以寒山玉为鼎炉，以冰寒之力为火，世间万物，能敌者几何？” 寒山玉强化这片白色的空间，雪虎巨口一张，白色寒雾如烟从口出，不断降低这片空间的温度。 寒玉虎怒道：“小子，你把这层网给我收了，我留你性命。” “哼！你先把这网给破开再说吧！”广冥不屑地说道。 “你以为我真的破不开这网吗？”寒玉虎虎躯一震，不知施展了什么秘术，气势再次暴涨。“仗着你是广冥剑器灵我不敢杀你？别天真了，留你一命是要你向我示忠免得麻烦，你若逆我，杀又何妨？广冥剑不是只有你才能当器灵。” 寒玉虎所言不假，他的修为虽然不足以使兵器生灵，但有寒山玉在，一切不现实都有了可能性。寒山玉连雪虎这种真实的生命都能孕育，何况区区器灵。 寒山玉从白色的空间中脱出，裹挟着澎湃的能量，仿若碧天之云，浩浩荡荡。 白衣苍狗，瞬间万化，云雾能量凝成一柄白色长矛，破开高天，疾射而来。长矛锋处正是寒山宝玉。 阵法纹路交织成的网受到长矛猛烈的撞击，几条网线轰然炸开，又在刹那间冻结成冰。寒冰炸碎，网线亦碎。 通灵的阵法网纹感受到莫大的危机，竟舍弃了困锁千年的广冥灵魂转而缠上白色长矛。 一道虚幻的人形在网外若隐若现，那是御灵派祖师生前的模样。 寒玉虎眉头微皱，长矛中暗含着他的意志与一生的修为，他孤注一掷想要降服广冥的灵魂却没料到自己一切能代表实力的物质、能量都被一张破网困住。 这可不仅仅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那么简单，他陪进去的是他有生以来奋斗拼搏来的一切。 现在，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神奇的寒山玉上，若连寒山玉都不能奈何那张破网……他的下场会很惨！ 他全神贯注地盯着破网与网中极力挣扎的长矛，咬着牙、攥着拳，只恨自己没有留下预备的力量，无法冲上去帮忙。 也幸亏他没有留手，否则长矛根本坚持不到现在。 一旁的广冥倏一失去破网的束缚当即长啸飞起，笼中猛虎脱困、池中蛟龙入海，有游遍天地的慷慨。 但自由的感觉仅仅才过一瞬间，无尽的寒冷从四面八方涌来，包裹住他的灵魂，欲冰封他的意识。 “尔敢靠近吾身！”广冥的眼中不曾出现丝毫怯色，脱困的他已是真正的广冥，无上的威压从他灵魂中发出，震慑住身周一切敌对的能量形态。 白色的空间突然一阵激荡，雪茫茫的天穹裂开一道横跨天际两岸的缝渊，一柄墨黑色的长剑从中飞出，犹如黑色的闪电划过长空，一路呼啸风鸣，气势如虹。 霸气凛然的黑剑在广冥头顶盘旋片刻，极不符合霸气身份地欢愉起来，像一个孤儿寻找到了父母，乖巧地偎依在广冥怀中。 乖巧只是表现给广冥看的，别人只会看到它可怕的面孔！ 比如寒玉虎。 此刻寒玉虎就像一只肥胖的大猫蜷缩着身子，呜呜地发出可怜的声音，哪里还有半点老虎的威风。 在它身旁，是斩断两截的白色长矛，是劈成两片的破网。本由能量聚成的矛和网逐渐消散，最终地上只留下一块玉石，石中有丝丝黑烟缭绕，像是掉进了墨水池。 这一切都是广冥手中那柄黑剑造成的，也是寒玉虎畏惧的根源。 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很难体会到刚刚眨眼间发生的事情，就那么一眨眼的工夫一切都变了，什么长矛什么网都变得脆弱不堪，只有广冥手中的黑剑才是这场战斗的主角。 广冥拾起墨染的寒山玉，这块玉在刚才的战斗中，黑剑一击之下震灭的所有掺杂，包括寒玉虎与其的感应。 “此玉刚好养我rou身。”广冥这般说着，旁若无人地归此玉为己有。 寒玉虎眼巴巴地瞅着，不敢表露一丝不满。 即便如此广冥也不打算放过它，广冥戏虐地看着它说道：“小老虎，你跑的快吗？” 寒玉虎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想和我这柄剑永远在一起吗？” 寒玉虎犹豫了，但它的想法刚才已经表现的淋漓尽致，现在隐瞒等于是自欺欺人，便再次点头。 “那你还想要回你的玉吗？” 这是当然！寒玉虎险些没把头点掉。 “那就当我的坐骑。” 寒玉虎还在点头…… ……